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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豫有約》說出你的故事:鄭榕 (對話節選)

(2018-04-10 22:01:44) 下一個

本篇內容摘錄自:2013年01月15日 鳳凰衛視 

主持人陳魯豫。

電視節目錄製現場。

............

解說旁白:六小齡童,如何回憶當年太上老君。

六小齡童(孫悟空扮演者):我說在戲裏頭我們是對手,生活中他是我的老師,我一直說,鄭榕老師是永遠的太上老君。

解說旁白:會聚各路神仙。

楊潔和鄭榕。

楊潔(電視連續劇《西遊記》導演):凡是有神仙的時候地下要有幹冰,就是祥雲飄渺啊。

解說旁白:《西遊記》劇組又經曆了怎樣不為人知的幕後艱辛。

解說旁白:拍攝續集卻遭遇鄭榕封箱。

陳魯豫:那時候已經七十多歲了。

楊潔:七十多歲了,而且宣布我封箱了。

解說旁白:無可替代,急壞導演。

楊潔:太上老君是不能換的,無可替代的,我上哪兒再找第二個啊。

六小齡童回憶當年 稱鄭榕是永遠的太上老君

電視劇《西遊記》中鄭榕飾演的太上老君。

解說旁白:《魯豫有約》說出你的故事,聽鄭榕、楊潔繼續為您講述,戲外人生。

在《西遊記》中,鄭榕飾演的太上老君,在煉丹爐裏用三味真火,煉就了孫悟空的火眼金睛。

電視劇《西遊記》片斷六小齡童:俺老孫如今不幹那事兒了。

解說旁白:他們在劇中的幾場對手戲,都是十分深入人心,而在戲外,鄭榕作為該劇的表演顧問,對六小齡童表演風格的指導,也下了不小的工夫。

六小齡童(孫悟空扮演者):你比如說我跟鄭榕老師,兩個人演出的一些場景,現在我們觀眾還記憶猶新。我說在戲裏頭我們是對手,生活中他是我的老師,其實孫悟空應該感謝太上老君,在煉丹爐裏頭七七四十九天,才煉出了火眼金睛對吧。但是因為他這個老頭,就是戲裏頭啊,我老叫他那個老頭,其實他是非常可愛的,非常善良的。我跟他在演的時候,能看到鄭榕老師那種風趣幽默,又是非常那個大度的,這樣的一個太上老君。

鄭榕老師不光是我們話劇影視的表演藝術家,而且從我們倆人的個人感情來講,他是我的老師,表演上給我很大的幫助和鼓勵、支持。尤其是我記得在一開始,《西遊記》我們拍攝的時候,孫悟空的一些藝術風格,沒有最終確定的時候,我記得鄭榕老師跟我講,因為他是我們《西遊記》電視劇的一些表演顧問。他跟我這麽講,他說你呀正好我們在四川青城山,他說到晚上的時候,你可以在這個青城山裏,一個道觀當中,其實晚上沒有任何人,就你一個孫悟空在那裏,感覺自我的一種狀態。你想像腦海裏頭轉的全是,就是周圍有幾百個,幾千個,甚至幾萬個猴子,就這個時候美猴王的這種野性,齊天大聖的那種感覺,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所以我這次我聽說,我們《魯豫有約》要錄鄭榕老師,我覺得非常高興,也為他能夠在這麽多年以後,有這樣一個很好的一個總結,我想通過這樣的一期節目,讓我們的觀眾,我們的年輕演員知道老一輩藝術家是如何拿藝術,當成自己的一種神聖的一個使命。所以我也通過我們的欄目,衷心的祝願鄭榕老師,健康長壽,吉祥平安。

鄭榕:六小齡童特別客氣,他是戲劇世家,他那個精神特別感動我。他說戴上那個麵罩啊,天熱,汗水出不來,又得翻跟頭,武打,折騰一天。晚上一拿下來,裏頭呼一下,流出來那麽多汗水,就在這個麵罩裏頭,每天戴著。他比別人得早起幾個小時,就是拍戲之前他得去練功,一個人出去在山上練,真是不怕辛苦,那股精神就是《西遊記》取經的精神。

