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我去接受第二次心理谘詢。我沒好意思告訴醫大的門衛我去看心理醫生,自己還是覺得有些丟人。幸好往來金大醫大的實驗給了我一個算是合理的理由,我這麽和門衛說了後,又給他們看了我的金大學生證,所以我沒費什麽力氣就輕鬆出來了。
可能是上次和單醫生的聊天給我感覺有地方可以聽我說話,這次在等待區等著的時候,總算不像上次那麽地忐忑,反而有些輕鬆了。
叫道我的號後,他和我打招呼道:“你好,真芳。今天感覺還好嗎?”
這次他好像記住我了,讓我有些詫異。這麽多病人,他記性可真好!
“還是不開心。現在的疫情,又是一個煩心事。”我說。其實我說的是這裏的疫情,想著的卻是北京的疫情。據說小湯山醫院要開啟,專收非典的病人,魏瀟所在的北京,應該也會很快安全了吧?
“嗯,這是個問題。其他的問題呢,還困擾嗎?”他接著問。
“是的,我還是煩得很。”說完這個,我回到了我來的目的:找個地方聽我傾訴。
於是,我又接著上次沒說完的地方,從我怎麽在對衛雪的情感裏淪陷後,經過掙紮,終於在來南京研究生複試的時候和她表白,然後開始了一段理不清又磕磕碰碰的關係:我滿心期待著她也能努力考上研究生,這樣她也可以來南京,我們就可以和和美美地共同在南京繼續培養戀情,但是她回應冷淡,所以最終不歡而散而收場。
說到我最後放棄她的時候,我又體會到了一年多前的那個萬聖節後的夜晚,又一次回到了那個不知道算不算最終分手電話的時刻。即使她不是那麽適合我,但那是我放棄了和她在一起的繼續嚐試,那麽久過去了,我依然真切地感到了內心的痛苦,我的眼睛又開始泛紅了。
隔著桌子,我看到他眼睛裏的柔和的目光和臉上同情的表情。他抬手示意我,紙巾在椅子旁邊的小茶幾上。來這裏的病人多少都會有像我這樣的時候,他該見得多了。
“看得出來,回顧這段經曆給你帶來很多不愉快的體驗,很多人在經曆分手或者被分手後,和你的感覺都比較類似。後來你怎麽應對的呢?”他說。
我抽了張紙,擦了擦眼睛,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發現,結束和衛雪的關係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像今天這麽痛快地和人說過。說出這段經曆後,我終於開始能麵對這段感情給我帶來的創傷。她是我第一個認真表白過的女孩子,即使我一開初自己並不看好。她也給過我比金瑤更真切的甜蜜。那些一起撐傘的時刻,那些一起自習的日子,那些一起吃麻辣燙的日子,一起在西湖和南昌的日子,點點滴滴都湧上心頭,讓我回顧起我倆的結束時尤其傷感。
她並不完美,我都知道。年齡差距和還有誌趣的差異,都是讓我當初躊躇的原因。如果不在一個地方的話而是兩人異地戀情的話,這些差異會變成越來越大的裂縫。這是我所擔心的,也是我當時表白的時候和她提,讓她也努力考到南京來讀研究生的一大原因。最終,我的熱切期待敵不過她想輕鬆留在遂川老家的現實考慮,我們甚至都沒有深切地熱戀,就這麽曖昧不明地結束了。
“我想,和衛雪的關係,讓我意識到了,不要隨便開始一段感情。”回顧完和衛雪的交往經曆,我這麽總結道。然後我就突然痛苦地想起,正是和衛雪的交往的這個領悟,讓我錯過了和魏瀟的美好的開始。我們倆明明早就認識的,但我就這麽在猶猶豫豫和患得患失中又錯過了她!
單醫生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看著我,關切地問:“嗯,這個思考有些道理。然後呢?”
是時候該從頭梳理一下我和魏瀟的交往經過了,我心裏說。是的,一直以來,我都回避著這個,試圖忘掉自己還沒放下她這件事。
我醞釀了一分鍾,開始從怎麽在新西向的英語培訓班認識她說起。我告訴單醫生,我應該是第一眼就對魏瀟有好感,覺得她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鄰家女孩的親切氣質。我告訴他,在新西向的時候是對魏瀟了解的開始,但那時候隻是止步於印象深刻的普通朋友,因為那時候和衛雪的關係並未結束,我當時還保持著對衛雪的忠誠。因為這個考慮,我才沒有馬上去和魏瀟發展關係。
我又說,斷了對衛雪的念想後,我在和魏瀟的互動中好感加深,但是距離的阻隔和出國時間的不確定性讓我對和魏瀟關係進一步發展一直不甚熱心,我害怕和衛雪的悲劇收場又一次重演,直到她給我發來一封曖昧的電子賀卡。
“那個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她原來也是對我有好感的。”我說,我很確信這一點。可是,我越是這麽確信,就越對後來的走向感到傷心。
第二次心理治療就這麽結束了。單醫生依然沒有給我什麽指導方案,簡單安慰我後,告訴我下星期三再來。
回醫大的路上,我一邊走,一邊想:回憶這些經曆,就是對過去的反芻,甜的、痛的、苦的,一次次咀嚼。而甜蜜褪去後,悠長的苦味便久久不散。除了痛苦確定無疑,我再也無法確定什麽——活著的意義,幸福的真諦,人生為何充滿難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