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盦

出生於中國,現居澳洲。職業醫生。曾經馳騁澳洲政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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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說 熱海之春

(2023-07-28 05:06:26) 下一個

     這是我的一篇舊作,有幸刊登於近期‘世界華人周刊’。或因篇幅關係,做了修改。現將原文奉上。希望喜歡。

微小說  

熱海之春

        二月的東京,品川區。

        薑成功匆匆地買了前往熱海的新幹線車票。多年沒來,品川車站變了不少,但那個大鐘仍在;忠實地記錄著過往的一切。

         從品川到熱海還不到一個小時。可薑成功,卻在那一小時內,在腦海裡進行了一次時光的穿越;他回到了多年前,剛剛來到日本的那個年代。

        那時候的薑成功,年少,氣盛;來日本學習最新技術。立誌要憑自己的本事為祖國,為人類造福。憑著自己在國內惡補的日語基礎,薑成功很快過了語言關,進入某大學學習電子電腦。自身的天賦加努力,使得他在班上成績斐然,也因此獲得了好幾位女孩的青睞;其中一位(都不記得是從哪兒來的同胞了)身材高挑,麵貌俊俏的姑娘對薑成功窮追不捨,甚至放出了'不嫁薑成功寧可去死'的狠話。用情之專可見一斑。

        可薑成功就是不為所動。為了不傷那女孩的心,他選擇躲避。而他的一位日本同學給了他一個建議:利用寒假期間去熱海做'阿魯巴億多(打短工)'。而薑成功也特喜歡泡溫泉,於是一拍即合,去了熱海那同學推薦的一家日式小餐館(多年後他才知道,原來日本同學喜歡那女孩。這主意真可謂一箭雙雕;按現在的說法是'雙贏'。後來他們還真結婚了;那女孩留在了日本)。

        也正是在那家餐館,薑成功遇見了她。

        春子,一個剛過二八青春不久的日本姑娘;是那家店主的小女兒。

        平心而論,春子或許不能算那種出類拔萃的大美女。可她那白皙的皮膚,圓圓的臉蛋,屬於那種曾經很受歡迎的'娃娃臉'(日文叫做'卡哇伊'),則是薑成功夢寐以求的類型。

        而春子也明顯地喜歡薑成功。本來麼,愛情不需理由,沒有國界。那種兩情相悅,不在乎天長地久,隻知道曾經擁有的感覺,相信隻有真正戀愛過的人才能體會得到。熱海的海當然不熱,但熱海確實有海;更有著名的溫泉。多少個早晨,他們相擁著在海邊同看日出;多少個夜晚,他們相約著一起去泡溫泉。那家小餐館也莫名其妙地生意興隆;或許是被那對小情侶的熱情感染了吧。不都那麼說嗎: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

        春子愛吃中華料理;薑成功這幾年廚藝突飛猛進。在為春子燒菜時經常戲稱春子為'哈魯馬騎 (春捲)';而薑成功酷愛日本的牛肉飯,裡麵還總喜歡加很多生薑;聰明的春子便'反唇相譏',叫薑成功'肖芽(生薑)'。於是在小餐館裡經常聽見'生薑' '春捲'的滿天飛。

        短短的寒假很快就結束了。可薑成功還是隔三差五地往熱海跑;還提出不要工資給餐館幫忙;尤其是週末去得更勤。目的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惜好景不長。先是老闆娘,然後是老闆相繼知道了他們的戀情。原來對薑成功很熱情客氣的夫婦倆一下子對他的態度大變,最後終於到了拒絕薑成功再去'幫忙'的地步。甚至在春子哭哭鬧鬧地和他們正式攤牌,以及薑成功有理有節地向他們'曉以大義'的情況下,仍然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什麼'春子年紀還小,剛過法定成人年齡'、'兩國風俗文化不同,通婚不太合適' 等等,等等。總之一句話,就是'不行'!......

        '下一站是熱海;我們將作短暫的停留。請要下車的旅客拿好隨身物品......'

        薑成功從記憶中回到現實。他走出車站。門口那個'飛躍'女神雕像還在;隻是老舊了不少。

        沿著記憶中的道路,薑成功很快找到了那家小餐館。它還在,它竟然還在!

