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解析 10》

相比較於視覺，我們不是那麽相信聽覺。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不僅僅是因為語言表意上不夠精準，不夠真實，有時候不想真實，而且是因為聲音給我們傳達的信息本來就是碎片的，離散的。視覺卻能夠給我們表述一個更清晰，更完整，更係統的外在世界。這是生命演化的一個選擇。

別的生物可能選擇了不同的路徑。大多數的蝙蝠視覺很差，但是聽覺很好，而且發明了回聲定位。蝙蝠的聲音頻率可以達到二十萬赫茲，高出人類十倍。蝙蝠飛行時，不斷地發出超聲波脈衝。它們通過反射回來的聲音來探測周圍的物體。這是一個類似調頻雷達的周密係統。蝙蝠發出的啾鳴聲音脈衝也是由不同頻率的聲波組成。脈衝前端的頻率較高，後端較低，以便於蝙蝠區分發出去的聲波和反射回來的聲波。而在分辨反射的聲波中，蝙蝠隻篩選接收高頻率部分。回聲延時越長說明反射聲波的物體越遠。這時有關於聲波頻率和時序的信號處理都在蝙蝠的丘腦中完成。物體的方位可以由兩隻耳朵接收回聲的時間差決定。蝙幅就能夠尋找到飛蛾等捕獵的對象，也能避免撞到岩壁或者樹枝上。蝙蝠的這一套回聲定位係統完全類似於人類的視覺係統，可以營造勾畫出一個周圍世界。二十萬赫茲的聲波能夠達到毫米級別的分辨率。這與人眼的識別度相差不太大了。但是，我很懷疑蝙蝠的神經和大腦有足夠的能力來處理這些大數據量的三維聽覺信息。蝙蝠感知的世界應該很模糊。聲音在空間傳播時衰減很快。這也限製了蝙蝠靠這個回聲定位方式所能探知到的空間的深度和遠度。蝙蝠是晝伏夜出的動物。但是它們的世界裏不存在星星和月亮。

哲學家內格爾在1974年發表了一篇文章，《作為一隻蝙蝠是什麽感覺？》，掀起了對意識的討論。內格爾認為意識是普遍存在的。但是，人類並不能真正理解蝙蝠的意識和它的世界。這本身就是我們以意識來討論思考意識的本質上的尷尬境地。我們以後還會在一個更大的背景之下回到這個問題。

人的觸覺與視覺和聽覺不同，沒有專門的感受器官。觸感依靠遍布在全身，皮膚，粘膜，肌肉，關節，以及體內組織器官裏的感覺神經元細胞。當你用手機時，手指滑過顯示屏。位於指尖皮膚下的神經元末端的細胞膜發生形變，促使細胞膜上的離子通道打開。細胞膜外的鈉離子和鈣離子流入細胞內，降低了膜內外的離子濃度梯度和膜電勢差，由此而產生了動作電位，也就是觸覺信號。指尖和其它身體部位接收到的觸覺傳導到脊索，再經由腦幹上傳到丘腦的腹後外側核。而人臉部的觸感由三叉神經（顱神經的一種）傳導到腦幹，再到丘腦的腹後內側核。最後，觸覺信息由丘腦投射到大腦頂葉的觸覺和體感皮層，激發出神經衝動。觸覺就產生了。

體感皮層是在靠近大腦頂葉和額葉邊緣上的條形區域。它的額葉對麵是運動皮層。人身體上各個部位的觸覺在體感皮層上都有指定的區域。但是，這種對應並不按人體比例。手指以及麵部唇舌和眼睛的感覺區域明顯地誇大了。體感皮層和相鄰的運動皮層又有一一對應的關係。這反映了人的行為特點。人類比其它動物更善於運用手和手指。唇舌不僅用於飲食，而且對人類來說，更是語言交流不可或缺的工具。

—寫於2023年3月23日（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