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外教婆婆帶著老夫子和恪依去她常去的教會做禮拜。根據要求,由機構派來的外教隻能去指定的教會聚會,即政府管轄的“三自”教會 (自治、自養、自傳的中國基督教教會)。剛回國的時候,恪依並不知道什麽是“三自”教會,恪依娘了解一點,說就是建國後響應Dang 的號召建立的“愛國”的教會,她稱之為“三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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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人來到這個老教堂門前,門口立了一塊碑,表明是市級文物保護建築,由美以美會(美國衛理公會)二十世紀初所建,已有一百多年曆史。幾位在門口接待的信徒認識外教婆婆,熱情地同她打招呼,並給仨人找座坐下。恪依發現,先來的人都傾向於坐在一排長椅的邊端,方便進出,但同時不僅給後來者帶來麻煩,先坐下的人也隻好一次一次站起來讓後來者過去。這讓恪依覺得,所謂的謙恭、禮貌、利他,肯定不是與生俱來的品質,由此一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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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坐下,恪依好奇地觀察、打量這個大大的“三自愛”。教堂建築是厚重古老的,但內部裝飾已煥然一新,大白牆,燈光明亮,講台兩側掛著大大的條幅,很有開會的氣氛。而人,是真多。恪依在歐洲去過不少國家的教會,從未見過這麽多人,不僅有老人,也有中年人、青年人。恪依觀察來人,不少都帶著聖經,有極個別沒帶聖經的,教會的服務人員會熱心地遞給他們一本。恪依旁邊的一位老奶奶,拿著一本大字聖經,戴著老花鏡,正在念念有詞。那字兒,可真大啊,書也是真厚。她把書袋掛在前麵座椅的掛鉤上,上麵還繡著紅色的十字架和“以馬內利”四個大字。
禮拜開始了,大家起身一起唱讚美詩。恪依翻開讚美詩集,雖說“三自愛”是建國以後的新生事物,但讚美詩集極其保守,多為教會傳統讚美詩歌,似乎表明自己並非新的教會而是與傳統教會一脈相承。有趣的是,保持傳統的詩歌集卻選用了簡譜記譜。這種記譜方式影響了建國後的一代人,勝在記譜簡單,但大多數的合聲還是需要五線譜。恪依認識的一位老人家,是教會詩班的一員,他有一次惱羞成怒地說,真恨不得把發明簡譜的人“斃”了,害得隻識簡譜的他,隻好一次又一次數五線譜下方的間和線——因為他是唱男低的(此笑話需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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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歌聲嘹亮,一首又一首。恪依在熟悉的歌聲中,聽到旁邊的老夫子自然地哼唱男低聲部,大吃了一驚。好家夥,這樣的訓練,定是童子功啊。恪依記得自己第一次唱女中聲部,隻想找個棉花塞住耳朵,不受琴聲和旁邊嗷嗷放歌的女高聲部影響,甚至對最靠近自己那位女高聲優心生一絲怨恨,恁娘滴老帶跑我!而男低,作為四部合聲最低的聲部,保持其聲調穩定性更是關鍵(女高和男低都屬於外聲部,聲部音量需要突出)。恪依親眼目睹老夫子拿著他看不懂的簡譜,按著他記憶中的曲調,配上男低,那聲音格外厚重和諧,還引來周邊幾位教友好奇的目光,是覺得今天的詩歌格外好聽,還是好奇這位外國老弟兄怕不是唱跑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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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結束後,回去的路上,恪依鼓足勇氣,問外教婆婆是不是來此地這麽多年,每周日都來這裏聚會,婆婆說是啊。恪依不解地問,他們講的您能聽懂並接受嗎?婆婆微笑著給恪依說了句話,大概的意思是,我願意在這裏,為每一個靈魂向神祈禱。
或許很多年前,當外教婆婆的祖父母來到此地,被這樣問到的時候,也說了同樣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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