        推開那典型的日式小門,他悄悄地進店,朝自己非常熟悉的角落上那個座位走去。

        店裡沒什麼人;光線昏暗。薑成功環顧四周:飯店結構擺設還基本相同;雖然應該進行過整修。而那角落的座位,那個他絕對不會忘記的座位,卻貌似一點都沒變過。已經記不清了:有多少個夜晚,他們是相擁著在那兒渡過的。

        '一拉下驛馬山(歡迎)' 一個小姑娘朝薑成功走來,'您,您坐在這兒嗎?'

        '是的,怎麼了?不行嗎?' 薑成功有些氣惱,也有些疑惑地問。

        '啊啊,當然可以';小姑娘連連鞠躬;'這裡隻有很忙的時候才有人坐。哦噶桑(日語:媽媽)一般不讓人坐在這兒'。

        薑成功仔細打量著小姑娘:那白白的皮膚,圓圓的臉蛋;那張似曾相識的、卡哇伊型的麵龐。薑成功的嘴角抽動了幾下。

        '您要些什麼?'小姑娘還是站在那兒,笑容可掬的。那語氣,那動作。薑成功的嘴角又抽動了幾下。

        '妳,妳媽媽好嗎?'不知怎麼的,這話還是沖出了口。

        '啊,她很好。怎麼,您認識她?要不要我叫她出來?'

        '哦,不,不';薑成功趕緊阻止,'我,我叫一份春捲和一份牛肉飯;多加點生薑'。

        '一份春捲和一份牛肉飯?很多生薑?好的,知道了'。

        薑成功再次舉目四望。他清楚地記得,他們最後見麵的那一晚:應該是嚴冬吧?也就是在這個座位。他們擁抱著,依偎著。那對日本老夫婦不知是自覺理虧呢,還是認為反正薑成功就要'消失',目的已經達到;也不來打擾他們。

        '我走後妳會想我嗎?' 他問。

        '會,一生一世都會;' 她答;'你呢?'

        '妳說呢?' 不等她回答,他就將自己那滾燙的嘴唇,印在了她那櫻桃小口之上。

        那一晚他們一宿沒睡。他們就這樣坐著、抱著。兩人流的眼淚,比他們喝的酒水還多……

        離開熱海後薑成功在東京沒待很久就轉學去了美國。後來……

        '奧馬大三……(讓您久等了);您點的春捲和牛肉飯;' 小姑娘端著飯菜放到桌上,'客人您,您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怎麼了?'

        '哦,哦;沒什麼。剛才媽媽在說,這裡很少有人單點這兩樣東西的;還放那麼多生薑。您請先用。媽媽一會兒會出來和您打招呼的'。

        '哦,不,不用了';薑成功突然想起了那位日本老同學給他的忠告:'我勸你還是別去見春子。日本女人一般結婚以後都不再和男人來往的。至少我們這一代人還是如此。'

        匆匆地掏出錢放在桌上;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小姑娘說:'請你,請和妳媽媽說,生薑向她問好!'

        '什麼,生,生薑?'小姑娘畢竟年輕,竟然聽見了。

        '對的,謝謝,謝謝了!'

        '可是您,您還沒吃呢!'身後傳來小姑娘的叫喊;'奇怪的人!'

        走出飯店,手機響了。

        薑成功打開視頻電話,一個典型的中西混血兒小夥子出現在他眼前。

        '爹地,你今天打電話晚了。'一口道地的美國口音,薑成功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三藩市自己的家中。

        '啊啊,我在阿泰咪(熱海)'。

        '你不是去東京開會嗎?怎麼去熱海啦?'

        '哦,爹地去看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見到了他嗎?'

        '嗯,見到他了。'薑成功對家人從不撒謊;可這次,他撒了個'白色的(善意)謊言'。他岔開話題,'你媽咪呢?'

        '媽咪已經睡了。她今天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要緊嗎?'薑成功有些緊張起來。

        '沒大礙。白天已經去看過家庭醫生了。'他兒子說;'爹地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們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們。替我吻吻媽咪和琳達。她也睡了嗎?'

        '是的,她還是個小姑娘;'電話那頭傳來咯咯的笑聲。

        '好。我過兩天就回去了。拜拜!'

        '拜拜,爹地!'那邊電話掛了。

        薑成功又回頭望瞭望小餐館。對麵就是海岸。

        風大,沙子進了他的眼睛。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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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乘桴人_CA9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可能成功的P' 的評論 : 謝謝!其實當時寫此小說的靈感確實有點來自‘往事並不如煙’。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有點淡淡憂傷的文字很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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