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夜晚總帶著點電影裏的質感,海風裹挾著舊碼頭的味道,吹進市區那些老派而昂貴的餐廳裏。王輝站在一家頂級西餐廳門口,抬頭看了一眼那低調卻精致的金色店名,微微笑了一下,這是張先生挑的地方,一個老派商人最愛的環境——穩重、講究、帶著點排他性,暗示著隻有真正的“圈內人”才能坐在這裏暢談。
王輝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仿佛自己踏進的不是餐廳,而是一場無形的棋局。
餐廳的空氣裏彌漫著溫吞而精致的奢華,琴弦緩緩流淌出一首舒曼的小夜曲,柔和得像是把現實世界包裹進一層綢緞。每一張桌子都隔得恰到好處,既能保證私密,又不會顯得刻意。侍者們穿著熨得筆直的白襯衫,端著盛滿紅酒的高腳杯,行走間帶著一種職業化的克製,既不會讓人感到拘謹,又暗示著這裏消費不菲。王輝很喜歡這種氛圍——足夠優雅,又足夠隱秘,適合做些不適合放在明麵上的交易。
張先生早已落座,麵前擺著一杯陳年波爾多。他穿著得體,舉止一如既往的沉穩,那張帶著歲月痕跡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他緩緩抬起眼,看向王輝,眼神中帶著點微妙的探究和審視。
“來了。”張先生淡淡開口,聲音低沉,有種閱盡世事的老練。
王輝點頭,在他對麵坐下,微笑著說道:“爸爸,您今天可是難得地主動請客,看來我們確實越來越有共同話題了。”
張先生輕輕晃了晃酒杯,紅酒在杯壁上留下了一道緩慢流淌的痕跡。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前段時間一直聽你講幣圈,回去之後,我自己也研究了一些。不得不說,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了,快得讓我這個做傳統生意的人,都有點自愧落伍。”
王輝端起桌上的水杯,輕輕轉了轉,心裏暗自欣賞自己的布局。他故意不急著開口,而是讓張先生繼續說下去。
張先生靠在椅背上,語氣緩慢而有力:“不過,我也不是沒見過風浪的人。一個行業的崛起,一定有它的邏輯。傳統生意講求供應鏈、成本、市場需求,而幣圈……更像是一場巨大的博弈。”
王輝點了點頭,嘴角帶著笑意:“是啊爸爸,您看得很透。”
張先生擺了擺手,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可惜啊,看得透,不代表能玩得轉。你之前跟我講過,這裏麵的玩法,遠比表麵上看到的複雜。光是交易所、錢包、合約,就已經夠讓人暈頭轉向了。我這幾天在Coinbase上買了點幣,發現波動劇烈得像過山車,一時之間,我竟然有點興奮。”
王輝微微挑眉,心裏暗自笑了。人性,終究是耐不住誘惑的。一個做了一輩子實業的老錢商人,在經曆過固守規則的成功之後,麵對資本市場的“魔法”時,終究還是忍不住想去伸手試探。這正是他布局的關鍵——讓張先生自己主動邁出第一步。
“幣圈的魅力就在於此。”王輝微笑著說道,語氣溫和而循循善誘,“它不依賴於傳統的商業規則,而是更像是一種純粹的市場博弈。在這裏,信息的快慢,決定了財富的多少。”
張先生輕輕晃動酒杯,眼神中閃過一絲深思。
“這麽說,這比傳統生意還要考驗人的認知能力和心理素質?”他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點試探。
王輝點頭,語調穩穩地落下:“沒錯。商場上,很多規則是約定俗成的,而幣圈——它的規則每天都在變,隻有最快適應的人,才能活下來。”
張先生沉默了幾秒,忽然輕笑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個無法無天的世界。”
王輝也笑了,眼裏閃過一絲深意:“或者說,是一個真正自由的市場。”
兩人相視,酒杯輕輕碰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仿佛是某種無聲的共識正在形成。
張先生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揚起:“這麽說,我這把老骨頭,要不要也進去試試呢?”
王輝端起酒杯,微微一笑,目光沉靜:“機會總是留給敢於抓住它的人,我絕對相信爸爸的能力。”
窗外街道上的燈火交錯著倒映在玻璃窗上,像是一張交錯縱橫的棋盤。而在這張棋盤上,落子的聲音,已經悄然響起。
張先生端起酒杯,輕輕晃了晃,深色的波爾多在杯壁上留下了緩慢流淌的痕跡。他抬頭看了一眼王輝,眼神裏帶著點審視和試探:“小輝,除了在幣價波動時操作,你們還有什麽別的賺錢門道?”
