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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眼中兩個父親

(2006-06-17 20:52:40) 下一個

天下的女兒大概少有我的幸運:兩個父親,雙重父愛。自從五歲那年過繼到大姨媽家,我就成了兩對父母親的女兒。我從來沒有過手足兄弟,生命中最早親近的男人是兩位形貌不同性情相異的父親。

我的生父高大英俊,是世人眼中的美男子。最難得的是父親性格溫和,舉止儒雅,謙謙君子風度有口皆碑。媽媽說父親年輕時書讀得很好,抗日戰爭結束後不久他曾考取北京大學,卻終因內戰烽火阻隔無法北上,成為心頭憾事。父親留在南方的大學主修經濟學,後來長期在大學裏主持教務。小時候,父親在長江對岸武昌工作,難得回漢口的家,以致於父親給我幼年時期的印象相當模糊。

相形之下,我的養父個頭矮小,其貌不揚。更要命的是倔頭倔腦,性格有些乖張。養父從軍醫大學畢業,有一雙外科醫生具備的巧手。養父是屬於那種訥於言敏於行的實幹男人。很少見孤僻內向的養父誇誇其談,他喜歡拳打腳踢地付諸行動。我初入這個家庭時,中國剛剛度過三年饑荒。相比起坊間老百姓,生活在桂林軍營人丁簡單的新家日子要寬裕些。養父為我每晨訂一瓶鮮奶,每月訂閱《小朋友》和《兒童時代》等雜誌,周末愛把我駕在單車前梁上擁入懷中四處兜風。

離開漢口三年後,生父第一次來桂林看我,我也開始對生父有比較清晰的記憶。父親的臉上總是掛著和藹的微笑,與孩子對話時,高大的身軀前傾,專注地聆聽。那年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剛剛上演,風靡一時。記得在漓江上航行去陽朔的遊輪上,父親興致勃勃地教我唱“風在吼,馬在叫 … …” ,想必父親相當熟悉這些伴隨青春成長的抗戰歌曲。父親博學多藝,平易近人,談吐優雅,幼小的女兒開始對這位英俊斯文的父親萌生崇拜,一直到成年。

這種藝術氣質在我養父身上難見絲毫。 養父的業餘愛好是擺弄木器鍾表無線電,鼓搗這類工匠手藝他是無師自通,樂在其中。養父酷愛做工精巧的機械,篤信名牌,早早買下品牌為一時之選的“三轉一響”,然後樂此不疲地拆了又裝,裝了又拆。 我想養父既若不是外科醫生,也會成為能幹的工程師的。事實上養父出身於數學之家,我的二叔正是畢業於清華的工程師。養父做事時,乖巧的我常黏在旁邊遞遞家什工具。日後,我發現自己比多數女孩子更擅長動手擺乎器械。

父輩一代人在盛年時期遭遇文化革命,命運多舛。生父有天生的浪漫激情,年輕時自然左傾,向往革命,相信共產黨。不過生父的家庭出身使他在共產黨社會贏得信任並不容易。漫長的改造考驗,使父親變得謹小慎微,思想保守。我讀大學時,自由之風拂掠心靈,對共產黨文化開始持批評態度。父親有一度曾非常憂慮我的思想傾向,在父女辯論中我逐漸修正了年幼時對父親的仰拜。

養父向來政治熱情淡漠,革命在他眼中如此荒唐。小時候看到他對早請示晚匯報嗤嗤以鼻,到革命聖地參觀時興趣缺如,非常為他的“落後”感到難堪。他固執倔強,從不人雲亦雲,始終我行我素。盡管他的個性相當不合群,好在他有一技之長,不必俯仰由人。這種曾經令我尷尬的秉性日後倒贏得了我的尊重。

我離家很早,五歲時即離開生身父母同胞姐妹,九年之後又離開養父母遠走高飛,於今已經遊離父母身外三十多年。在成長早期,兩位父親以濃濃的父愛化作樹蔭為女兒遮風避雨,以父親的無私胸懷為女兒開闊了高遠的天空。 現在兩位父親皆年逾古稀,遙遠的我卻不知如何回報他們的愛。女兒對父親的感激是無法言語的,隻有在父親節的今天寫下這些文字作為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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