楊潔:你誇六小齡童,我還得誇鄭榕老師。

鄭榕:你就別誇我了。

楊潔:他呢,這不是誇,這是向大家介紹,鄭榕老師是怎麽樣一個人。在那個演太上老君的時候,是天上神仙的戲,凡是有神仙的時候,地下要有幹冰,就是祥雲飄渺啊,看起來很美,可實際上那個時候的祥雲,可來得不易啊。因為什麽呢,它那是那個,像那個醫院裏的大氧氣桶一樣的,旁邊得擱十幾個氧氣桶。然後每個人都在那搖,搖晃那個氧氣桶,咣當咣當,而且呢那個幹冰啊,是非常非常冷的,在底下是沒有空氣的,人如果是在那幹冰底下時間長了,稍微長一點就會窒息,就能死亡,是那麽一種東西。所以看著漂亮的東西,它是很可怕的,人站在裏頭一會兒,那腿就麻木了。別的同誌,就那個晃桶呢,有的時候桶沒了,那個桶沒了呢有一片就得空了,所以趕緊給它換桶。在換桶的時候,很多年輕人腿腳利索的就跑掉了,等那個換完桶我再回來。可以鄭榕老師你從來不走,你就站在那個冰裏,幹冰裏頭,就等著不走,為了怕耽誤時間,他就站在裏頭,第二次就,那個時候您的身體已經不能,腿比較麻了。

陳魯豫:那個時候已經七十多歲了。

楊潔:七十多歲了,而且他宣布我封箱了,我不再上台不再演戲了。我一聽著這個消息,那個時候已經相隔第一次拍1982年,這一次是1998年,這麽長的時間。您那個時候多大歲數了?

鄭榕:1998?

楊潔:就1998年的時候。

陳魯豫:七十五,七十六了。

楊潔:對,而且他腿腳也不太利索,這不是我一聽說這個封箱了,我就發愁了,這有的人是不能換的,因為什麽天上的神仙呢,有人可以換戴上麵具他就換掉了。有的不太滿意的,換一個也許更滿意,但是一個如來、一個觀音、一個太上老君是不能換的,無可替代的,我上哪兒再找第二個呀。當時我又不好意思去找鄭榕老師,我怕他不好意思拒絕我,太勉強他,我就找人從旁打聽。我說鄭榕老師,假如是再演點太上老君行不行啊?結果我聽說他願意來,我一下就高興了,鄭榕老師的回答是,楊潔的戲我上,我一定上,是不是?

鄭榕:是,是。

楊潔:我聽了以後特別高興,所以鄭榕老師在這個工作裏頭啊,那種認真勁,我覺得現在的確有許多演員應該向他學習。

陳魯豫:年輕人都需要向您學習。

鄭榕:都跟你學的。

楊潔:哪裏,你是幾十年如一日。

鄭榕:楊導說了半天那個環境,她天天得在那裏頭,有一天就這麽拍在中間的時候,整個人暈倒了,大夥兒都嚇壞了。過去把她搭到床上讓她休息一會兒,她爬起來又回來了,接著拍,接著導,她歲數也不小了,比我就小幾歲。都是向你的精神學習的。

楊潔:你得了。

鄭榕:老紅軍的精神。

楊潔:什麽,我可沒當過紅軍,沒趕上。

陳魯豫:我們都得向你們學習,今天您挺高興吧,看到老朋友。

鄭榕:高興,太高興了,因為她還這麽年輕,一點沒變樣,真是。

楊潔:您也是沒變樣。

鄭榕:我還沒變樣啊。

楊潔:真的。

鄭榕:你別客氣了。

楊潔:你也就是說實在的,有的人隔了幾十年,肯定他要長變樣的,您沒變樣。

陳魯豫:而且鄭榕老師,從一個觀眾的角度。

楊潔:您現在上台演起來周樸園還那麽厲害。

鄭榕:哪裏。

楊潔:人家還是認得出來的。

陳魯豫:鄭榕老師,我覺得您老了以後,比年輕時候還要帥。

鄭榕:真的啊?