王輝輕笑了一下,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仿佛在醞釀一個故事。他往後一靠,姿態放鬆,語氣帶著點講述傳奇的意味:“您聽說過ICO嗎?”
張先生皺了皺眉,緩緩地搖頭:“聽過幾次,但沒太關心。是不是類似傳統市場上的IPO?”
王輝點了點頭,但隨即搖了搖手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可以這麽說,但它比IPO要狂野得多。”
“ICO,全稱‘Initial Coin Offering’,最早是幣圈融資的手段,簡單來說,就是項目方自己發一批新的加密貨幣,在市場上募資。聽上去和IPO很像,但本質上完全不一樣。”王輝頓了頓,語氣緩緩加重,“因為沒有監管。”
張先生的眼神瞬間銳利了幾分,握著酒杯的手也頓了一下。
王輝觀察到了張先生的微表情,繼續說道:“前幾年,ICO就像雨後春筍一樣,瘋狂湧現出來。什麽AI鏈、環保鏈、教育鏈,都能拿到融資,簡直是無本萬利的生意。隻要敢吹,就有人敢投。”
張先生聽得微微皺眉:“所以,ICO的錢主要是誰在投?”
王輝眯了眯眼,低聲笑了:“熱錢,遍地都是熱錢。別小看幣圈的購買力,很多投資者都不明白自己投的是什麽,但他們對‘暴富’的渴望遠遠大於他們的理性判斷。他們相信,每個ICO的白皮書都是革命性的技術,而每一個新幣,都是下一個比特幣。”
張先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低聲道:“聽起來……有點像擊鼓傳花。”
王輝嘴角微微揚起,眼神裏帶著一絲讚許:“爸爸果然是商場老手,確實,ICO就是一場更大規模、更高速的擊鼓傳花遊戲。但在這場遊戲裏,真正穩賺不賠的,並不是普通投資者,而是交易所。”
張先生微微挑眉,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交易所?他們不就是賺個交易手續費嗎?”
王輝輕輕地晃了晃手中的水杯,笑著搖了搖頭:“手續費隻是交易所賺錢的基本盤,真正的利潤大頭,是ICO的錢。”
張先生的目光定在王輝身上,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王輝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交易所的賺錢方式,除了收交易費,更重要的,是在ICO的過程中,扮演一個幕後操盤手的角色。”
張先生眼神微動,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具體怎麽做?”
王輝緩緩說道:“第一步,交易所通常能拿到新幣的發行價,而這個價格往往極低,遠遠低於市場流通價。也就是說,交易所天生就站在市場的最優先位置,它們持有的是最便宜的籌碼。”
張先生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王輝繼續說道:“第二步,ICO項目方為了讓自己的幣上市,必須跟交易所達成協議,甚至需要借貸給交易所一部分代幣,以保證流動性。交易所得到這些‘免費代幣’後,就能在市場上隨意操控價格。”
“接下來,遊戲真正開始了。”
王輝眼神微微閃爍,語氣變得低沉又神秘:“當新幣上線,交易所會利用各種手段製造暴漲的假象,比如拉盤、虛假成交量,甚至在後台直接調整數據,把價格在短時間內推高十倍、二十倍。”
張先生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所以那些散戶看到幣價飛漲,就會瘋狂湧入?”
王輝笑著打了個響指:“沒錯,這就是他們入場的時刻。普通投資者看到價格暴漲,以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紛紛追高買入。而這時候,交易所已經握著大批低價籌碼,等著韭菜們衝進來。”
張先生輕笑了一聲,眼神裏透著點讚賞:“然後呢?”
王輝聳了聳肩,語氣變得輕描淡寫:“然後,交易所開始砸盤。”
他放下酒杯,食指輕輕點了點桌麵:“他們會在幣價最高點,開始毫不留情地做空。借助他們掌握的大量籌碼,直接拋售,把價格砸下來。”
“普通投資者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看到幣價回調,還會補倉,幻想著‘抄底’。”王輝輕輕笑了笑,眼裏透著一絲冷意,“但很快,他們會發現,這不是短暫回調,而是直接腰斬,甚至跌到比發行價還低。”
張先生輕輕晃著酒杯,低聲說道:“然後,交易所低價再買回來?”
王輝點點頭,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聰明人就是不一樣,您完全說對了。”
張先生沉默了幾秒,忽然輕笑了一聲:“所以,這就是你們說的‘過山車’玩法?”
