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懷天地

何與懷,博士,除一般寫作外,主要研究興趣是當代中國問題和華文文學。現為悉尼華文作家協會榮譽會長、澳大利亞華人文化團體聯合會召集人。2021年八十歲榮獲“澳華文化界終身成就獎”。
正文

何與懷:她讓所有苟活者都失去重量 一一 紀念文革中慘遭割喉槍決的女英烈張誌新

(2023-04-04 23:35:20) 下一個

她讓所有苟活者都失去重量

一一 紀念文革中慘遭割喉槍決的女英烈張誌新

何與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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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誌新遺像

 

【前言: 4月4日是一個應該紀念的日子。幾乎半個世紀前,1975年的這天,四十五歲的張誌新在沈陽大窪刑場慘遭槍決。行刑前張誌新被非常殘忍地割斷喉管,她淒厲呼喊,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其狀極其恐怖淒慘。

張誌新的死罪是六個“惡毒攻擊”。她生前的確“惡攻”毛澤東。在“文革”風暴席卷神州大地、個人崇拜瘋行的時候,張誌新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絕不屈服,在監獄裏甚至喊出“打倒毛澤東”的口號。她是一位思想解放的先驅,是在黑暗中勇敢反抗專製暴政的女英烈。

張誌新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告訴人們,個人崇拜是多麽荒謬扭曲,多麽瘋狂失智。當年,她也信心滿滿地展示她對未來中國的願景:“再過幾十年的人看我們現在和黨的領袖的關係,就像我們現在看從前的人信神信鬼一樣可笑,像神話一樣不可理解。”但是,非常不幸,她幾十年後的同胞,在定於一尊的恐怖皇權高壓下,思想更難自由,“妄議”之罪隨時降落頭上。以目前來看,張誌新真誠的盼望落空了。但是,張誌新的犧牲,給人們傳達了永難磨滅的氣貫長虹的信念,終有一天,中國人民會對個人崇拜,對獨裁專製,群起而攻之;終有一天,在神州大地,人們一定能夠真正紀念張誌新這位先烈,繼承她的遺誌。】

 

 

她把帶血的頭顱,

放在生命的天平上,

讓所有的苟活者,

都失去了——

重量。

 

這首詩是韓瀚所寫,題為〈重量〉。

當年還有另一首同樣著名的詩,題為〈哭〉,流沙河撰寫:

 

不裝啞就必須學會說謊,

想起來總不免暗哭一場,

哭自己腦子裏缺少信念,

哭自己骨子裏缺少真鋼。

 

今夜晚讀報紙失聲痛哭,

愧對著女英烈一張遺像,

要誠實要堅強重新做人,

這一回幹脆把眼淚流光。

 

當年,“四人幫”倒台後的那些日子,哪些詩最直截了當讓中國大陸民眾整個心靈受到震撼,最能使人悲憤、自責、反思、醒悟?我想,這兩首短詩必列其中。

2---

張誌新曾經是一個快樂的母親。

 

“她把帶血的頭顱,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讓所有的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這是何等的震撼力!短短幾行詩,傳達給人們的是永難磨滅的氣貫長虹的形象和信念。正所謂“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的確,每個讀到此詩的人,如論者所言,熱血者當無不為之動容,而苟活者則必然無地自容。而流沙河的“哭”,可謂切膚之痛的真情實感。假如沒有親身經曆那場大劫難,沒有感受過那種排山倒海般而又無處不在的紅色恐怖,沒有遭受過心靈或肉體的殘酷迫害,便寫不出這樣的詩,也無法深刻理解這樣的詩。真是字字皆是淚句句皆是血啊!“不裝啞就必需學會說謊”,這不就是那些年月中,在專製暴政下,整個民族的寫照嗎?!“要誠實要堅強重新做人”,詩人痛心疾首,激勵自己,亦是向整個民族發出的誠摯而又淒厲的呼喚!

這兩首詩是獻給張誌新烈士的。張誌新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告訴人們那曾經是一個多麽荒謬、扭曲而瘋狂的時代。

 

 

張誌新案件是一個什麽樣的案件呢?她究竟犯了什麽滔天死罪?以下是知情人的揭發、記者有關調查和檔案紀錄。

1968年前後,正當“文革”如火如荼的年月,在一個普通的星期天,張誌新,遼寧省委機關一個普通幹部,到一個同事家裏借江青講話資料,順口說她覺得“文革”好多問題不能理解。此事立即被匯報並寫成文字裝進檔案裏。不久,在幹校裏,張誌新被揪出來。

1969年9月18日,以“反革命”的罪名,張誌新被捕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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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關押張誌新的沈陽公安局重犯看押所舊址(趙玉民攝)

 

張誌新第一次被判是1970年5月14日。遼寧省盤錦地區革命委員會人民保衛組判處張誌新死刑,立即執行。案件呈送到了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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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關押張誌新的地下牢房(趙玉民攝)

 

本來,張誌新被逮捕後,原打算隻要她認罪,判幾年刑就行了。可就是因為她不認罪,便被判死刑,立即執行。案件呈至已實行軍管的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

6---

地下牢房門送飯小鐵窗(趙玉民攝)

 

當年省高院軍管會把張誌新案首先給一處副處長高振忠審。高振忠看了市中院的報告,私下說:張誌新是動口不動手,不搞破壞。在組織會議上,黨員在黨的會議上發表自己的看法,構成犯罪嗎?但高振忠雖然對張誌新案有自己的看法,卻不敢向軍管會講,更不敢在會上講。

7---

張誌新戴過的手銬和腳鐐

 

