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以後,除了保持耐心等待大洋那邊的博士學習錄取通知書,就隻有畢業論文這一件重要的事情了。我並沒有馬上開始找工作,而是把它當成了萬一不能留學後才要考慮的事情。空閑比較多了,我在宿舍裏用電腦,和馬曉昆一起作隊友下下四國軍棋大戰。
宿舍同樓層有倆生化係的寢室,他們經常聯機玩遊戲,我也願做他們玩遊戲的看客,他們並不討厭我去旁觀。不過有一次,有個家夥看到我,調侃道:“小芳,我們老板說,你們生物係有個學生,把老鼠餓死了,老板很生氣,就不讓他碩博連讀了,說的是你不?”
我有些詫異,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連他們都知道這個了,簡直像孔乙己偷書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鹹亨酒店似的。不過,我對這個事情已經接受了,沒什麽好為自己辯解的。這個職業道德汙點,隻有以後長期努力,才能最終洗白。所以,我沒有和他們扯什麽“調整,畢業路徑調整,不算懲罰”之類的,而隻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你怎麽消息這麽靈通?唉,沒辦法,犯了錯誤,就得接受後果。”
他們倒也沒有一直打趣,接著玩遊戲,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不過說起玩遊戲,我得承認,我在他們麵前就是個弟弟。玩這些即時戰略類的帝國時代遊戲,他們水平比我不知道高哪裏去了。他們能輕鬆對待遊戲,在工作和遊戲中自由切換,讓我很佩服。
現在,對魏瀟的傷心難過情緒淡了一些,加上也沒有了學業壓力,我也能稍微能客觀地看待自己的遊戲癮了。如果不是在實驗室的科研中樂少苦多,單純魏瀟這個事情閃了腰,我也該不至於這麽投入在遊戲上。畢竟遊戲癮,如果不把它當成逃避現實的手段的話,也許也沒那麽糟糕,這些家夥不就沒事嗎?這段時間,我雖然也玩了一些,但再也不敢熬通宵玩了,小命要緊。
當初我通宵玩的時候,董傑睡不好,隻好搬到隔壁馬曉昆寢室去睡,這事情讓我一度很內疚,不過看來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倒是並沒有因為這個就生我的氣。我不通宵了,他又搬回來了。加上原本在北京做實驗的室友張安現在也回來了,和我一樣隻等著寫完畢業論文就畢業。這一下寢室又回到了第一個學期熱熱鬧鬧的時候,真是其樂也泄泄。
“安安,你這麽久沒回來,我們可想死你了。”我和他打趣道。我又接著問張安:“對了,你在北京找到真愛了沒?”
他感慨一句:“哎呀,芳芳,你以為那麽容易呀!古話說得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人家杜十娘早就看明白了。北京這麽大,真愛可真不多呀!”
哎,這小子英語這麽溜,古代故事居然也這麽溜!不過他說的對。北京這麽大,我也隻喜歡那一個,想到這,心裏又一陣失落。
春節的時候,我照例發了個消息給魏瀟拜年,她也回了一個,但是這件事情在我看來依然還沒有結束。我在心理醫生那裏,現在也能稍微心平氣和地談到她了,不再每次都像開頭一樣地哭噠噠的,但那種不甘,依然讓我心空蕩蕩的,無法安放。
田雯的電話我在那次飯局後要過來了。我給她發消息,但她對我的短信並不積極。我發三條她能歸總給我回一條,算是簡單高效了。我再去董傑實驗室找她,不過她照樣不怎麽熱情。從家裏過完春節後不久就是情人節了,那天晚上我買了好大一捧玫瑰花,要送去她們女生宿舍,不過宿管不讓男生進去。
我發消息給田雯,叫她出來,但她並不回應,最後我大聲喊她還是沒回應後,惹得旁邊路過的女孩子們都開始指指點點了。最後,我終於放棄要把花送給她的想法,把那一捧玫瑰花兒送給了一個路過的看上去對我還有些同情的女孩子,給了她好大一個驚喜。
第二天,董傑告訴我,我又成了他們師弟師妹們的笑談,但是我對這個依然無動於衷,笑就笑吧,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當笑料了。那花店的活兒也糙,好幾個玫瑰花莖的刺也沒抹幹淨,手也被紮了好幾下,我隻能罵罵咧咧地把這個刺摳掉。總之,這事情也就算這麽過去了。
我發現,我對和田雯關係的不順也不難過。可能因為她畢竟沒有深入我的內心,也可能是因為她對我的內心並無興趣。在我看來,這和魏瀟的溫暖帶著親和力的個性太不相同了,也罷。
我又覺得,沒成功也許更好。成功了的話,和她談多半也會磕磕絆絆,到時候應該會更痛惜自己對魏瀟未競的感情吧?現在倒是幹脆了。嗯,很好。
相比之下,我去老實驗室的電腦上寫畢業論文可就有趣多了。伏彤實驗室現在有兩個人在這裏常駐,除了那小姑娘以外,又來一個年長一點的老師。
那小姑娘年紀看上去小小的,但很健談。她該和給我養動物的飼養員小盛差不多大,但是一點兒都不像小盛那麽羞怯,可能因為是南京本地人吧。
我問她,南京的哪個景點她認為最值得一去,她說,紫金山。小山雖不高,但是在市區的城牆邊上,到了頂峰頭陀嶺的話,南京城的城市美景盡收眼底。我調侃道:“那明孝陵和中山陵不是名氣更大嗎??”
