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我的舊時光之四
2013年4月12日星期五
今天是星期五,天氣晴。氣溫變得越發溫暖了,城市裏的迎春花,連翹都開了,再過一段時間,丁香花和杜鵑花也會陸續盛開。辦公室窗外的陽光照在身上竟然是燙燙的,很像秋日裏的陽光又幹又烈。春天的陽光不該如此啊,它應該是溫吞吞的才對,為什麽我會感覺像秋天呢?春天才剛剛開始,夏天還沒有到來,我卻開始盼望秋天了嗎?再過些天,我要去一個地方,想去看看延喜。她去世後我從未去看望過她,即使我知道她埋葬在哪裏。看吧,我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冷漠之人,從開始到最後始終是這副德性。但是今年,我必須得去了,因為我有話要對她說。
因為抽血氣失敗這件事很受打擊,我突然變得情緒低落,怎麽也開心不起來了,一連幾天都隻乖乖地寫病曆。當然,還有讓我再次遇到那個女騙子女飛賊,在無意中得知她和曹老師的關係後更是鬱悶極了。就這樣的條件,根本用不著她出去偷東西和騙錢啊,曹老師就是她未來的爹,當醫學教授的爹能差了孩子的那點零用錢嗎?難道她有偷竊癖?有幻謊症之類的精神疾病嗎?
我抽血氣失敗的事很快被別人知道了,當然也有同學告訴我說曹老師這個人很獨,為了滿足病人要求,也為了不發生醫療糾紛,通常情況下是不會讓不熟悉操作的學生上手的,哪怕連最簡單的操作都不敢輕易放手。能放手讓我去做,肯定是想看看我本科時的實踐操作能力,當然也是為了給我機會進手術室做鋪墊。我知道這種情況後心裏更加難過了,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曹老師,辜負了他對我的期望。同學們也看出來我心情不好了,都來安慰我不要傷心,說失敗乃成功之母,沒有失敗哪來的成功啊,多操作幾次就好了。前麵的安慰話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但是後麵的話我卻記住了。對哦,多操作幾次不就好了嗎?這番覺醒突然讓我興奮起來,首先,我得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抽出血來?其次,我該自己琢磨還是請教老師?最終,我決定還是得去問曹老師。
下了班,我磨磨蹭蹭地沒走,而是順勢去了曹老師的辦公室。可是進去後我就後悔了,因為延喜正放肆地坐在曹老師辦公桌上的一角搖晃著兩條腿,而曹老師就倚在辦公桌旁,兩個人正在說說笑笑。見我進來,她忽閃著一雙狡黠的眼睛看著我。雖然我現在恨她恨得牙癢癢,但還是覺得應該先辦正事,至於和她的那點破事可以暫時先放一放。曹老師一聽是這事,不知是不是因為延喜在身邊的緣故,他突然好脾氣地提示我說,看你的操作明顯是紮深了嘛,都碰到骨頭了,我當時問你怎麽把針給拔了就是這個意思,你應該退針,退一點就好了。我一聽,緊跟著問定位是對的吧?曹老師搖了搖頭,對我說不一定,你定位那麽快,摸幾下就紮,即使退針也不一定能抽出血來。接下來,他自然又對我說教了一堆,說什麽才讓你去抽個血氣而已,就差點捅出婁子來,這手法怎麽帶你進手術室。還說我這輩子就帶過那麽一個廢物,最後在手術室裏做了一輩子拉鉤,你也想像那個廢物一樣做個三助四助就知足了嗎?我不知道曹老師是打心底看不上我,還是因為延喜的關係想故意表現他的嚴師形象,他的這番話立馬臊得我臉紅脖子粗,尷尬得真想鑽進地縫裏去。這話的另外一番意思好像是在對我說,我沒有做主刀的命,這輩子隻能去接過主刀手裏已經給定位好的拉鉤,去暴露術野一輩子一樣。
不過,曹老師似乎看出來我的臉已經變成豬肝色,於是語氣放緩了。說抽血氣你不能著急,得穩當一點,這是實踐性很強的東西,以後多多動手就好了。當然也不忘安慰我幾句,抽不出血沒啥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當年實習時也有幾次沒抽出血來。以後記住了,慢慢定位,快速取血。你回頭好好摸摸自己的動脈,一定要找到最強的動脈搏動才行,這樣一紮一個準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延喜在場,曹老師對我的說教反而讓我覺得自己在她麵前矮了半截兒。大概是出於這樣的心理,我突然對曹老師說了這麽一句,我當時就應該直接紮股動脈,那樣就不會發生操作失誤這件事了。曹老師當即反駁了我的話,說那不是首選穿刺點,何況現在的患者們都比較注重隱私,不喜歡醫生紮那裏,所以還是多練習別處吧!
