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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如潮(6)-刺激經曆

(2006-04-25 07:38:10) 下一個


艾文既然入了理工大學
, 自然少不了要幹些個理工科的雜役, 精工實習就是許多理工科大學必修的一項.

艾文大二那年, 再次到校辦工廠的車間精工實習, 學習車, 銑, 刨, 磨, 鉗等諸項工藝.

說“再 次”是因為高二那一年暑假剛開始, 土著中學借著“近水樓台”的便利條件, 要求艾文那一級的學生實習過一次, 要不然家裏也不會隻出了四個M大校友卻有五把鐵鎯頭了. 那時沒有背負“入錯行”的深仇大恨, 還是很ENJOY 一邊磨鎯頭, 一邊瞄著另一排工作台前同桌背影的雅興.

尤其是鑄工的塑砂模, 簡直就是一幫大孩子正二八經打著學習的名義玩砂雕, 重溫小時候玩泥巴的美夢.

她 還記得同一個車間裏, 那個炎熱的夏日, 收工後同桌跑過來, 紅著臉訕訕地邀她去過生日. 那算得上是第一次約會吧, 隻是不是兩個人的 ---- 艾文因為害羞, 拽了發小陪她一起去. 三個人一起去了KFC, 艾文平生頭一遭光顧洋快餐店, 鬧了N個笑話, 亦吃驚於三個人吃點炸雞塊兒, 生白菜加土豆泥就花了四十五.

回去的路上下了震雨, 兩個戴眼鏡的人還好, 隻苦了艾文連眼睛都睜不開還得騎車, 一個勁兒罵同桌“命裏多水”. 發小那個實心眼兒的一直等到若幹年後艾文輕描淡寫的一句: “啊…那個什麽…我跟他當年談過一段兒.” 才恍然大悟自己被拉來做了一回“燈泡兒”.

幾年後, 物是人非, 空餘無處言說的回憶. 風花雪月的觸角被現實的鐵鎯頭砸鈍了, 這才注意點性命攸關的細節: 比如說刨床的正前方是不能站人的 ---- 艾文親見一次因為夾具沒上緊, 一刨子下去工件就飛了出去, 摔在地上錚錚響.

野蠻裝卸的小工一個大吊鉤蕩過來, 碰到車床的手柄, 車了一半的齒輪立刻輪距走樣如狗啃, 全部報廢 (比碰著人還慘!).

大學的精工實習, 當然要比中學的水平高, 集中體現於一項讓艾文最恐怖的新項目 ---- 電焊.

如果你要以為是那種拿一根細細的小烙鐵, 坐在幹淨的格子間裏對著一塊小電路板點點戳戳, 那艾文就會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切~ 美死你! 那是留給弱電類緊俏專業的活計. 看清楚了, 是 ‘電焊’ 不是 ‘點焊’.”

雖 然讀音接近, 並且實質相同 (都是利用電路短路狀態製造的高溫來熔化金屬), 可差別大了去了, 最基本的差別就在於所用電流的大小. 電焊的電流具體是多大艾文記不清楚了, 總之在她的腦海裏可以劃入“高壓電”的範疇. (如果有懂行的看出艾文技術知識的淺薄, 姑且原諒她, 因為艾文的專業基本屬於理科中UNPLUG的那一類 / 那還被抓來做電焊? 別問我為什麽, 我也想知道.)

且 看那架勢 ---- 做點焊隻需要將那個小烙鐵往電源上一插, 等熱了以後繡花就行了. 艾文從小到大見過N次老爸用烙鐵修耳機線什麽的, 根本就是小CASE. 可這電焊, 請想象建築工地工人手握麵罩, 火星飛濺的焊腳手架的光景. 更慘的是, 因為隻是實習, 所以沒有勞保工作服, 所有的防護措施就是一麵罩. 大家隻有自己從上到下穿得嚴嚴實實的, 全副武裝上陣.

那焊槍從一個一開動就轟隆隆響個不停的鐵皮機器 裏接過來, 夾著一根如指揮棒粗細的焊條, 一與焊件靠近就跟見了情人一樣火花四射. 還不能接觸, 因為它的原理就是要利用那種若即若離的愛情狀態下產生的電弧來熔化焊條, 叫做 “電弧焊”. (你別小看這電焊技術, 焊接的好壞直接決定鋼管的質量 ---- 老媽大半輩子就在跟鋼管焊縫打交道. 艾文還曾爬到鋼管裏幫老媽貼傳感器, 真個“上陣母女兵”.)

偏 偏相愛容易相守難! 你得透過防護麵罩上的墨鏡時時刻刻觀察那電弧, 一旦接觸, 焊條與焊件就會 “粘”住, 這時電焊機就會因為電流過大而發出一種駭人的噪音, 據說這叫 “過電保護”, 那聲音聽上去就像電焊機隨時會爆炸一樣, 足以讓本已手忙腳亂的人更加不知所措.

別以為艾文是在聳人聽聞, 第一天做電焊的時候, 就有一個冒失男生因為焊件粘在焊條上而驚慌失措的隨手一甩, 那塊鏽跡斑斑的小鐵板就帶著火星, 打著轉地向圍觀的手無寸鐵的群眾飛去……

那天回宿舍時艾文的襪子上多了兩個洞, 而第二天隻要那小夥兒一上手, 大家就自動向後退出兩米遠, 天再熱誰也不穿哪怕是露一點腳麵的鞋了.

當然, 精工實習隻是艾文理工生涯的一個小小插曲, 大部分的日子是不會這樣血雨腥風的, PEACEFUL的讓人窒息. 現在想來, 能有這樣的經曆, 倒也不賴.

艾 文驚詫於車間的許多師傅都是女的, 做派硬郎, 訓起男生來毫不留情, 難道是職業的關係被迫弱化了女性的一麵? 她想起自己的一個表舅媽, 和表舅一樣同屬於文革中被耽誤的老三屆, 後來就進了工廠, 成為二級焊工. 為人性格潑辣, 快人快語, 酒量驚人. 艾文有一次親戚結婚的喜宴上拷問表舅,“表舅媽的酒量到底有多大?” 表舅答:“不知道 --- 我從來都在她之前醉倒.”

同樣難忘的刺激經曆還有一次, 艾文上研究生的時候乘公交車到外廠聯係加工試件. 那輛兩截車箱, 中間由活像手風琴風箱的橡膠皺皮聯結的大公共, 居然拋錨在了交通要道的十字路口上.

那個年輕的女司機回頭看了看車裏的乘客, 一個睡得不省人事的老頭子, 和一個娃娃臉的女孩, 就無比信任的喊艾文:“小姑娘, 你過來一下幫我個忙.”(暴汗~ 其實艾文跟司機大概差不多大, 居然被喊為“小姑娘”.)

艾文走到駕駛座去, 女司機說:“來, 你坐在這裏, 幫我踩著這個踏板. 我到後麵去看一下." 艾文很榮幸地坐上了司機專座, 抻了老長的腿去踩那個踏板.

女司機人都走出一米遠了, 才囑咐道: “踩住了別鬆噢, 那是刹車.”

此話一出, 艾文頓時覺得那踏板那麽的硬, 大有壓它不住之勢, 看不出那麽瘦小的女司機, 腳功如此了得.

當然, 最緊張的不是艾文, 而是迎麵而來的另一輛大公共上狐疑的男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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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
評論
艾文 回複 悄悄話 哈哈! 同樂同樂! 謝謝誇獎. 艾家的姐妹又多了一個!
艾樂 回複 悄悄話 你的文筆很好。“艾米”,“艾文”的文章都是我的最愛,成為哈艾一族,故取名“艾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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