陳魯豫:真的。

鄭榕:謝謝。

楊潔:更有分量。

陳魯豫:那您作為合作的老同事老朋友,您有什麽話,想對鄭榕老師說的啊。

楊潔:我看了《甲子園》的時候,我辛酸在哪兒呢?我覺得這些老演員一輩子,在舞台上生活了,一輩子就是這麽兢兢業業的,為藝術奉獻自己,沒有任何要求,不計報酬,隻希望把自己這個角色演好。我覺得鄭榕老師是太謙虛,太謹慎,而且呢他後來還給我了許多幫助,我拍《司馬遷》的時候,他來在我們那當藝術顧問,他都對我進行無私的幫助,我非常感謝他,我希望您好好的保重身體。

鄭榕:謝謝。

楊潔:好好的多活幾年。

鄭榕:謝謝。

楊潔:我還想看您再演呢?

鄭榕:謝謝您,像您這麽永遠年輕。

陳魯豫:我們也謝謝楊潔導演。鄭榕老師,還有一個算是小小的意外,還有一段短片我想請您看一下——

解說旁白:女兒從國外發來祝福 鄭榕連連道謝很感動——

鄭榕遠在美國的女兒(白鶴應節目編導要求在美國家中錄製的)發來的祝福視頻。

鄭老全家福(白鶴加注:照片上一排落座的是老倆口,後排左起是弟妹、弟弟、白鶴、哥哥和嫂子。白鶴的先生此次合影沒有在場)

解說旁白:《魯豫有約》說出你的故事。聽鄭榕和老伴兒,繼續為您闡釋舞台下的溫情人生。

鄭小川(大屏幕上播放鄭榕的女兒-本博主逍遙白鶴的視頻):親愛的老爸,您好!我是小川,您沒想到吧?這麽多年來,我遠在美國,沒能在您的身邊,多陪伴您照顧您,我一直都心有歉疚。多年來一直是母親,還有我哥我弟,嫂子弟妹他們照應您,我也借這個機會,對他們深表謝意。

今年你已耄耋之年,還出演了北京人藝的話劇《甲子園》,這個歲數了,還能繼續您最熱愛的舞台生涯,我們都特為您高興。謝謝鳳凰台給我這個機會,我雖然離你們比較遠,但您有需要的話,您就言語一聲,我一定隨叫隨到。

我們夫婦在遠方,衷心地祝福您們老兩口,和和美美的硬硬朗朗的,快快樂樂的安度晚年,祝您兩位老人家長命百歲。

鄭榕:哎呀,謝謝,謝謝。

陳魯豫:這是鄭榕老師的女兒叫小川,我們沒告訴您。她從美國自己拍了一段給您,對您說的這些話。

鄭榕:謝謝,謝謝,謝謝。

陳魯豫:您也好久沒見她了吧?

鄭榕:2012年年初她回來一趟吧?2012年年初回來幾天,回來一次。

陳魯豫:小時候您希望她將來當個畫家是吧?

鄭榕:也沒那麽明確,我那會兒覺得。

陳魯豫:您看這是當年小川給您寫的一篇,這是她寫的,《我和我的父親鄭榕》這篇(博客)文章您還記得嗎?

鄭榕:記得,我那屋裏有,有這篇。

陳魯豫:她說,小時候我喜歡塗鴉,父親曾把我的兒童畫寄給小朋友雜誌社。一起出門路過美術學院的時候,他認真的對年幼的我說,女孩子畫畫最好了,你好好畫,長大了我送你上美術學院。從事話劇表演藝術之前,父親曾是徐悲鴻先生任教過的北平藝專的學生。演戲之餘,直到如今,都保持了繪畫的愛好,可惜我一直不是個坐得住的女孩,沒有能夠完成父親的意願,還是走上他不願意我從事的演藝之路。

您為什麽不希望女孩兒從事演藝之路啊?

