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的種類很多,我能叫上名的很少,除了普通的蜜蜂,大個頭的熊蜂和愛鑽點心鋪玻璃櫃台的黃蜂,其它的我都糊塗。因環境的破壞,沒叫人整死的物種為了生存必須另辟新路,不少野生動物跑到城市覓食,在垃圾箱裏吃人扔掉的食品,成了垃圾動物。這幾年熊蜂也變得尤其大,偶爾飛進屋來,嗡嗡嗡的像個轟炸機,撞到窗上“砰”得驚天動地,常把我搞得手忙腳亂,是不是也吃了垃圾食品裏所含的更垃圾的東西?黃蜂以前盛夏才露麵,現在甚至冬天暖陽下也飛出來,如果你露天進食,它們會趕來湊熱鬧,甜、葷、啤酒都是它們所愛的,蜂類裏的美食家。
能授粉采蜜的昆蟲很多,蜜蜂居首位,除了數量上的優勢,它們那種死倔的勤勞讓你甘拜下風。小時候對蜂蜜的記憶非常模糊,好像就沒吃過也沒見過,即使有也一定非常的貴。長大後體檢,從未有過什麽指標缺蜜,即便沒怎麽吃過蜜,仍舊長得還行。到了德國雖然蜂蜜很多,因小時候無蜜,見到蜜從來都不饞,我先生也是個無蜜者,所以我家沒有蜜的一席之地。去年,我先生被送去康複,那裏的早餐天天有蜜他便入鄉隨俗,釋放回家後,蜜癮也跟著來了,從此後蜂蜜成了餐桌上不可缺少的東西。經常的報上會刊出蜜蜂的消息,大都是糟糕的,也難怪,在這個糟糕的自然環境下,蜜蜂怎可能獨自作秀呢。但是當授粉的環節被攪斷便沒有了果實,沒有了果實人就要完蛋,因而可以這樣說,人正在把自己往死路上趕,並且一路高歌。
販蜜
小鎮每逢星期五有集,盡管集很小,卻有一個販蜜的,我們吃的蜜都是那裏買的。他的蜜有三種,夏蜜、鬆蜜、混合蜜,我吃不出個三長兩短,卻非常喜歡聞鬆蜜,淡淡的鬆香味能讓人生出幻覺,遠古時琥珀的味道應該就是這種味。蜜販子,也可能自己就是養蜂人,從未見他隨和的笑過,做甜蜜生意的人不再有甜蜜了?他一見我來,眼睛立刻盯住,好像我就是為了他的蜜而來。他的目光很特別,貪婪裏夾著乞求,或是乞求裏藏著貪婪,恨不得生出鉤子把你拽過去,似乎除了我無人買他的蜜。的確,買蜜的人不多,先生的蜜癮很大我不得不頻繁購買,把他買出了習慣,盡管他的蜜二年內價錢翻了幾乎一倍。他的目光讓我越來越不舒服,如芒刺在身躲在哪裏都紮,我開始在超市購蜜,就是不想挨紮。
盜蜜
七月,小鎮一月一主題的活動是蜂蜜,請來一個養蜂人講解養蜂、釀蜜的過程,聽完之後再吃蜜時感覺自己在犯罪。
一個能活大約六個星期的小生命,從一會飛就開始玩命的工作,屈指可數的有生之日,來來回回采蜜的路程能繞地球一周。被培養成蜂後的雌蜂,在婚禮上和數十位公蜂跳場舞,大約五萬個卵憋在肚子裏,公蜂使命完畢歸西,蜂後開始按照需求產卵,三五年之後肚子裏空了,她的生命也到了盡頭。它們辛苦釀的蜜,是為了養育後代和自己糊口,以前頂多讓貪吃的熊撈走一把,現在熊難得一見,滿世界都是比蜂還多的人,他們套著小眼細網,明目張膽把人家的辛苦奪走,蜜蜂本想歇口氣的,氣憤無奈之下,隻好重新繞著地球飛。
“這其實是偷竊行為啊。”我對養蜂人說。
他怔了一下,這個說法大概還沒人提過。
“的確,從蜜蜂的角度看,我們是賊。”他很坦率的承認。
那我們呢?厚顏無恥地貪吃著買來的贓物,還假惺惺地感歎,蜜蜂太辛苦!
當我們回家開吃贓物,嘿,一股醇香順著嗓子眼滑溜入胃,整個人都陶醉了,立時打電話定了一箱12瓶,除了自己吃,還分送給親朋,都說被分擔後的痛苦減半,那麽被分享後的贓物或許能把罪行洗白呢?
我不是苦行僧,披塊麻布吃點草根原始人般的活著,但我極為反感人的享樂過度,甘蔗沒有兩頭甜的,你享受的同時就有人受罪,依我之見,超出生活必需的就與享受掛鉤。餓了就得吃,但吃得那麽的精細就超出了需求,有消息說,麥當勞的漢堡牛肉都是些產奶七、八年後的老肉,我很不以為然,你奪了人家的命還嫌老,想著把稚嫩的生命也拿來享受,換位思考,把你家老幼殺了剁碎喂牛,聽聽牛會怎樣說。舌尖上的文化把米其林都吃出了星,人類的過份享受戕害了多少生命。
我們不是地球的主人,那些急劇瀕臨滅絕的物種和人一樣,都是主人,隻是人的心蒙上了黑油,眼不見為淨了。城外要殺人,城裏家家戶戶蒸饅頭,準備著沾些血來換取健康,而那被殺的卻不是人,而是與人類共存亡的其他物種,把他們斬盡殺絕後,就輪到人類自己,從那些享樂過度的開始,我就在其中。
我真是怕他了,去了躲著他,你可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