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發按語:
轉載此文的緣由是文中提及了我的父親鄭榕和一些我不曾得知人藝前輩的過往。謝謝在京的老朋友給我推薦此文。
此文應該不是今年的新作,是舊文新發。因為文中提到我父親還是他80多歲時候的狀況,老爺子如今已經98歲高齡了,仍健在。
讀畢此文,我首先感謝作者據實部分的記述,但最後的總結性評語我難以苟同。
從中國話劇的發展史而論,人藝不算是最先驅,也不可能聚集了中國所有話劇人士的精華。但論其對話劇藝術在中國廣大觀眾心目中登峰造極的影響力和藝術成就是當之無愧的。人藝取得的藝術成就,絕非僅是幾部戲、幾個演員的走紅,而是一群傑出藝術家們在編劇、導、表演、舞台美術、服裝道具化妝各行當一起才華薈萃、攜手同心的天作之合,以及一群人多年不懈對表演藝術的純粹追求占居了主導。絕非作者詬病的所謂因”通天”關係或政治宣傳目的所成就。
對於一個藝術團體威望的建立,觀眾是天,觀眾的評價是最客觀可貴的,不是哪一位總理或國家領導人或行內評論家說了就算。人藝的話劇《茶館》於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到歐洲多國巡演,深刻的人性化劇情和演員的精湛演技深深打動了西方的同行和觀眾。當時有德國的評論家觀後說,“這部戲即使沒有同聲傳譯我也能看懂、也能被打動”。我想,能折服這些西方觀眾的絕非是意識形態上的政治觀念,而是對曆史背景、對各種人物命運在大時代下被裹挾摔打的無奈悲情而產生出來的感動、是人類情感和命運交織點引發產生的共鳴。人藝把高水平的中國話劇藝術呈現給了全中國和世界範圍內的觀眾,功不可沒……
再者,北京市政府撥款給人藝是對一個藝術“名牌”團體的愛護和支持,擁有這份享譽世界的文化成果,是古城北京諸多值得驕傲的榮耀之一,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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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如下:
《從於是之的病說開來》
*說明:原標題為《於是之的病》,我覺得不很貼切全文的內容,做了改動。
石揮話劇站 2022-05-14 20:13 在北京上傳
人藝的第一任院長是曹禺,他也是唯一的終身院長。除了藝術成就之外,重要原因之一他是周恩來南開中學的學弟。當時曹禺身負20多個兼職,從中戲副院長到中蒙友好協會會長,根本無暇劇院事務,院務都由常務副院長趙起揚處理,此後成為人藝的隱性規則:可以長期沒有院長,常務副院長就是院長。
*人藝的三位老前輩:左起——焦菊隱、趙起揚。第三位我不了解。原文未注明是誰。
83歲的鄭榕佝僂著身子為記者開門、找資料,無論做任何事,他的腰隻能保持90度的彎曲,日常散步要推著輪椅,為的是支撐住傾斜的身體。這次接受采訪,他準備了小紙條,密密記下哪出戲、哪一年、哪一日、哪個人,防備自己忘記,仿佛當年寫演員日記一般認真。“藝術人生”的錄製現場,朱軍曾問他退休工資有多少,他回答:“2000多元。”觀眾嘩然。可值得慶幸的是,他在前年還登過台,雖然坐著輪椅,還可憶往昔崢嶸歲月。而比他小3歲的於是之,早已喪失了語言和行動能力,別說舞台,就是正常人的天倫之樂,也已經離他遠去。年紀更輕的林連昆就住在鄭榕樓下,他半身不遂後不願再見人,鄭榕說:“演員嘛,總是想把好形象留給觀眾。”
老演員藍天野說:“1992年人藝40周年院慶時,我數過,有92個元老還活著; 50周年時,恐怕不到一半了。”15年後的今天,“話劇百年”能夠找到的可以交流的人藝老演員不過10餘人,導演僅餘下93歲的歐陽山尊,他總是把采訪者逗得啼笑皆非,100個問題在他那裏隻能得到一個答案——他隻記得自己是如何參加革命的這段。70歲的編劇梁秉堃18歲就進了人藝,他對記者說:“如果我死了,人藝的曆史就斷了。我想多給你講點,哪怕留點資料也好。”鄭榕說:“其實平時沒這麽忙的。”因為話劇百年,媒體排著隊找他講兩句,也許等到下個百年,才會有人想起:找他們講兩句。可他們在哪呢?