鄭榕:這條道路啊,怎麽說呢,好多女孩兒走這條路,有的時候堅持到底是不容易的。各種情況,反正我自己看著感覺的,這個變動忒大,不怎麽安定,我的看法。

陳魯豫:您做演員知道做演員的被動不容易的地方。

鄭榕:女演員更不容易,女演員比男的不容易。

陳魯豫:所以你希望她做一個畫家,比做演員可能要,相對來說好一點。

鄭榕:當初沒那麽明確,我就,我還是覺得年輕人幹什麽由自己發展去。

陳魯豫:在她心目當中,她說,她說小時候,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父母會老,覺著我的高大健壯的爸爸,可以一直的背著,和我打鬧拌嘴、逛廟會、吃糖葫蘆、看畫展、看演出。但不常見麵的爸爸、媽媽們,正在不以我們的意誌為轉移的老去,老得腰不再可以挺直的很久,腿腳不可以奔走得太遠,動脈血管裏可能放上了支架。每頓飯吃前要先吞下很多藥劑。讓我衷心的祝福他們可以健康長壽,頤養天年。

可能在女兒心目當中,爸爸永遠都不會老的。

鄭榕:是,因為經常不大容易見著。

陳魯豫:她小時候的時候,覺得您是個挺嚴肅的父親,是不是?

鄭榕:我這個人死板的很。

陳魯豫:怎麽叫死板的很呢?

鄭榕:你們前些時候采訪過朱旭的吧?

陳魯豫:做過一期朱旭訪談。

鄭榕:你看朱旭多風趣。

陳魯豫:他有好多愛好。

鄭榕:一說起來喝酒,一說起來養蛐蛐兒——

陳魯豫:他都行。

鄭榕:我這人死板,什麽都不會。

陳魯豫:您有很多才華的。

鄭榕:跟人藝的關係也是很死板,老就是蒙頭幹自個的事,我對於他們幫助很少,是真的。

陳魯豫:但女兒不這麽認為,她說可能在許多人眼裏,父親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但在我整個的童年記憶裏,父親一直是我的玩伴,我的大朋友。在南井兒胡同那狹小的平房裏,銘刻下了永遠也抹不掉的,溫馨的記憶。她覺得您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陳魯豫:那平常的生活當中,因為女兒在美國離得挺遠的,主要就您跟老伴兒兩個人,互相照顧?

鄭榕:是。

陳魯豫:是您身體更好,還是老伴兒身體更好啊?

鄭榕:當然她比我強一些,她主要眼睛不好,她眼睛、糖尿病、黃斑病變,眼底出血,有一個眼睛很早以前就不行了。最近這幾年,這個眼睛又不行了,這個反正就很痛苦,出去走路啊看不清楚,看電視現在隻能看一會兒。我呢這腰不行,我曾經得過幾次大病,還擱了三支架,兩次住院,摔倒骨折在小花園裏頭,股骨頭換了,這個那會兒全虧了她照顧。

陳魯豫:我們把您老伴兒,陳老師,我把您請上來好嗎?來,我們歡迎鄭夫人陳秀英老師,來陳老師您坐。

鄭榕和老伴。

鄭榕:她是中國鐵路文工團話劇團的一級演員,她是離休幹部,參加過抗美援朝的。

陳秀英:您別老介紹這個。

陳魯豫:不不,應該介紹,介紹老伴兒是應該的,您二老1976年結婚到現在,1986、1996、2006。

陳秀英:快四十年了。

陳魯豫:快四十年了,那四十年得慶祝一下,就一個整日子得慶祝一下。

陳秀英:是,到四十年再慶祝。

陳魯豫:因為我想1976年那會兒結婚,肯定也都挺簡單的。

鄭榕:是。

陳魯豫:是吧?

