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大紐大-談笑風雲:
行雲流水笑談兵,心有靈犀勝似親。
梅方紅黑十三張,教堂頂上險留名。
全世界橋牌愛好者矚目的一年一度的易卜生世界橋牌大賽於1993年六月十三日晚在全球各地橋牌俱樂部同步進行。參賽者自由組隊,以兩人為一隊進行二十四副牌的角逐。分別在其俱樂部產生南北組和東西組兩個冠軍。勝率如果在70%以上,參賽者的名字將上報國際牌聯。
根據抽簽,徐凡和我分在東西組。除了我們這一對哥大中國留學生外,還有兩對抽到南北組,趙康和他的搭檔就是其中一對。
比賽是在哥大旁邊河邊教堂的頂樓進行。夏天的傍晚,夕陽落在哈德遜河上泛起一片金黃。不遠處的華盛頓大橋曆曆在目。沒想到還沒有開始比賽就欣賞到如此美景。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是 東 字,分在東西組是不是會帶來好運呢?
前麵的每一副牌,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都完成的幾乎完美。轉眼就到了最後一副牌了。叫牌時已經感覺到這是一副強牌,問題是要不要叫到小滿冠。徐凡和我一直通過叫牌語言在互相試探。最後停在五上,沒有敢上小滿冠 (小滿冠是六)。打得也很漂亮,結果拿到十二副牌-小滿冠。可惜的是沒有叫到。
比賽完畢,隨即公布了成績。徐凡和我獲東西組冠軍。得勝率為67%。喜悅中帶有那麽一絲絲遺憾。如果最後一副牌叫到小滿冠那就是70%以上。可以說是功虧一簣。
其實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參加世界橋牌大賽。因為第二年都離開了哥大。比賽前,並沒有設定任何目標。隻是因為在哥大留學生中有一個打橋牌的氛圍,這幾年大家經常打著玩。隻是想看看自己的水平而已。結果似乎有點超水平發揮了。
與橋牌的淵源不在哥大,也不像其他77年高考後的大學生是在上大學期間,而是在自己家裏。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在文革前的六十年代,打橋牌在大專院校裏是老師和教授們的一種時尚。所以十歲左右就在家看父母與其他同事打橋牌。
1967年逃難到遵義躲重慶的武鬥,閑來無事學會了打橋牌。 當代課老師時,周末常與建院子弟馬渝生,小眼睛和袁英在袁英家打橋牌。大學畢業後在八中教書,中飯後到下午三點上課前不睡午睡,和幾個老師天天打橋牌。83年八中老師還組隊參加了在三鋼舉行的重慶市職工橋牌比賽。一度打到了第一台 (瑞士移位製)。出國前,也去過沙坪壩文化館打雙人賽。
盡管從小就愛好橋牌,可也逃不出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上層建築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餓著肚子是沒法打的。在美兩年多後,也就是89年左右,有了一定的經濟條件,牌蟲開始爬了出來。
在哥大的第一個橋牌搭檔是唐華,清華的子弟,應用物理係的博士生。有趣的是當我告訴他姓 金 字旁的 N ,不是大家所熟悉的 木 旁的 柳。他卻說這有什麽稀奇。我說難道你認識姓N的嗎? 他說不是認識不認識的問題, 而是他家裏的那一位就姓N。沒想到搭檔也還要講緣份。怎麽就和N家的姑爺成了搭檔。
後來知道,N琳家是蘇州無錫那邊來的。記得父親提過,國民政府考試院院長N永建告訴二伯N先銘說。我們的老家在太湖洞庭山 (不記得是東山還是西山) 上的N家巷。 這下好了,搞不好還是和真正的姑爺搭檔。不光如此,唐華老家是四川,也就梁羽生武俠小說中會用毒的四川唐家。他爺爺是49年前四川省教育廳長。我來自重慶,當時重慶還屬四川。搭檔就是姑爺加四川老鄉。
通常是星期五或者星期六晚上在唐華師弟隨誌峰的住所進行。老隨和樂連平搭檔。一般情況都是打二十四副牌。橋牌分兩個部份,叫牌和打牌。這兩個部份相互相存。既要叫得好,又有打得好,才是一個優秀的橋牌選手。