人藝初創與《龍須溝》
1942年起,鄭榕在重慶的國民黨演劇十隊開始了話劇生涯。這10個隊是共產黨的地下黨,由周恩來、田漢一脈領導。《雷雨》中的“四鳳”胡宗溫是老隊員,後來加入的有“繁漪”朱琳和她的愛人、號稱“演劇之王”的刁光覃。因為“國民黨”這3個字,鄭榕在解放後的曆次運動中都要被揪出來,為此他非常感激保護過他的副院長趙起揚。趙在“文革”中被批為“招降納叛”,“降”即鄭榕這類曆史不夠“清白”的外人,“叛”是不服管的黨內專家。
到了解放時,這10個演劇隊隻留下了3個,演劇二隊駐北京,是人藝的主體,有藍天野、蘇民這些進步學生;演劇九隊是上海人藝的前身;六隊組成了湖南省話劇院。演劇二隊人很少,後來被叫做“老人藝”,主要領導都來自於延安,院長是長征幹部李伯釗,她也是楊尚昆的妻子;副院長是金紫光和歐陽予倩。1950年鄭榕到老人藝時,正在排李伯釗的劇本《長征》,劉少奇、周恩來、陳毅、賀龍都來視察過,北京衛戍區司令員派專人幫助演員軍訓,於是之在裏麵是有一句台詞的“毛澤東”,他也是第一個扮演毛澤東的演員。為了這個龍套角色,於是之還跟著軍樂團“混”進中南海,“看望”了一下毛澤東本人的舉止。
1950年,老舍寫出了《龍須溝》,送交北京市文化局。演員葉子是演員隊的副隊長,她找到了時任北師大外文係主任的焦菊隱。所有人都知道焦菊隱在國外學話劇且才華橫溢,他在重慶期間非常潦倒,和左翼聯盟關係不佳,沒人找他排戲。同為大雜院長大的焦菊隱看到《龍須溝》非常激動,他隱隱覺得建立一個像莫斯科劇院那樣的中國話劇院的機會到了。可邁出這一步,也意味著失去大學教授的安穩工作。反複思考後,他看了演員名單,發現都是新人,更加堅定了決心,隻提出一個要求:演員必須體驗生活。李伯釗一口答應,說:“趕緊的,龍須溝馬上就要填了。”
第一天,鄭榕、於是之他們集體坐著公交車被帶到龍須溝,遠遠地看見漫天黃土地和地平麵低矮的小房子,掛著西染廠的破爛布條。第二天導演說,自己下去找人談,每人準備兩本日記,一本交上去,一本發下來,導演就日記和演員溝通。兩個月的體驗後,焦菊隱的實驗成功了。這個成功背後有無數劇目的失敗墊底,解放初期要求政治和藝術相結合,各省市紛紛大建話劇院團,可實際上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話劇為何物。四川作者劉滄浪有兩出話劇,以紡織廠女工為主角的《紅旗歌》和寫知識分子思想改造的《思想問題》紅遍全國,演得正熱乎時被批評了,定性為“用小資產階級思想演工農戲”,類似挨批的戲不可勝數。在這個背景下,政治與藝術都正確的《龍須溝》彌足珍貴。所有的中央領導都觀賞了這部劇,這個戲也成為了老人藝的資本,在與華大三團(中央戲劇學院話劇三團,團長曹禺)合並為現在的人藝時,對方的規模要大上許多,但因為老人藝有《龍須溝》、有焦菊隱,焦當上副院長,還有一位副院長就是從歌劇院調來的趙起揚。
人藝的第一任院長是曹禺,他也是唯一的終身院長。除了藝術成就之外,重要原因之一他是周恩來南開中學的學弟。當時曹禺身負20多個兼職,從中戲副院長到中蒙友好協會會長,根本無暇劇院事務,院務都由常務副院長趙起揚處理,此後成為人藝的隱性規則:可以長期沒有院長,常務副院長就是院長。