陳秀英:對。

陳魯豫:也不會有什麽結婚戒指什麽的?

陳秀英:對,還戒指呢,沒有。

陳魯豫:沒有,那他送給您什麽了?

陳秀英:送給我一個人。

陳魯豫:那按鄭榕老師講,他不是一個特別會表達的一個人吧,在生活中?

鄭榕:對,而且我照顧別人不夠,我隻會悶頭幹自己的。

陳魯豫:您總是先自我檢討。

鄭榕:是。

陳魯豫:但這樣的人他嘴上不說,可能心裏麵您都能感覺得到,是特別實在的人,他可能全部的心思,都在他那個舞台上,可能生活中很多事,他不太關注是不是?

陳秀英:對,他沒有那個那麽多精力,我們兩個是1976年結婚的,1976年10月“四人幫”垮了以後,那會兒他已經五十二歲,我四十三。我們兩個一共有三個孩子,他有一個女兒,我有兩個兒子,這三個小孩呢見著麵以後啊,就感覺到他們好像一見如故。

陳魯豫:緣分。

陳秀英:特別。

鄭榕:像一家人一樣。

陳秀英:特別好,他們之間的關係特別好,前天的時候小川來電話,從美國,我們的女兒來電話還說,她說你看我們三個人,就跟親兄妹沒有什麽區別,是一樣的。這三個孩子都很孝順,這樣對我們這個家庭的穩定和支持也是有關係的。

陳魯豫:這一大家子。

陳秀英:對。

陳魯豫:這是一大家子。

陳秀英:其實我們兩個人呢,性格上和這個家庭出身這些方麵,都是有很大差距的。

鄭榕:我是軍閥家庭的背景。

解說旁白:家庭背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如何相守近四十年。舞台上他充滿激情,然而生活中,卻為何沉默寡言。麵對鄭榕,老伴兒又堅守怎樣的婚姻真諦,重組家庭,三代同堂,共享天倫之樂。聽鄭榕和老伴兒,繼續為您闡釋舞台下的溫情人生。

陳秀英:我是出生在一個勞動人民家庭。

鄭榕:工人階級。

陳秀英:鐵路工人的家庭裏邊,我父親是那個火車司機,從小就是撿煤渣,十三歲我參加革命,後來又經曆了抗美援朝什麽的,我是原來是在那樣的,一個環境裏邊長大的。他是二少爺,是軍閥家庭,當然那個從1950年,就參加革命了嘛,肯定是之間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啊。

陳魯豫:不一樣的地方。

陳秀英:是有很多不一樣的,但是這個呢,咱們中國人就是這樣,結了婚了以後,雖然有些磕磕絆絆,有些摩擦,那也得要堅持生活下去。

陳魯豫:互相磨合。

陳秀英:互相磨合,互相包容,這樣慢慢地就走過來了。那個2006年,我們那女兒小川,請我們去了一趟美國。去了美國,她跟她丈夫兩個人,帶著我們去了好幾個城市。我們比如說過生日啊什麽的,那個女兒都給我們寄來賀卡,有時候寄錢,都給。

陳魯豫:孩子都很孝順啊?

陳秀英:很孝順。

鄭榕:很孝順。

陳魯豫:哎喲,您看,這當年結婚照吧,陳老師?

陳秀英:對。

鄭榕:對了。

陳秀英:我們那個兩個兒子呢,現在都在北京,有什麽事一需要他們,打個電話肯定馬上就到。

陳魯豫:召之即來。

陳秀英:召之即來,我們家呢非常和諧,兩次得到了這個方莊地區的這個五好家庭。

陳魯豫:您覺得鄭榕老師性格當中,您最喜歡哪一點?他的性格。

陳秀英:他對事情的認真,執著,這個,他喜歡小孩,我們家的孫子孫女,都是在我們家長大的。我那孫子,特別是孫子跟他關係特別好。

陳魯豫:您偏心眼嗎?對孫子孫女。

鄭榕:不偏心眼。

陳魯豫:不偏心啊?