與延喜的這幾次碰麵,我與她有兩次都沒有說過話,有一次還是在互潑牛奶和橙汁,尤其是我,對待她像陌生人一般。但她不是,那雙眼睛提溜亂轉,時不時就瞄我一眼,要不就捂嘴偷笑。
2013年5月2日星期四
今天是星期四,天氣多雲。難得的小長假,上次在日記裏已經說了,我要去看望延喜,今天是她的忌日。五一之前,美姬就與我提過想出國玩幾天,她想去見見以前兩位比較要好的同學。她們現在都居住在英國,所以,她想利用這個假期讓我和她一起去英國散散心。我隻猶豫了兩秒鍾就拒絕了她,告訴她如果真想去就等明年吧,假設那時候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我可以看得出來她有些失望,隻好退一步跟她說要麽等十一長假也行,國慶節陪她去英國玩。她很直接地問我是不是要去看望薑延喜?我在她麵前沒有秘密,於是點頭承認並解釋說,去世後從未去看望過,總不去也不太好。她表示理解,卻向我提出別的要求,如果不去英國也行,那麽就幹脆計劃再要個孩子。我一聽是孩子,不禁頭疼起來,敷衍她過段時間再說吧。我的漫不經心惹惱了她,她生氣地告訴我這不是在和我商量,隻是在通知我,不管我願不願意,懷孕都在計劃之中。這是第一次,美姬如此態度強硬地與我說話,以前從未有過。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加上理虧(以前懷過一個孩子,意外流掉了,因為我的關係。),也就不再說什麽,誰讓我欠她的呢。回來的途中,我還遇到了樸根熙,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悼念延喜。真不想在日記裏提到這個人,他是延喜的第二任丈夫,與我離婚後嫁給了他。回來之後,我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在街上遊逛,去了很多與延喜發生過故事的地方,還偷偷地去了教堂。教堂裏的情況依舊,依然聚集著大量的脫北者們,牧師裏見到了生麵孔,看來具牧師也開始培養新人了。呃……延喜,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關於她的種種,與她的最初真是有趣又好玩,哪怕是現在回憶起來都是甜甜的,充滿了歡樂。
曹老師為了歡送即將出科的師兄師姐們,除了我們婦產腫瘤外科的,也包括急診科的,兩個科室聚餐的時候特意叫上我們這群學生,美其名曰讓我們跟著一起改善下夥食。我們這些學生得知消息後高興壞了,一聽是吃烤肉就更加開心了,我也暫時忘記了抽血氣失敗的事,決定先好好大吃一頓再說。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了一家烤肉餐廳,好幾十號人整整坐了四張大長桌。這是一家非常古樸又傳統的烤肉店,印著墨綠色底白百合花圖案的牆紙,掛著幾幅朝鮮時代的鄉村油彩畫,棕色的厚重短腿餐桌。因為全是火炕,需要在門口脫掉鞋子光著腳走進來,餐廳裏麵的衛生間有提供公共拖鞋,需要上廁所就穿上它去衛生間,隻是拖鞋不能穿出來。我們這一桌全是各導師手底下的研究生,按照前後輩次序坐下來,我們幾個年資最低的自然是坐在桌尾處。我剛與同學們坐下,脫下外套後往身後一放,頭一抬赫然發現延喜也在,還就那麽不湊巧地與我麵對麵地坐著,我發現她時,她正不動聲色地望著我,在我看向她的那一瞬間,她又頑皮地對我眨了下眼睛。我翻下眼皮,真是倒足了胃口,我根本不想和她坐在一起,環顧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坐在哪裏都不合適,隻好在心裏打消了換位置的念頭。曹老師不忘向我們幾個人介紹,說這位是我的女兒薑延喜,她配合曹老師站起身很有禮貌地向我們鞠躬,表現得那麽得體又不失禮儀。這讓我有點恍惚,怎麽都無法將她和小偷騙子聯係到一起,所以吃東西的時候忍不住就對她多看了兩眼。禁不住在心裏犯起了嘀咕,好端端的一個人,長得也人模人樣的,怎麽沒事會去做些個偷雞摸狗和坑蒙拐騙的勾當呢?還有就是她的這些行為曹老師知道嗎?應該不知道吧?還是知道卻在縱容呢?