不久之後,曹禺、歐陽山尊、趙起揚和焦菊隱在香山召開了四巨頭會議,研究人藝往何處去。曹禺後來堅持說要搞中國自己的劇院,不過當時的目標確實是莫斯科劇院,一切規則模仿蘇聯。他們還分析了劇院成員怎麽培養,每人的優缺點是什麽。還規定演員演幾個主要戲之後要跑龍套,防止驕傲自滿,最重要一條承認了焦提出的生活問題,焦菊隱想把中國傳統戲的形式主義去掉,主張要從生活出發。體驗生活於是作為製度確立下來。香山會議後,人藝推出了4個獨幕劇《夫妻之間》、《喜事》、《趙小蘭》、《麥收之前》,均來源於生活,避免了跟著政治指揮棒,明確了藝術目標。這個傳統一直保持到50年代末,終被摧毀。
解放初實力最雄厚的其實是青藝,副院長金山是“話劇皇帝”,總導演孫維世是周恩來的義女。青藝花高價從上海等地請著名演員,從各地解散院團優先挑人。人藝之所以後來聲名蓋過青藝,就是由於人藝抱團,青藝從延安來的副院長吳雪和國統區大明星金山有矛盾,缺少凝聚力。青藝曾請過趙丹演《屈原》,這樣的強大陣容,服裝按照那時最流行的敦煌風格設計,效果卻很差,演員在台上舉步維艱。當時身為國務院副總理的郭沫若也不滿意。而焦菊隱在排郭的另一部戲《虎符》時,大膽提出民族化改革。蘇聯專家剛來北京辦過表訓班,焦菊隱提議把斯坦尼與京劇的表演方式融合在一起,讓演員學雲手、念道白、配鑼鼓點,除了沒張口唱,其餘都和京劇一樣。許多演員由此炸了鍋,覺得太過荒唐,聯名上書抗議,趙起揚搬了把椅子坐鎮排練廳,說:“有意見可以提,但是黨委的決定還得執行。”在趙起揚支持下,《虎符》得以演出,無論反對還是支持者,看後都不得不承認焦的改革是成功的。郭沫若非常興奮,連軸請客,邀請大夥兒去逛植物園。
周恩來喜愛話劇,人藝漸漸成為他的後花園,幾個大戲他看了無數遍。聽到朱琳說錯一句台詞,他會讓鄧穎超打電話說:“好戲的台詞一個字也不能改。”歐陽予倩複排30年代的《潘金蓮》,周恩來說“這戲影響不太好”,於是之當麵敢和他爭辯。戲決定不排後,周恩來吩咐不讓消息見報,怕“歐陽老身體不好”,看了難過。
有一年除夕也是周恩來和大家一起度過的,誰和誰是一對他都門兒清。他會出其不意地訪問演員宿舍。有一天去了,隻有林連昆在睡覺,正緊張著,周恩來笑說:“快把窗戶打開,味道不好。”曆屆北京市長都隻管給人藝撥款,生怕這塊名為北京、上達天庭的牌子出點紕漏。
《茶館》的“紅線”
在植物園吃飯時,老舍說自己寫了一個戲,於是之聽在耳中記在心裏。那個戲名為《人同此心》,是為了歌頌第一部憲法公布的,當時的現實情況是每部藝術作品都得配合點什麽。老舍有個習慣是給大家讀劇本,看到有人皺眉就拿回去改,先給黨委成員讀,再擴大到全體成員。讀這個劇本時,大家都覺得其中一幕寫得極為精彩,可也就這一幕精彩。焦菊隱建議:能不能把這段茶館裏的一幕放大成一部戲,用茶館作背景一樣可以反映出中國的變化。為了顧及老舍的麵子,領導讓梁秉去和老舍講。他那時很年輕,每天跟著老舍進出,老舍拄著文明棍,梁幫他拎包。老舍聽後,喃喃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那就配合不上了。”他的預見驚人地準確,這部沒有配合上的劇目成了他的罪狀之一,20年後《北京日報》上逐條台詞批《茶館》。