鄭榕:一個大一個小,那個送完再送那個。

陳秀英:那幾年有幾年沒什麽事情,就幫著我一塊帶孩子,這孩子都長大了,對爺爺的感情特別深,特別我們的孫子,對他比對我好,因為我老呲兒他。

陳魯豫:爺爺不呲兒他?

陳秀英:爺爺不呲他。

陳魯豫:您覺得這是性格最可愛的一點,他性格當中讓您最生氣的一點,是哪兒啊?

陳秀英:讓我最生氣的一點,就是趴到桌子上不說話,一天的寫,看啊寫啊,我說你總應該互相有點交流吧,是不是。你不能把一個人甩在一邊,你光幹你自己的這是我不滿意的地方。可是慢慢慢慢年紀大了,我覺得到我們這個年齡啊,就是什麽這個浪漫啊,什麽送個花,我都覺得就從我們結婚那個年代,我們那個年齡就不興這個了,就應該踏踏實實的好好過日子,互相真正體貼理解就可以了。所以呢就是我就覺著,他既然他也有他自己的那個愛好,有他自己的工作,有他自己的事業。那我就盡量別打擾他,不想說話那就不說吧,就這樣,我也給他改不過來了,他也給我改不過來了,所以說,也就這麽著吧。

解說旁白:同為演員,老伴兒是否支持八十八歲高齡的鄭榕再次登台。

陳魯豫:您看他再演戲您什麽心情啊?

解說旁白:半路夫妻攜手近四十年,他們有何獨特的相處方式。鄭榕與老伴相守40年 88歲重返舞台不容易。

解說旁白:《魯豫有約》說出你的故事。聽鄭榕和老伴兒,繼續為您闡釋舞台下的溫情人生。

1976年,獨自帶著女兒過了十年的鄭榕,認識了現在的夫人,陳秀英,對於事業的共同追求,讓他們一起相依相守了近四十年。如今已是兒孫滿堂,二老原本可以安安心心,共享天倫之樂,然而也正是由於鄭榕,對事業太過專注,如今以達八十八歲高齡的鄭榕,還依然沒有放棄對表演形式和方法的研究。但這樣卻缺少了一份生活的樂趣,這讓老伴兒對他有了些許不滿。

陳魯豫:是不是,是不是一個人在舞台上,他的情緒流露的太多了,講的台詞太多了,生活中反而就沒有那麽多,想表達的了?

陳秀英:對,他這幾年好像是,就是因為這個,關於這個表演的方法上麵的問題啊,他投入的太多了,他也研究的太多了,什麽焦菊隱呢,現實主義啊,什麽這個表演方法的啊,演員應該怎麽樣啊,他在這些地方,他用的心思用的的太多了,想的太多了。我有的時候我說他,我說你就差不多得了,那麽大歲數了,你甭管這麽多。

陳魯豫:他喜歡這個是吧?

鄭榕:你想如果您到了八十歲了,您的單位把您請回來,讓您參加很多很多獻謀獻計獻策,問你好多過去單位的一些事情,這是很大的一種幸福,不很容易得的。

陳魯豫:我到八十歲肯定沒人找我了。

鄭榕:是嗎?

陳魯豫:因為您很棒所以人才找您。

鄭榕:所以我就說,有這種機會的時候,總想全力投入做一點,因為我那時候我經曆的我看見的,現在好多人不了解,很多誤解,我想把它糾正過來,就是這個東西。

陳魯豫:那您現在跟老伴兒聊天嗎平常?

陳秀英:也聊。

鄭榕:也聊。

陳魯豫:這個有點改變?

陳秀英:不,他這聊的,我們聊的就是家長裏短的事情不多,他就跟我說現在這個文藝形勢。

陳魯豫:跟您聊文藝形勢?

陳秀英:聊這個,什麽劇院又給我什麽任務。

鄭榕:她就怕我得罪人,一出去就千囑咐萬囑咐,被提這個別提那個,別提人名字,別幹什麽的,老怕我說出去得罪人。

陳魯豫:那您記得住嗎?

