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 (4)

我在美國的第一個新年很快就要到了。過了感恩節以後同學們都沒什麽心思學習了，甚至連考試都顯得沒什麽重要了。我心裏也癢癢的想犒勞自己一下。6個月前我還在北京的東三環外和吉姆爭論卡具的間隙如何調整，6個月和好多好多的不眠之夜之後，我已經在地球的另一麵以全A的成績完成了我的第一個學期的5門課程，比我當年本科用中文學的成績還要好一些。除此之外我擁有了自己的一輛老而可靠的車，一輛比較新但常出毛病的自行車，還有了一個綠眼睛的希望。

離聖誕節還有兩周的時候，圖書館的學習室裏隻剩下我和道格兩個人。道格說他要和老婆一起回聖地亞哥陪雙方父母過聖誕，新年之後再回來。我說我準備請自己出去吃頓好飯，再去城裏逛逛。道格說那你何不叫上洛林一起去呢？反正她也不會回荷蘭。我其實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沒好意思告訴道格。道格抬頭掃了我一眼，忽然說了句：哥們兒，你要不要買兩件本地一點的衣服？你的大部分服裝都挺有家鄉特點的。

除了交通工具和一套西裝以外，到美國的半年我和大部分國內來的留學生一樣，沒有買過其他衣服或其他非必需品。我身上穿的衣服的樣式在國內還算說的過去，走在街上的時候顯得很外國，比較土的外國。

我周末電話小白，問她現在什麽樣式的衣服比較流行一點，去什麽商店買比較便宜？小白聽後第一句話就問：“看上誰了？“我支支吾吾地說沒有啊，隻是過年了想獎勵自己一下。小白說：“剛來的半年是很辛苦的，你又成績不錯，獎勵自己一下是應該的。是中國人嗎？“ 我順口答道：荷蘭的。她又追問：“有多漂亮”？我說就是個一般人。小白在電話裏哼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你？不夠漂亮你能看得上？荷蘭的，那是不是個子很高？” 我說也不算太高，比我矮好幾厘米。然後拒絕回答她其他的問題。

小白挺興奮，囉裏囉唆地講了一大堆。我記住了衣服大致的樣子和兩個商店的名字，放下電話後當天就把這件事解決了。

周五，我在學校找到洛林，問她有沒有興趣明天去城裏逛逛。另外我還想請她吃頓飯，感謝她平時幫我很多。洛林明顯很開心，稍微客氣了一下就接受了。我們商量好由她負責選餐館和訂座，我們周六一早先去市中心和海灣散散步，然後一起吃午飯。吃午飯是洛林建議的，因為城裏的餐廳都比較貴，午餐相對便宜些。而且吃完午飯正是比較暖和的時間，可以繼續在街上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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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頓的市中心在查爾斯河的入海口，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布滿了政府大樓和有名的曆史建築，幾乎全部被水麵圍繞著。早上10點多，我們開著車轉了將近二十分鍾才手疾眼快地搶到一個停車位。鎖好車站在大街邊看著街上一串串仍在邊開車邊望眼欲穿找車位的人們，覺得好得意。

為了方便遊客，市政府在街道的地上畫了不同顏色的導遊線，引導遊人去各類不同的旅遊點。我們並沒有跟著地上畫的紅線綠線，隻是漫無目的的看哪裏人多就往那邊去，穿行在高大的建築之間，不時停下，看看路邊掛著銅牌被標為古跡的建築。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換上了在小白指導下買的衣服，到客廳和洛林碰頭。見麵後互相打量一下，不禁相視一笑：我們倆都是黑色呢子短外套配淺藍色的牛仔褲加白色運動鞋，據小白說這是那年冬天最時興的搭配。唯一的差別是我戴的是暗紅色的毛線帽，洛林戴的是黑色的，碧眼雪膚在黑色的帽子和上衣烘托下好像明信片上的人物。洛林側過頭來上下看看我，笑盈盈地說：在學校你也穿成這樣多好。