可聽到這個意見,老舍又十分興奮,他說:“茶館那場裏的每個人我都能給他們批八字。”這是他最熟悉的生活。他3個月後交出了劇本,又采納了各方意見。為了“配合”,原稿結局是王掌櫃保護暴動學生被打死。演王利發的於是之提出:能不能改成3個老頭共話滄桑?老舍“嗯”了兩聲,於是之惴惴不安。過了幾天,老舍拿來了改後本子,於是之大吃一驚,老舍不但加了他說的部分,還把王利發改為上吊。於是,藝術性增強了,“政治正確”又減弱了。《茶館》在1958年演出了48場,3月29日,文化部副部長劉芝明跑到人藝“越級”開會(當時人藝由周恩來直接領導),措辭嚴厲地講:“劇院不是黨在領導,是資產階級牽著鼻子走!”當天由於梅蘭芳請了蘇聯專家照常演出,從次日開始禁演。9月12日,周總理來看戲,上台握手時問於是之:“《茶館》怎麽不演了?”於是之非常為難,躊躇未答。周恩來明白了,說:“那個戲改一改還是可以演的。”於是之連夜向黨委匯報,組了改劇本小組,由於是之、英若誠、林連昆、童超組成,老舍當然不能參加。那會兒把加革命元素叫加紅線。原劇中隻有童超飾的大學生和革命有關,後來加進常四爺給暴動學生送水這一段,主角終於算和革命扯上了邊。
1963年4月7日,《茶館》二度在京劇院的人民劇院重演,連演53場,報紙上一點宣傳沒敢發。演出頭天老舍去了,以往他都會到後台和演員見麵,這次一句話沒說就走了。第二天,周恩來陪老舍夫人一起看戲,周說:“這是個好戲,青年人沒有經過舊社會,《茶館》讓青年人知道人吃人的舊社會,三座大山壓迫下是多麽可怕。”
“文革”降臨後,老舍數罪並罰,在京劇院裏和馬連良等人一起跪著,看造反派燒戲服,那場麵和電影《霸王別姬》一個模樣,那天他們都挨了打。紅衛兵到老舍家抄家,砸了他心愛的花,他去攔,又被揍了一頓。沒等趕上周恩來簽發的保護令,他就投了湖。
“又紅又專”到“文革”前夕連“專”字也沒了。1965年,英若誠、蘇民和梁秉受命寫《剛果風雷》,以配合支持世界革命的需要。這是外交部布置的作業,那時各部委都可以派任務,藝術完全被政治需要取代。這個戲被要求一周寫完、一個月後演出。
焦菊隱與曹禺
焦菊隱與曹禺是兩種個性的代表,曹禺總想誰都不得罪,最後誰都得罪了。劇作家吳祖光說他:萬家寶的最大毛病就是聽話。他住在鐵獅子胡同,他禮數周全,哪怕是小字輩去看他,他也會恭敬地送出門口。對周恩來更不必說,一定要目送他的汽車遠去,還要對著車尾鞠一躬。
在女兒萬方的筆下,曹禺一直沒有快活過,他痛苦地掙紮,總覺得自己還能寫出大作,掙紮的結果還是寫不出東西。他創作生涯的前10年,從23歲到33歲,寫了7部傳世大戲,而人生的後47年,隻寫了兩部半:《明朗的天》、《王昭君》,《膽劍篇》是與於是之、梅阡合寫。在那凝固的空氣裏,曹禺身為院長卻謹小慎微地活著。趙起揚安排梁秉和於是之作為曹的助手,進駐科學院,寫一部以科學家為原型的戲。臨行前趙起揚囑咐兩個年輕人說:“好好學習,戲出來後你們不署名。”他們都理解趙的苦心。體驗了一年多生活,曹禺對寫出的東西永遠不滿意,他斥責那些是“中學生水平”,拿起來就撕,最後一事無成。