曹老師不知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和我們坐一起,還是想犒勞一下我們這些個窮苦學生,特意給我們這桌多要了幾盤厚切雪花牛肉。不但如此,他和幾位老師們推杯換盞後還坐在了我們這桌,與我們一起吃吃喝喝聊起天來。我喜歡吃半生不熟的牛肉,尤其是表麵剛斷生的那種,覺得口感最好,吃起來也更香。所以,我見雪花牛肉剛斷生便拿起筷子去夾肉,就那麽不湊巧地,我的筷子與另外一個人的筷子碰在了一起,我抬頭一看,是薑延喜那個丫頭片子。我們看中了同一塊雪花牛肉,筷子都落在了那塊牛肉上,這不禁讓我氣憤加火大,瞬間收緊筷子不肯讓步,用眼神示意她將筷子拿走。她挑了挑眉毛不為所動,對我展開一個挑釁的微笑,同時筷子死死地夾著那塊牛肉也是不肯鬆手。她的那個微笑惹毛了我,氣得我暗暗咬著牙齒發力,於是我們開始為了這塊牛肉發起了沒有硝煙的戰爭,烤盤變成了我們的戰場。我們兩個人眼裏冒火,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上,都想將那塊牛肉占為己有,那塊可憐的牛肉變成了我們的目標和俘虜,被蹂躪地快變成了一灘肉泥。一時間,我們都忘記了周圍人們的存在,揮舞著手中的筷子在較勁兒,爭奪著那塊牛肉。後來,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聲,你們倆人在幹嘛?盤子裏那麽多肉,非得夾同一塊嗎?就是這一聲提醒,讓我瞬間走了神,筷子在烤盤裏像溜冰般一滑,那塊牛肉順著力道直接飛了出去,不偏不斜恰巧落在了正和同事們談笑風生的曹老師頭頂上。待我回過神來,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嘴巴張成了“O”型,同學們也跟著驚呼一聲,視線全部落在了曹老師那裏。
這下可完蛋了,曹老師準要氣死了。但我想多了,曹老師沒有生氣,他隨手拿片生菜葉包起了頭頂上的那塊牛肉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嘴裏,邊吃邊笑嗬嗬地對大家調侃著,主要是對他的同事們調侃著,更像是為了化解我與延喜的這場胡鬧。看把我的孩子們委屈的,已經到了狼飡虎食的地步了,以後我們這些長輩得多帶這些孩子們出來吃肉補補才行啊,為了一塊肉,兩個孩子差點打起來,哈哈……真是有趣。大家聽曹老師這樣說,也都跟著笑了並附和著,隻有我和延喜依舊劍拔弩張對峙著,繼續像仇人一樣互不相讓下一個目標,一罐啤酒。
酒足飯飽準備離開時,我和延喜的鞋子都不見了,怎麽也找不到。延喜的鞋子我知道哪兒去了,是被我扔掉了,趁大家酒酣耳熱之際,我偷偷離席找到她的鞋子後扔到了附近的垃圾箱裏。那種泄憤後的快感當時很強烈,真的是比吃了雪花牛肉還開心。至於我的鞋子……鬼才知道去了哪裏?我之所以沒有懷疑是延喜幹的,那是因為我全身上下就沒有值錢的東西,我腳上的皮鞋價值還沒超兩百塊,而且磨損嚴重,偷它幹什麽呢?於是,那天晚上我和延喜都穿著烤肉店老板給提供的衛生間拖鞋回去的,被大家取笑了一路。那時,所有的人都認為是有客人喝多了酒,不小心穿錯了鞋子,我心虛,沒有摻言。但我知道延喜她在懷疑我,因為她始終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看,我故意裝醉躲開她的眼睛,和男同學們打哈哈,以來佐證我是清白的。
現在回憶起這些,在寫下這些文字時,覺得那個時候的我們真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很不懂事。你整我,我就整你,你找我麻煩,我就找你麻煩,無聊地互掐並樂此不疲。擱現在,我怎麽都做不出那種荒唐事,當然還有把她鞋子偷偷拿去扔掉的缺德事。我當時做這些事很認真和固執,還覺得自己很占理,一心想從她身上把我的損失要回來,用盡各種方法,現在卻覺得腦子缺根弦,好像被門夾了一樣。
2013年5月8日星期三
今天是星期三,天氣晴。雖然晴空萬裏,可奇怪的是溫度又降了下來,那感覺好像一朝回到了初冬。前些天還零上十多度,這兩天卻又降到了接近零下,本來已經盛開的小小花朵也被這突來的寒潮給打蔫了。因為氣溫驟降,美姬病倒了,發著高燒,又吐又拉,我隻好請假在家照顧她。美姬是個十分愛美的女人,任何時候都會將自己打扮得粉嘟嘟的。哪怕隻呆在家裏不出門,也會在臉上塗塗畫畫,妝容精致得像個陶瓷娃娃,然後再挑選著心儀的衣服穿上。家教大概是刻在骨子裏的吧,有時候,我看著美姬就會有這樣的奇怪想法冒出來,她的美好和她的得體讓我感覺不到真實,像生活在幻鏡中。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錯覺我並不清楚,也沒有去仔細思考過。