鄭榕:記得住,但是有的時候——

陳魯豫:該說還得說。

陳秀英:一激動就說出去了。

陳魯豫:所以這麽多年就是您還是會跟他提心吊膽?

陳秀英:嗯,是,是這樣。

陳魯豫:這次他演《甲子園》,你肯定也都在後台,或者在舞台上您也看了吧?

陳秀英:對,看了。

陳魯豫:您看他再演戲,您什麽心情啊?

陳秀英:我是挺激動的,挺高興的,這麽大年紀還能上台,還能發揮餘熱,這是好事。

陳魯豫:所以作為同行能夠明白,再上舞台真的是挺不容易,挺不簡單的事。

陳秀英:那一次忘了詞了那回,進門一開門,我每天晚上都等著他回來開門嘛,一開門還沒等進來呢,就說壞了,今天呢可出了大問題了,給我嚇的,我就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以為是暈倒台上了呢。他說忘了詞了,我說那觀眾有感覺嗎?他說觀眾沒什麽感覺,我說那問題不大,哎喲,給我嚇得完了,我一聽他說又寫檢討了,又幹嘛了,我心裏也挺難過,我覺得我說那麽大歲數了,也挺不容易的。

陳魯豫:特別認真,您真好鄭榕老師。這樣鄭榕老師,還有很多觀眾在微博上,有很多問題想請教您,我就來給您挑幾個,您不用看,我來給您念出來就好了。《茶館》裏的常四爺,您演了三十多年,剛才我們說一共演了三百七十四場是吧?您為什麽說,直到最後才弄明白該怎麽演呢?

鄭榕:就是開始演的時候,思想上不理解,就把他概念化處理,覺得這個老舍先生這劇本裏,人物都有形象,但是他需要一個說正麵話的,就擱了個常四爺。那麽我就攤了這麽個人物,我隻要把正麵話說出來就行了,所以這人物到哪都硬,什麽時候都硬,什麽時候都硬,就好像就跟人打架似的。後來在文革以後,極左思潮去掉了,我第一次看見我那錄像的表演,我就捂著眼睛沒法看,我說這得遺臭萬年,這麽演下去。

我就想起來老舍先生,生前一個重要的囑咐,就說你們一定演出茶館的文化來,那個時期中國是最有智慧的,在那個時代很多人,智慧的不到發揮,隻能到茶館這種地方來交流一點。怎麽喝茶,怎麽養鳥,怎麽養蛐蛐兒每樣知識能寫這麽一大部書,他說他沒有別的地方發揮,我就想起這個。另外老舍先生的死,知道了老舍先生父親,在八國聯軍的時候守糧店,被八國聯軍的炮轟死,父子倆代奇人,哪裏來的這樣的勇氣。我開始覺得,常四爺不是個概念化的人物,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物。

播放話劇《茶館》常四爺片段:“要抖威風啊跟洋人幹去,洋人厲害,英法聯軍燒圓明園,尊家吃著官響,可沒見您去衝鋒打仗去。有眼淚我都哭不出來了,宋二爺,多麽老實的人呢,死了。棺材還是我給他化來的,他還算有我這麽個朋友,給他話來這麽口四塊板的棺材啊,可是我自個兒呢,我愛咱們的國啊,可誰愛我呀。”

鄭榕:按照人物的動作來演,他上茶館幹什麽來的,那會兒就是文化娛樂,所以不是給人找茬打架來的,這麽樣慢慢把人物的思想,捋下來捋清楚了,通過演電影,慢慢把這個人演成一個活人了。

陳魯豫:那三百七十四場,您演到多少場之後,開始覺得有這樣的感覺了?

鄭榕:我沒說嗎,一點一點的。

陳魯豫:一點一點的。

鄭榕:通過電影把第一幕那個解決了,後來1983年的時候是拍第二幕,把第三幕解決了,最後解決了是第二幕上場。

陳魯豫:還有人問鄭老,您現在業餘生活都喜歡幹點什麽呢?

