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織夢幻的人·夏加爾篇之三》

《編織夢幻的人·夏加爾篇之三》

夏加爾回到法國時幾乎一文不名。他原先留下來的畫大多被毀了。他就憑著記憶將畫重新畫一遍。同時夏加爾嚐試不同的繪畫技法。1924年夏加爾結識了著名繪畫鑒賞家沃拉爾。先是完成了果戈理的《死魂靈》的刻板印畫插圖，然後是拉·封丹的《寓言》。1927年夏加爾的繪畫在法國的藝術圈贏得聲譽，對當時的達達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繪畫都有影響。恩斯特毫不掩飾對夏加爾風格的崇敬。

夏加爾認為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雜技演員》是沃拉爾訂的十九幅《馬戲團》係列畫作中的一幅。通過水粉畫的朦朧柔和色彩，夏加爾表達了一個寧靜的世界和詩歌般的魔幻景象。

為了繪製《聖經》插圖係列，夏加爾特地遊訪在以色列（當時巴勒斯坦）的聖地，找到自己靈魂上的歸宿。在這幅《孤獨》畫裏有夏加爾常用的主題，奶牛，小提琴，俄羅斯灰沉的天空和屋舍風景。一個男子麵容憂鬱，陷入沉思。飛翔的天使和手中的猶太教妥拉經是這個孤獨男子的精神寄托。1933年希特勒掌握權力後，德國和歐洲滋生一片反猶太人的情緒，這是夏加爾對像自己一樣流浪在歐洲的猶太人和整個民族的寫照。無論多少政治風雨和動蕩，夏加爾堅持不懈《聖經》的創作。共一百零五幅插圖到1956年才完成。這幅《孤獨》在同一年捐獻給了特拉維夫藝術博物館。

二戰開始不久法國很快地被納粹德國占領。作為猶太人的夏加爾一家被迫逃亡。1941年他列入歐洲傑出藝術家被轉移到美國，居住在紐約曼哈頓。在美國孤獨的日子裏，夏加爾時常去東區的猶太人聚居地，跟人聊天，閱讀猶太語的報刊。再者就是不斷地繪畫。《雜耍藝人》裏畫的是想象中一個非人非鳥，半人半天使的形象，和俄羅斯故鄉，猶太人民謠的主題。在殘酷陰鬱的戰爭期間，夏加爾表達出樂觀的精神和希望。

1944年八月盟軍解放了巴黎。兩個星期後貝拉因病毒感染而意外地去世。夏加爾失去了共同生活二十九年的伴侶。他非常悲痛，有九個多月的時間無心作畫。這幅紀念貝拉的《圍繞著她》的藍色調代表著憂鬱。貝拉手扶臉頰，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憂傷。上方是一對情侶，女子披著白色的婚紗。一個天使從天而降。抱著的水晶球裏是貝拉和夏加爾日夜思念的故鄉維捷布斯克。畫左上角的一隻鳥帶來一枝蠟燭，象征夏加爾為貝拉的祈禱。下方是畫家本人。倒立的頭和貝拉通過水晶球正好對稱。貝拉沒能回到故鄉。她被埋葬在美國。1946年二戰結束後夏加爾回到法國。

夏加爾已年過六旬，住在法國南部的尼斯附近，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但他的畫約仍舊絡繹不斷。除了油畫和版畫，夏加爾也為教堂作裝飾玻璃窗彩畫。1964年夏加爾在七十七歲高齡為巴黎歌劇院完成了天頂畫。這是他晚年最傑出的作品。夏加爾仍然以他獨特的風格描繪莫紮特等五位作曲家的曲作。其中還穿插猶太人傳統婚禮的景象。1973年闊別五十年之後，夏加爾應蘇聯文化部的邀請回到莫斯科。當他見到他當年繪製的而後來被封查的猶太劇院壁畫時，不禁老淚縱橫。夏加爾沒有回到維捷布斯克去參觀。他知道他的故鄉在二戰德國軍隊和蘇聯紅軍的激戰中完全摧毀了。曾經一個猶太人居住地的一萬六千猶太人被德國納粹全部迫害致死。1985年九十七歲高齡的夏加爾在法國家中去世。白天還像往常一樣繪製版畫。死時沒有承受痛苦。

夏加爾活得太長。從一戰到俄國革命到二戰，他經曆和見證了太多社會動蕩。作為一個遊蕩和自我流放的猶太人，苦難的感受會更深。夏加爾也經曆和見證現代藝術的演變。他的繪畫始終是他自己。有人會說夏加爾的畫和盧梭很像，都有原始主義的稚拙感。但夏加爾的畫裏有著時髦的立體主義的形和野獸派的色。而更重要的是夏加爾表述人類崇尚的理想。他的畫是遊子的故鄉，是戀人的愛情，是迷途者的信仰。夏加爾是繪畫中的吟遊詩人，是繪畫中的民謠歌手。在他的夢幻裏，哀愁是淡淡的，歡喜也是淡淡的。夏加爾也很聰明，他知道如何包裝推廣他的畫。他也是包容的，他的畫可以有猶太教和基督教的符號並存。夏加爾的葬禮按基督教儀式進行。他的女兒伊達堅持在葬禮最後安排猶太教的祈禱。最終夏加爾葬在法國。
--寫於2017年8月26日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