就像現在,她人都病倒了還有心思去化妝呢,實在受不了她的這股倔勁兒。我不想她起床,怕手上的針頭滑脫再刺破血管,隻好勉為其難給她簡單塗個口紅。我邊塗邊不忘埋怨她,都這副德性了,家裏又沒人,在意這個幹什麽呢。誰知,美姬卻有氣無力地回應我說,怎麽沒人?你不是人嗎?在自己的丈夫麵前,我怎麽可以不顧形象邋裏邋遢呢?她的理由在我看來牽強又固執,還有些幼稚和好笑,隻好不再說話。給她塗完了口紅,又給她梳理一下頭發。美姬的頭發很美,發絲又順又滑,總會讓我本能地想起延喜的頭發,這兩個女人的共通之處就是頭發都很好,濃密順滑。有時候,我去撫摸她的頭發時便會想起延喜,我討厭這種連鎖反應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美姬太疲憊了,退過燒後很快便睡著了,我給她擦了擦流出的汗水便輕輕地關上門來到了書房,想再記錄點和延喜的事。
真正讓我和延喜關係緩和且更近一步是因為一件事,那就是練習抽血氣,她做了我的實踐對象。那時候,我決定先拿自己開刀。下了班後沒有回校部,而是拿著血氣針去了值班宿舍,正巧宿舍沒人,我可以放心實踐。在操作之前,我又默念一遍抽血氣的步驟,閉上眼睛讓自己心靜下來,用手指去感覺自己的動脈搏動。無論是橈動脈,肱動脈還是股動脈,我都認真地去感覺一遍,以便找到跳動最強的位置。從上次的失敗經驗來看,定位太重要了,我必須得做到準確無誤的定位才行。定位?一想到曹老師的話,我就氣憤難耐,不服輸的個性又冒出來了。因為定位不準,就拿無需定位的拉鉤來取笑我,這個“仇”我一定得報,我要讓曹老師知道我進手術室絕不是來做拉鉤的。為了方便操作,也為了給自己減輕痛苦,我選擇了足背動脈,結果針剛紮進去,我自己就疼得“哎呀”一聲,淚唰地下來了。我痛得直吸氣,用手抹了一下眼淚,忍著疼痛回抽,沒血,動動針栓,再回抽,還是沒血。看到注射器空空,我嚴重受挫,甚至有點心灰意冷。紮自己都沒有血,還指望紮患者一針見血,這不是做夢嘛!
就在這時,延喜突然溜進來了。啊……這個女人,怎麽老是陰魂不散。我嚇了一跳,慌忙拔出了針頭。延喜饒有興趣地盯著我看,那表情好像我們之間從未鬧過不愉快,她有些好笑地對我說道,真沒見過你這樣傻的人,還有拿針紮自己的。本來我就因為剛剛抽血氣再次失敗而沮喪著,這下她的到來反而讓我把消極和鬱悶的情緒發泄了出去,我沒好氣地跳下床扯著她的頭發就把她給拎了出去,然後關上門。
大概她沒想到我會這麽無理和粗魯吧,似乎也生氣了,在門外火大地叫著說,你是粘毛器嗎?怎麽可以上來就扯人家的頭發,還說就衝我可以扯她頭發這一點就活該沒技術。可是她罵著罵著似乎又心軟了,輕輕地敲著門,問我消氣了沒,如果消氣了可不可以開下門。還意味深長地提示了我,你說你,我要怎麽說你好呢。你好好看看你紮的部位,剛開始練習就撿了個最難的,足背動脈那麽細,你又沒什麽經驗,紮不到太正常了。她的這番話讓我頗為意外,我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開門看向她。她對我笑了笑繼續說,再者,你傻啊,還有拿自己做實驗的。學打針拿自己當實踐對象的醫學生是最傻最笨的學生,你就真要練手也要找個實踐對象吧!我順嘴兒就問她找誰去?她沒回答,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認真地問我,如果我願意為你貢獻一點動脈血,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呢?她不提醒我還好些,這一提醒,我這氣又不打一處來,剛剛還在與我探討醫學知識,現在才恍然驚覺她是一個小偷加騙子。不,不對,她可能是一個患有偷竊癖或是幻謊症的精神病患者。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再看她時的眼光變得矛盾起來,但還是沒好氣地問她一開始就應該問的問題,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她銀鈴般地笑著,重複著我們來醫院第一天的那個發音笑話,你們叫我叔叔什麽來著?操老師,哈哈,真好玩兒。說完,她抬起手臂指向我胸口的名牌,喃喃地念著我的名字,金南修,金南修,你叫金南修。這像個提詞器,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了若幹年前的那個夏天。我驚訝於我與她之間這段奇妙的緣份,雖然我沒有說話,僅僅是用眼神與她交流,她便已經知道我認出了她。她笑著向我伸出了手,對我說,金南修,謝謝你當年送我的那些晚飯,還有那些烤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