走在大街上我倆都注意到有些路人會盯著我們看，應該是覺得一對兒穿著情侶裝健康而高大的青年有些養眼吧。順著街道，我們時而走在明亮的陽光下，時而步入建築物擋出的陰影中。洛林的眼睛在不同光線裏看上去時而變藍，時而發灰。

轉過了幾座玻璃的紀念碑，那是紀念二戰中被虐殺的數百萬猶太冤魂。前麵不遠處的一條街道熙熙攘攘的很是擁擠，還有很多的臨時售貨棚。洛林好奇地問我：那是什麽地方？好像是個市場。

我來過這個地方一次，是一個叫做幹草市場的類似國內農貿市場的地方，隻有周六才有。很多攤販來這裏賣價格一場便宜的水果和蔬菜，我記得有時一塊錢可以買6個橙子，兩塊錢買12個蘋果。但是你必須小心，因為很有可能攤主會混進一兩個壞的進去。我剛到波士頓的時候跟著別的華人來過一次，但是因為很難停車，就再沒來過了。

洛林覺得很好玩，一定要進去逛。她說有點像她家鄉的周末市場，隻是擁擠了很多。我們擠進人流，一個一個的攤子逛過去，洛林興致勃勃地不時撿起個水果或者蔬菜問這問那。人流非常擁擠，經常要把我們衝散。我借機抓起她的手，走在前麵開路。她的手細長柔軟，但是有力。

洛林選的餐館是一家埃塞俄比亞風味的餐廳，食物被擺在一個和桌子差不多大的草編的大托盤裏端上來。洛林告訴我這裏講究的是用手把肉和菜攪在一起，放在各種顏色的麵餅裏一起吃。當然，要是我不習慣的話餐廳也提供刀叉。看著她臉上調皮又有點挑戰的表情，我自然不能服輸。直接上手，而且左右開弓，胡怕胡啊。

我好奇為什麽她會選這樣一家餐廳，洛林告訴我她大學畢業以後先是在英國工作了兩年，然後找了一個在南非的工作，在非洲生活了三年，期間還去台灣出差住了兩個多月。她的計劃是在美國讀完書以後，找機會去南美和澳洲工作，然後在35歲左右結婚安家。“我計劃在35歲之前在幾大州都生活一遍，然後生幾個孩子。”洛林拿起一小塊藕荷色充滿氣泡的麵餅，一邊往上放燒好的雞肉和蔬菜，一邊告訴我她的計劃。

我斟酌了一下語言，小心地問她：你有過男朋友嗎？

洛林放下食物，抬起清澈的眼睛看著我：我在德國和南非的時候各有過一個男朋友，他們都不願意離開當地，隻好分離。你將來是不是打算留在美國生活？

我無奈笑了一下，看著她綠澄澄的眼睛說：“我好像比較善於在人群中找出那個心在遠方的女孩子去喜歡。我和前女友是因為她去了日本分的手，我自己又跑到美國來，找到一個要周遊世界的洛林。“

洛林的臉上浮起了一層甜蜜的笑意：不管怎樣，看來你是有一點喜歡我的哈？

我點點頭，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輕輕地碰碰她的臉，但是馬上看到手上粘的菜汁，隻好又收了回來。

我想了想，學著洛林的口氣問：不管怎樣，你願不願意給咱們倆一個機會，哪怕以後有可能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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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短，回到住處以後天已經開始黑了。

把外套掛在樓梯口的衣帽架上，洛林低聲說我要用一下衛生間，然後向自己房間走去。走了兩步，忽然又轉身回來，抬起臉輕輕地在我的唇上親了一下。

我站在客廳裏，看著她換好浴衣從房間裏出來又進浴室，心情緊張又興奮。韓裔女孩這周末去了她拍檔那裏，整個二樓都是我們倆的。

過了很久很久，洛林才從浴室出來。她全身上下嚴嚴實實地裹在寬大的浴袍裏，身後的浴室裏蒸汽繚繞。我說我也要用一下衛生間，洛林輕聲說，我會在在我房間裏。然後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