打橋牌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打仗。一拿到牌首先評估自己的實力,然後就是決定是否開叫和怎樣叫牌。如果拿到一手差牌,可以用阻擊叫,也就是幹擾對方的正常叫牌。拿到一副不錯的牌,也可以裝孫子不叫。想辦法讓對方叫高,然後加倍使對方輸得很慘。
打牌時,不僅要記住出過的牌,還要推測對方出牌的心理,運用邏輯推算出其可能性。有時候,還要憑一點兒直覺。誘使對方犯錯誤。把其他人做不成的牌做成就是真正的贏家。
二十四副牌有好有壞,就像人生一樣起起伏伏。不管是在任何情況下,你都得做出最好的選擇。打牌時,實實虛虛,虛虛實實,鬥智鬥勇,這就是橋牌。所以才有把一副好牌打爛了的說法。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橋牌就是人生。
記得有一次,有人說要讓我們認識一個橋牌大師。並且要討論高級打法。等了半天,隻看見唐華的室友進來了。問大師何在。結果說唐華的室友錢中山就是大師。其實我們和老錢早就切磋過了。哪有什麽高級打法! 大家一笑了之。
我們N家的姑娘在康奈爾大學讀博士。所以這位姑爺搭檔就免不了周末去伊薩卡。剛開始還好,後來就是每周末都要去了。沒時間一起玩了。那就隻好找新的搭檔。好在中國留學生是越來越多,當然中間有不少喜歡打橋牌的人了。
第二個搭檔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徐凡本來就是足球球友。聽說沒了搭檔,就說他做我的搭檔。你們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原來搭檔也是要講究緣分的。他父親是南昌人,我父親是九江人。所以我倆都是江西老表,一表三千裏。當年修南潯鐵路還是我大爺爺做的督辦。
到哥大的第二年(1990),徐凡回國取老婆。中國女孩這麽多,結果他偏偏娶了一個和我表妹們名字就差中間一個字的老婆。開玩笑說他娶了我家表妹,他是我妹夫。這樣搭檔從姑爺變妹夫,從四川老鄉變江西老表。能說不信緣分嗎?
姑爺搭檔和我一樣都是知識份子家庭出生,比較墨守成規。叫牌語言本來是先約定的。但是有的情況下受到對方幹擾就不能完全按照約定進行。我這位姑爺搭檔就不能變通了。而我這位老表搭檔卻和我心有靈犀。隻要我冒叫(也就是叫高了)他就知道。而我十有八九也能猜到他的意思。
人的互相理解有時是說不清楚的。照理說姑爺搭檔和我是同時代人,而且生活環境也一樣,應該有更好的心靈感應。而老表搭檔小我十五歲,生活經曆完全不一樣,卻反而溝通得更好。這就是人與人之間說不清楚的地方。
搭檔一換,對家也就跟著變了。老代和居欠成了固定的對家。記得一年冬天大雪紛飛的晚上,街上的雪已經齊膝蓋深了。大家幾乎無法出門,就說打牌吧。徐凡和老代連滾帶爬從隔壁一條街來到居欠和我住的大樓。四周一片寂靜,隻聽見洗牌發牌的聲音。十點鍾左右居欠太太給我們每人端上一碗熱騰騰的湯圓。這才叫溫馨呀!
哥大校園的橋牌活動離不開化學係趙康這個熱心人。九十年代初,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國留學生的到來。趙康就開始組織哥大校園內的橋牌比賽。比賽地點一般是在化學係大樓。有一次,參加比賽的人太多。就把地點放在化學係大樓頂上。那次大約是十桌人。可見大家對橋牌的喜愛。正是因為趙康經常在哥大舉行比賽,這才有後來徐凡和我奪冠的機遇。
花無百日紅可能是對哥大橋牌最好的寫照。93年唐華和隨誌峰畢業去了西岸的應用材料公司。94年我畢業後搬到皇後區,接著徐凡,樂連平和居欠也在畢業後搬來了。老代去丹佛讀博士後,趙康到紐約大學做教授。人一走茶就涼了。哥大的橋牌活動也就隨著消失了。三十年過去了,可是在哥大打橋牌談笑用兵的日子卻永遠留在心上,就像那碗湯圓一樣永遠是熱騰騰的。
後記:
1994年後,徐凡,居欠,楊雷和我都住在皇後區不遠的一個範圍內。所以還不時到楊雷家打牌。主要是楊太太十分好客。一年多後,楊雷去華爾街工作就沒有時間打牌了。
後來,居欠住的離我不遠,所以我們有時去附近的俱樂部打牌。也和徐凡去過長島的俱樂部打牌。隨著居欠離開了紐約,徐凡回中國發展去了。在網上打了一段時間覺得沒趣,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