鄭榕:業餘生活也沒有什麽,原來畫畫,現在畫不了了,眼睛花了,手畫不上了。

陳魯豫:您畫的特別好,您的畫非常好,但您很謙虛,您叫《鄭榕習作》。

鄭榕:我都是臨摹的,但您畫的真的挺好的。

解說旁白:鄭榕從小喜歡畫畫,最擅長的是畫人物,繪畫和表演一起,豐富了鄭榕的生活。在他人生每個低穀和落難的時期,都有畫筆陪他度過。

鄭榕:我小時候就著迷那個,比著畫小人解放以後看著敦煌壁畫,使我大吃一驚,我就對壁畫裏邊人物特別有興趣。人物,古代曆史的人物畫,包括人物工筆畫,我喜歡最有興趣的,我都是畫小人的,我打小就畫小人。

陳魯豫:給大家看看,鄭榕老師的畫作。

鄭榕:臨摹的。

陳魯豫:您花了多長時間臨摹的呀這個?

鄭榕:也就一周的樣子吧。

陳魯豫:這您什麽時候臨摹的,哪一年?

鄭榕:2004年。

陳魯豫:我們呀就希望您健健康康的。

鄭榕:謝謝。

陳魯豫:硬硬朗朗的!

鄭榕:謝謝。

陳魯豫:謝謝鄭榕老師,也謝謝陳秀英老師,謝謝您。

鄭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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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編後語:可能有人會問,為嘛我要將此段內容存檔在此呢?因為前段時間有網友看到我那篇關於河北電視台訪談我父親的節目“中華好家風”中未提及我的怨言,主觀臆斷地認為我和我父親這邊的家庭成員關係一直都不親密,事實非也。魯豫訪談這期節目不僅提到我,編導還特意提前讓我錄製了一段視頻給他們,作為在節目播出現場給我父親的意外驚喜禮物。我的後母在對話中也懇地親口提及以往我與她、以及和全家人的真實關係。如果我與家人的關係一直淡漠,我不會因為後來情況的變化而傷心和詫異的。事實永遠勝於雄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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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逍遙白鶴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joshuamama' 的評論 :
謝謝親愛的、善解人意的小妹!我不能誇口說自己視金錢為糞土,但自認此生從未把對錢財的追逐放在首位,親情和關愛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我可以高興地告訴你,我老爸說他想通了,他這代演員即使名氣再大也沒有發什麽財,他就我這麽一個親閨女,如今北京的房產值點錢了該有我一份的,再者,過去的許多年我從未開口跟老人要過一文錢,從未給父母添過麻煩。之前我與老爸的齟齬已經冰釋。:)
joshuamama 回複 悄悄話 喜歡這一版的 西遊記, 沒想到太上老君是你的父親演的,幸會!往事回頭看總是讓人不堪回首。。。
逍遙白鶴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謝謝善良的、善解人意的曉青妹妹!謝謝你和這裏許多朋友合情合理的勸慰!
人們對某些人某些事的期望值高,才會有失落的傷痛,不在乎的人和事就不會那麽敏感。現在我的心緒已經平複多了,昨天才跟我老爸又通了電話,他語氣挺開朗挺高興的,我也就放心了。:)

魯豫主持節目的風格很自然親切。我也覺得她就是太瘦了,其實女人過四十以後還是潤澤一點看著舒服,瘦成皮包骨頭的狀態就有點不健康了。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魯豫的節目我很喜歡,但她現在太瘦了,看著提心吊膽的。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相信你們過去的親密關係,否則後來不會傷心。人老了,考慮自己多了,也是無奈無助的表現。
任何不公平,在親情麵前都會顯得微不足道。理解,寬容,對親人同樣需要。我覺得整個事件過程中,你做得非常得體,恰當。
相信老人心裏是有數的,畢竟他們都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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