好不容易寫出個比較滿意的《膽劍篇》,許多刊物要求發表,平素好說話的曹禺一概婉言謝絕。直到著名劇作家、當時《人民文學》主編陳白塵提出發表,他才同意,原來他對劇本視若拱璧,不舍得給無名刊物糟蹋。
劇院裏的小孩都管他叫“曹頭兒”,“文革”時搞部隊編製,“曆史清白”的梁秉當了連、排、班的班長,曹禺是班員,他管梁叫“老班長”。寫交代材料時,他不會給自己扣帽子,總過不了關。梁秉幫他寫,從《紅旗》雜誌上抄口號,把自己罵得不是人。關總算過了,曹禺回家難受得打自己的嘴巴。
焦菊隱以脾氣臭、好損人著稱,多次在排練場訓哭演員,他曾被當作天才嗬護著。他的壞脾氣有個故事可以說明,50年代末,外地來人調查劇組某成員的曆史問題,幹擾了正常排練,焦菊隱拍案而去,撂了挑子。趙起揚去家裏請他,焦裝睡,但是肌肉還是很緊繃的狀態。趙起揚一眼看出來,也不戳穿,悄聲對焦的愛人說:“我改日再來。”這樣反複了三次,焦菊隱終於不好意思,回去繼續排練。本來焦菊隱就是重點統戰對象,屬於要幫助的人士,再加上他的鋒芒,1957年他被定了右派。趙起揚找到北京市長彭真說:“焦菊隱是可以改造的,他有才。”焦菊隱於是幸免成為右派。
“文革”他就逃不過去了。1961年,周恩來主持的新僑會議上,文藝界有過一陣鬆動,向“右”靠攏了一些。這次會上有一幕戲劇化的插曲,文化部部長周揚走到趙起揚麵前,深深鞠躬:“你是文藝界的好書記,我感謝你。”“文革”中這成為趙起揚的罪名,有人說:“什麽人說他是好書記?周揚!”周揚彼時作為重量級人物被批判。失去了保護的他們,被關在燈市口製作工廠的牛棚。6人一排,常常十幾排並肩走在大路上,蔚為壯觀。處境和坐牢差不多,每日寫交代材料,從小窗口遞飯。“自己買了煙不能抽,交給管教,表現好的話再發給你。”發煙的器皿是搓衣板,板上的橫溝寫著人名,可能一根沒有,也可能有兩根。走資派被分為三等:一等是劇院領導,失去人身自由;二等叫半走讀,適當圈起來,像蘇民、藍天野都是這種;三等普通員工,由群眾監督,是小組幫教的重點。
焦菊隱從這時失去了和舞台的一切聯係,隻能眼巴巴看著別人在台上揮斥方遒。江青派人送來一張字條,上書:“焦菊隱是個王八蛋!”掌控他命運的人是劇院的實權派、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隊長,焦菊隱死時,軍宣隊長宣布:隻能給他買最便宜的7塊錢的骨灰盒。臨終前,焦菊隱拉著下鄉的大女兒的手說:“戶口落下了麽?”女兒點頭,他才鬆了手,閉了眼。
於是之的病
“話劇百年”的紀念節目裏,采訪了人藝5位生者和10位逝者的親屬,唯獨沒有於是之和林連昆。作為生者,他們失去了表演能力,可他們也不能當作逝者被悼念,輕輕地就被省略了。沒有於是之的人藝是不完整的,不僅因為他常務副院長的行政職務。作家過士行說過:“於是之在時沒有感覺,可他離開了這個位置,那種感覺那麽強烈!”
