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一

我生活的城市是這樣的 - 一年365天有300天是晴天。好天氣一個接一個，好到做什麽都像是辜負。所以，就什麽也不做，呆呆看窗外。

威靈頓小區格外安靜。威靈頓小區一向安靜。這團安靜，被捧在手心，不允許觸摸。

我常常呆望窗外，看著看著，外麵的綠色就滲進來，我就滲出去。

二

一天晚上，窗外的燈光忽然閃了一下 - 夜行人!

這是寂靜敲響鍾聲的夜晚，冬天的夜晚．門口小路上走來一位行人，他走過對麵鄰居家門口，他在這麽深的夜晚，一個人走在悄無一人的小區街頭，他幾乎是微不足道的改變了夜的濃度，在巨大的夜的容器裏，他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他仿佛從很早就開始行走了，一直走在夜裏，一直走不到晨曦，當他經過鄰居門口時，把門口的光線隔斷了一下。我忙湊近窗子，撥開百葉窗向外看－街上空空蕩蕩，並沒有一個人，是我走過窗邊晃動了百葉窗裏透過的光纖。

沒有夜行人．

三

一天，窗外，對麵的人行道上走過一個人，一個男人。是我們鄰居家男人，馬上要左拐進自家門。

但是他沒有左拐，他走過了那個門，沒有左拐。他不是我的鄰居。

他是誰，他是某個讓我的心晃了一下的人，他是另外一個人，不太熟悉的人。他是那個馬上要死的人，一個讓我揪心的人。微僂的腰，削頰，背了一輩子在肩上的中年人。

我看著他時，他是他，我走出去，對他說你好，進行簡短的交談，他就不是他了。

就像窗外的這條街道，你永遠無法走進，你打開門，走出院子，然後發現，你站立的街道，不是剛才那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