“就那呀?給我感覺陰氣太重了,我可不敢去,你們膽大的就多去幾次,啊?自然界的山山水水,多好啊!”
又比如,我們聊起南京最有特色的小吃,我說,我最愛吃的是鴨血粉絲煲和鹽水鴨。她又撲哧一聲笑了:“你到外麵和南京老鄉這麽說,人家就知道你是假南京人,就知道這倆。知道秦淮八絕不?魁光閣的五香蛋知道不?永和園的蟹殼黃燒餅吃過沒?”
“這些東西都是啥?還有哪六個?”
“哈哈,都是秦淮河上的好吃的!說是八絕,實際上是秦淮河八家餐館的小吃,每家兩種,一起十六種。”
然後就給我報上這些小吃的名字。這老南京的架勢,就是不一樣。我有點兒詫異:“你看起來挺厲害的,記性這麽好!對了,你怎麽沒去上大學呢?”
“唉,家裏當時不了解情況,讓我上的中專,好早點兒出來工作。結果現在中專也不招人待見,就一邊工作一邊準備金大的自考咯!我初中成績其實不錯的,上了高中的話應該也能上個大學吧。”她歎了口氣。
這幾句話說下來,我突然有些同情她起來。她和我還有小盛,都都上過中專,算是一路人,讓我有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感覺。隻不過,她在實驗室一邊做著實驗,一邊還能哼著周傑倫的《愛在西元前》,感覺看上去比我輕鬆自在多了,不像我,研究做得苦大仇深到最後崩盤,她比我更能享受科學實驗的生活,這點我還不如她呢。
和她鬥嘴固然好玩,但是鬥得多了,我更加懷念魏瀟。魏瀟說話的風格是和煦春風一樣的體貼,就算和你意見不同的時候,她也會照顧你情緒,讓你感覺很舒服。所以,和小姑娘的關係,也就止步於鬥嘴了。
她說南京的陰氣重,確實是我在南京經常聽到的說法。南京作為六朝古都,帝王陵多,貴族墓葬也不少。除此之位,大大小小的寺廟也不少。不過,要說這些墓葬風水和菩薩保佑什麽的,我是不太相信的。那些皇帝們挑這麽些好風水葬著,可在金陵的的諸多王朝都很短命,實在是沒有幫到那些王朝什麽。那些菩薩,我媽沒少祭拜他們,家裏可也一直沒什麽大起色。所以,我在這裏過得很難受時,我寧可去看心理醫生,也不願意去燒香拜佛,去許什麽虛無縹緲的願。我覺得,許了多半也不靈;就算不許,老天爺該給你的,菩薩也沒那麽壞去把它拿走。
出國留學版的的版友們開始陸陸續續地報告他們收到的美國來的offer(錄取通知書),而我、伏彤、還有李桓幾個申請了去美國留學的同學一直遲遲沒消息,馬曉昆申請的加拿大的那些學校,也依然沒有消息。我們幾個人都有些擔心,怕是這次準備會打了水漂,不得不先工作了。馬曉昆提議說:“要不咱去旁邊的雞鳴寺燒燒香,拜一拜菩薩?興許菩薩就幫幫咱呢?”
我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啥時候菩薩有這麽好心了?沒聽說過麻繩隻從細處斷,雷公專打苦命人麽?”
“你就別胡說八道,淨埋汰菩薩了,看你這麽無知,菩薩不會怪你的。”馬曉昆嘟囔道。
看他們幾個都有點兒躍躍欲試,要去那燒香拜佛,我也懶得反對了。我隻是尋思,這麽多年的我們受的無神論教育看來是白費力氣了。平時不去拜菩薩,一遇到點兒難題,還是回到了求菩薩的老路上去了,真是應證了我媽常念叨的“平時不燒香,急時叫大王”那話。那個樣子,菩薩才懶得理你呢。我又感慨,咱中國人還在信仰這事兒上是純實用主義,看見寺廟燒個香,看見教堂劃個十字,回頭看見道觀又會去打個醮了,也算是各路神仙都拜過山頭了。
說歸這麽說,快要畢業了,和這幫家夥在一起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少了,我有些留戀這愉快的時光。所以周六他們仨去雞鳴寺時,我還是一起去了。既然得閑,那就一起得了。大不了,自己要是到時候膈應的話,不燒香不磕頭就得了。想起當年路過北京香山的臥佛寺沒有去拜訪菩薩,我自嘲道,來了南京,還是免不了和菩薩打個照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