於是之自己說,副院長這8年,他的身體徹底散了。不到70歲時,他就患上老年癡呆,被迫離開了舞台,與他同齡的演員10年後還活躍著。1992年,誰也沒想到這是老版《茶館》的最後一次演出。於是之已經有了預感,他對同台的藍天野說:“今天你給我兜著點,我可能會信號中斷。”這是忘詞的委婉說法,他果然中斷了,愣在台上,觀眾沒有察覺,藍天野迅速補了漏。但是於是之明白,他再也不能登台了。散場後,觀眾久久不肯散去。於是之說:“感謝觀眾的寬容,過去覺得觀眾的厚愛是肯定我的成績,現在才明白,他們的厚愛是寬容我的錯誤。”後來他一次次地努力過,1996年還在《冰糖葫蘆》裏演過隻有十幾句台詞的小角色,這也是他人生最後的一場戲。
人藝的工作為什麽難做?一兩句話很難解釋,許多藝術家都有背景,受了委屈至少要到彭真那裏反映,或者告到更高的領導處。用李龍雲的說法:“人藝這一鍋,太難弄了!出一回國,打躺下倆; 分一回房子,送醫院仨。”於是之在外麵行事謙和,內心又相當暴躁,受了氣回家摔茶缸。
藝術家的脆弱、敏感遠甚常人。於是之不太得罪人,可也有不少人恨他。他住在12樓,多少次向人複述他想從陽台上跳下去。他在80年代“縱容”林兆華搞先鋒話劇,激起大部分老同誌的抵觸情緒。這些反對意見又爛在了於是之肚子裏,愈發使他痛苦。林兆華就從不背思想包袱,永遠有小孩心性。上麵領導來送關懷,林在下麵偷偷和同事說:“等著瞧,過會兒我提個問題,讓他下不來台。”同事好說歹說給勸住了。這種事萬萬不會發生在於是之身上。
於是之和濮存昕。
人藝的早期被看做中國話劇的黃金時代,而一些行內人並不這麽認為。中國話劇的兩條線: 歐陽予倩從日本帶回的春柳社和脫胎中國戲曲的文明戲,那時有一半劇目都改編自國外。在重慶的短短幾年,大話劇排了170多部,小劇本有70個,絕大多數是原創劇本,真正做到了百花齊放。人藝成立後的大部分作品,無論精品或是劣作,都是為了配合宣傳需要。它已不僅僅是北京市屬的一家劇院那麽單純。
你好!前期應該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影響大些,人藝曾經邀請前蘇聯導演來京為劇團拍戲和指導,舞台藝術較多受蘇聯的影響;布萊希特是改革開放後才開始流入中國,戲劇界也開始有了對現代派戲劇表現形式的探索。各個劇院肯定都有自己的風格和優勢,起初不一定是人為設置的,導演的風格和追求與多數演員們氣質及表現力的聚合會演化成一種與眾不同的氣氛。北京人藝的風格以表現平民百姓豐富真實的生活形態而見長,但也成功演出過古裝劇(例如《虎符》、《蔡文姬》)和外國劇作家的作品(例如《推銷員之死》、《洋麻將》);青藝(現與實驗話劇院合並為中國話劇院)在北京觀眾的眼中更加洋派一些,演外國戲劇頗具感染力,但也演出了許多優秀的中國劇作。上海人藝的戲我沒觀看過,不熟悉不敢妄論。
你好,多謝!是啊,現在我真正體會到了彈指一瞬間的意味,回首往事幾十年飛一樣的流逝......過往點點滴滴的美好會不時從記憶深處跳躍出來,閃閃發光~
江歌好,謝謝你的美言和祝福!有日子沒見,願你和家人一切安好!
謝謝菲兒,問好!
謝謝你的來訪和善意,祝你幸福安康!
致敬人藝的藝術家們,了不起。人老很無奈。
你好,謝謝你的熱情祝福,我一定轉至我的父親!
我也祝願你和各位來訪的朋友們幸福安康!
你好,謝謝仍記得我父親的演出!歲月流逝,北京人藝的老人所剩無幾了,喜見新生代仍在堅持著人藝風格的傳承和發展。希望話劇這種藝術形式還能長久保持她的魅力和活力......
沈香MM好,謝謝!現在大眾文化娛樂的形式太多了,早年間看電影看話劇是很主要的文化享受,人藝的首都劇場曾經是北京老百姓最喜歡的舞台之一。話劇式微多年了,許多外省的話劇團靠演出經營已經無以為繼,個別幾個大城市的話劇團仍在堅持。
衣食足而知禮儀,人們生活富足以後確實對文化藝術有了更多的關注。近年小劇場話劇和一些優秀的大戲又吸引了不少觀眾重新步入劇場。
給曉青上茶!
老年癡呆真的是很可憐~~~
我現在最大的夙願就是晚年能有質量地活著,簡單生活,能自己照料自己,不糊塗(人老了難免忘性大,但眼前的事情能“拎得清”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