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住在一個老社區。那裏大樹參天,灌木環繞。家家種花養草,樂此不彼。鳥語花香,小鹿,小鳥,小蛇和小老鼠們也走街串巷, 樂之其中。小動物是這裏的原住民, 咱們是外來戶,要盡管和它們搞好關係。小鹿偶爾跳進柵欄裏麵,咱就打柵欄門,讓它走出去。小鳥在洗衣機出氣口裏躲雨,一不小心滑入通氣管道,咱就打開通氣管道,讓它飛出去。小蛇迷了路,在地下室的地板上東張西望。咱就讓它坐在鐵掀裏,送它到比較偏僻的地方。就是和小老鼠搞不好關係。這不能全怪它。小老鼠有一個生理現象,牙會不斷地長長,需要不斷地嗑東西,磨掉新長出來的部分,才能生存下去。夜深人靜了,小老鼠那哢哢嗑東西的聲音,令人心煩。我把與'動物'為善的想法拋到九霄雲外,和小老鼠進行了'你死我活'鬥爭。我塗上一圈強力膠,中間放了一塊奶酪,想誘惑小老鼠去吃奶酪,然後粘住它。小老鼠可不傻,它可以拿走奶酪, 卻一個腳印都不留下。鬥不過它,我隻好放棄了。小老鼠半夜再來嗑牙, 我就敲敲牆板, 請它離遠點, 到別的地方去嗑吧。
一天睡的正香,被頭頂上方的天花板裏,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了。打開燈, 本想敲敲牆板,讓他們消停一點,我好接著睡。可是敲了半天, 也不管用, 還看到一個水跡滲透在天花板上。我知道, 這不是小老鼠, 這是來者不善。
第二天一早,穿上厚實的衣服, 帶上護目鏡,爬上天花板。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人字梁之間。空氣裏飛揚著石棉粉屑, 幹燥嗆人, 宛如走在月球表麵。一會就來到嘰嘰喳喳的地方。讓人大吃一驚, 這裏是一個媽媽和四個小baby, 正在坐月子! 它們又吃又喝,互相牙語,時不時地還嘩嘩一下。媽媽是棕灰色, 有一個圓圓的臉, 尖尖的下巴,一雙大眼睛透出不高興的目光。我趕緊退了出來。暗自思忖,這是狐狸吧。想一想傳說中狐狸和美女相聯的故事, 心裏有些釋然。打開電腦, 上網查了一下。這嘴尖,眼大, 毛灰, 體笨, 不是狐狸, 是狐狸的兄弟 - Raccoon。它以拉積為生, 還可能傳染疾病,都是負麵消息, 讓人很不高興。 我心想,您沒打一聲招呼, 全家就住進來了, 在人家頭上拉屎撒尿,還吵吵嚷嚷。越想越生氣,我在一家商店裏買了一個大鐵籠子, 決心驅趕這些天花板上的來客。
星期六的上午,時間比較充裕。我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 挎上一個帆布口袋, 帶著鐵籠子,再次來到那個坐月子的地方。Raccoon媽媽見到我,非常憤怒, 口吐凶氣,瞪大眼睛,張牙舞爪, 向我衝過來。我也不沒有退縮, 用大鐵籠子對著媽媽, 防止它撲過來,然後將四個小baby放進布口袋裏, 且戰且退, 退出了天花板, 來到了地上。我快步走到後院一棵大樹下麵,把布口袋放在草地上。為了讓小baby們能見到陽光, 吸到新鮮空氣, 我特意敞開了布口袋。回到家裏, 關上後院的玻璃拉門, 我坐下來, 想一想怎麽處理這些小baby。抬頭一看, Raccoon媽媽正在玻璃門外徘徊。看見我, 它走了過來, 雙眼盯著我。那目光裏沒有了怒氣, 充滿了哀傷。我有些於心不忍,輕輕地敲了敲玻璃門,指一指大樹下麵的布口袋。Raccoon媽媽轉過頭去, 看到了口袋, 明白了我的意思,徑直地奔了過去。還沒等我翻應過來, 它叼出一個baby, 三下兩下竄上大樹, 跳到一枝樹叉上, 再跳到我家屋頂上, 又要回到我家的天花板裏。我連忙衝出玻璃門,一路狂追,高喊著 No, No, No! Raccoon媽媽沒有停頓下來, 叼著那個小baby, 飛快蹦到下麵一家屋頂上, 不見了蹤影。
我很不高興, 馬上把還有三個baby的布口袋打個死結。又用非常結實的雨布罩子包裹了好幾層,最後還用重物壓在包裹的一個角上。這樣,風吹不開, 動物叼不走,萬無一失了 ! 我趕緊給動物之家打電話,希望他們能把小baby 們拿走。電話沒人接,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早晨起來,趕緊跑到後院看看, 看到了那不可思議的一幕。雨布罩子仍然卷在那裏,隻是中間的位置上,多了一個洞,洞裏帆布口袋不見了。我蹲下來,仔細地看了看。 Raccoon媽媽用嘴在三層雨布上咬出同樣大小的洞。要知道, 這可是非常結實的雨布, 即使是鋒利的剪刀, 剪起來都很費勁。Raccoon媽媽要用自己的牙齒一點點地咬出三個洞,那要多大耐心和毅力。在這樣危難時刻,Raccoon媽媽依然很冷靜,沒有接著咬破布口袋,,把小baby一隻一隻地救出來,而是把裝有三個baby的布口袋直接拉出來,然後母子四人一起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我不想說什麽了。是自己的粗暴給人家造成了傷害。人都是自私的,雖然心裏有些不安,我知道自己是不會去讓人家住在我這裏的。不過,目睹眼前發生的事情,我還是應該說點什麽吧。Raccoon媽媽不屈不饒,奮不顧身地救助自己的孩子,不就是天下所有生靈中母親的母愛嗎? 正是有了這偉大的母愛, 才有了這延綿不息萬物生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