王輝笑著攤了攤手:“太對了。隻不過,這種‘過山車’,交易所的操盤手才是司機,而韭菜們……隻是被綁在車上的乘客。”
張先生歎了一口氣,笑容意味深長:“這比我玩過的任何資本遊戲,都要狠。”
王輝輕輕舉起酒杯,朝張先生示意了一下:“資本的遊戲,永遠都是這樣——越不透明,越好賺錢。”
張先生端起酒杯,深深看了王輝一眼,忽然輕笑了一聲:“小輝,你說得沒錯。這個世界,錢都流向了最會玩的人手裏。”
“那現在還是這麽玩嗎?”
王輝笑了笑,緩緩搖了搖頭:“不不,時代變了,玩法當然也升級了。ICO這招太野了,連SEC都看不下去了。於是他們隨便拿了一頁紙,把ICO規範了一下,現在改了個名字,叫TGE,Token Generation Event。”
張先生挑了挑眉,語氣裏帶著幾分興趣:“TGE 聽起來還是個發幣的過程,本質上有什麽區別?”
王輝輕輕轉著酒杯,目光在微微晃動的紅酒裏停留了幾秒,隨後微笑道:“本質上,還是一樣的,隻不過換了一層更高級的包裝。”
他往後一靠,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沿,語氣悠閑地解釋道:“ICO 時代,誰都可以參與,哪怕是個剛學會用Metamask的小白,隻要有錢,就能投。可問題就在這裏,太多人被割了,市場亂得跟菜市場一樣,政府一看不行,SEC那些連錢包都不會用的官員,直接寫一頁紙的公告來監管。於是,ICO 變成了 TGE,變成了隻對合格投資者開放的私募。”
張先生目光一動:“合格投資者?意思是,普通人玩不了了?”
王輝笑了:“是的,表麵上是這麽說的,隻有符合條件的大資金玩家才能參與。但你也知道,資本的遊戲怎麽可能把韭菜徹底擋在門外?”
張先生眯起眼睛,慢慢抿了一口酒,低聲道:“怎麽個玩法?”
王輝手指敲了敲桌麵,語氣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得意:“很簡單,TGE 其實就是換了個更隱蔽的方式,把錢引進來。那些所謂的‘合格投資者’,其實都是提前布局好的資金池。他們表麵上是大機構、私募基金,實際上就是項目方和交易所自己的人,或者是提前搭好的利益鏈。”
張先生嗤笑了一聲:“這不還是換湯不換藥?”
王輝聳聳肩,微笑著說道:“換湯也有好處啊。至少能擋掉一些監管的目光,減少散戶亂入帶來的麻煩。”
他頓了頓,眯起眼睛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TGE 比 ICO 更有操控空間。ICO 是誰都能買,價格容易失控。但 TGE 的初始籌碼在誰手裏,誰就能控盤。 你想想,如果所有進入早期投資的人,都是利益相關方,那這遊戲就穩了。”
張先生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所以,現在的玩法就是,篩選投資者,確保每個入局的人,都是同一條船上的?”
王輝輕輕敲了一下酒杯:“對了!你看你多聰明,和你聊天真是愉快。這個遊戲現在更像傳統金融市場裏的莊家控盤。 普通投資者以為自己有機會,但其實真正的遊戲在最開始就已經定好了勝負。”
張先生摸著下巴,眼神裏閃過一絲思索的光芒:“那這麽說,現在的市場比以前更精英化了?那些被割的韭菜,現在都沒機會進場了?”
王輝低笑了一聲:“不不,韭菜永遠有機會的。 TGE 確保前期隻有內圈人進場,等到他們控好盤,再用各種故事、營銷、FOMO 情緒炒作一波,讓市場的韭菜在二級市場上高價接盤。”
張先生微微挑眉:“這麽說,TGE 隻是讓收割方式變得更高級了,而不是讓市場變得更公平?”
王輝舉起酒杯,衝張先生微微一敬:“您果然是資本市場裏混出來的,太懂了! TGE 隻是個限流版 ICO,但核心套路沒變。一級市場控盤,二級市場收割,一環扣一環。”
張先生緩緩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資本的遊戲,永遠不會虧待最聰明的人。”
王輝輕笑著抿了一口酒:“是啊,割韭菜的刀換了,韭菜的命運可沒變。”
兩人相視一笑,碰杯的聲音在微微晃動的燭光中清脆響起,仿佛在為這場資本遊戲的升級版,幹了一杯見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