軍管會認為高振忠執行不力,決定換人,換上了周某某。周感到壓力很大,決心這次不能再“右傾”了,要判刑,判勞改。他考慮判兩年以上有期徒刑,並征求他的上級主管單位負責人意見,得到認可。但他在謄抄審判意見稿時,覺得自己還可能被軍管會認為“右傾”,於是把刑期大大加重,改為十五年。他認為,這已超過了極限,他們不會再說他“右”了。

8---

拋在監外的牢房椅子(趙玉民攝)

 

但審判意見稿送到軍代表那裏,被全改了,軍代表連寫了六個“惡毒攻擊”(即“惡攻”偉大領袖、無產階級專政之類),結論是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被修改過的審判意見,呈報到遼寧省革命委員會審批。

1970年5月14日,張誌新被判死刑,立即執行。審批會上,與會者對盤錦地區法院、沈陽市法院和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一致對張誌新判處死刑,均表無異議。最後,遼寧省最高負責人、沈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發話:留個活口,當反麵教員,不殺為好。於是,改判張誌新無期徒刑,投入沈陽監獄強迫勞動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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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張誌新的地下牢房門(趙玉民攝)

 

1973年11月16日,犯人參加一次“批林批孔”大會(“林”指林彪,“孔”指孔子,當時毛澤東認為林彪是“尊儒反法”的,江青一夥便發起一個聲勢巨大的運動,並發展成“批林批孔批周公”,企圖把周恩來也打倒)。當報告人批判林彪推行“極右路線”時,此時精神已失常的張誌新站起來喊:“中共極右路線的總根子是毛澤東。”張誌新因此被認定“仍頑固堅持反動立場,在勞改當中又構成重新犯罪”,被提請加刑,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1975年2月26日,中共遼寧省委常委召開擴大會議,審批張誌新案件。出席這次會議的有省委書記毛遠新、魏秉奎、蘇羽等十七人。會上,蔡文林作了〈關於現行反革命犯張誌新的案情報告〉。

聽完〈報告〉後,這些大人物有如下一段對話:

 

魏秉奎說:“真是反動透頂。”

毛遠新說:“判無期以後,一直相當反動,看來是死心塌地。”

魏秉奎說:“幹脆吧。”

毛遠新最後說:“在服刑期間,這麽囂張,繼續進行反革命活動。多活一天多搞一天反革命,殺了算了。”

蘇羽、魏秉奎表態:“幹脆。”

 

1975年2月27日。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遵照省委常委擴大會議決定,給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下發文件。內中隻有六十多個字:

 

你院報省審批的張誌新現行反革命一案,於1975年2月26日經省委批準處張犯死刑,立即執行。希遵照執行,並將執行情況報給我們。

 

3月6日,監獄有人提出張誌新“是否精神失常”的問題,並向上級報告。

3月19日,上級批示:“她的假象,本質不變,仍按省委批示執行。”

1975年4月4日,四十五歲的張誌新在沈陽大窪刑場慘遭槍決,就這樣“幹脆”地被“殺了算了”。

 

 

從當時的監獄檔案中可以明白無誤地看到,張誌新的確“惡攻”毛澤東。她說:

 

毛主席在大躍進以來,熱多了,科學態度相對地弱了;謙虛少了,民主作風弱了;加了外在的“左”傾錯誤者的嚴重促進作用。具體地說,我認為林副主席是這段曆史時期中促進毛主席“左”傾路線發展的主要成員,是影響“左”傾錯誤不能及時糾正的主要阻力。導致的結果從國內看,是使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社會主義革命受到挫折和損失。這種局麵確實令人擔憂和不安。

 

關於“文革”,張誌新說:

 

這次文化大革命的路線鬥爭是建國後,1958年以來,黨內“左”傾路線錯誤的繼續和發展。並由黨內擴大到黨外,波及到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的各個領域、多個環節……

 

張誌新在會上或強迫交待時還說了對個人迷信、個人崇拜,對搞“三忠於”、跳“忠字舞”的看法。她說:“過去封建社會講忠,現在搞這個幹什麽!搞這玩意幹什麽!再過幾十年的人看我們現在和黨的領袖的關係,就像我們現在看從前的人信神信鬼一樣可笑,像神話一樣不可理解。”她還說:“無論誰都不能例外,不能把個人淩駕於黨之上”;“對誰也不能搞個人崇拜”。張誌新表示這些意見和看法,正是“文革”風暴席卷神州大地、個人迷信個人崇拜瘋行的時候。張誌新卻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絕不屈服,在監獄裏甚至喊出“打倒毛澤東”的口號。她真是一位思想解放的先驅!她這些言論體現出的堅定政治信念可謂驚人!

張誌新在牢獄中、法庭上、刑場上,堅持真理,大義凜然,堅貞不屈。1969年在一次批鬥會上,她就公開聲明:

 

強迫自己把真理說成錯誤是不行的,讓我投降辦不到。人活著,就要光明正大,理直氣壯,不能奴顏婢膝,低三下四。我不想奴役別人,也不許別人奴役自己。不要忘記自己是一個共產黨員,不管出現什麽情況,都要堅持正義,堅持真理,大公無私,光明磊落……

 

因為涉及最高神物毛澤東,張誌新兩次被判死刑,平反也經曆兩次曲折。

“四人幫”倒台後,中共中央下發的文件規定:反對林彪、“四人幫”的要平反,但反對毛主席的,仍定為反革命。因此,開始時張誌新案不予徹底平反。1979年3月9日,遼寧省委召開常委會議聽取對張案複審的匯報。此時的省委第一書記是任仲夷(任後來任職廣東,2005年11月15日逝世,享年九十一歲。他被認為是中國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以降的改革年代中,最重要同時也是最出色的改革者和政治家之一)。他繞過了“禁區”,對張誌新被害的主因避而不談,巧妙地為張誌新平反昭雪。這在當時還需要很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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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為張誌新平反的遼寧省委第一書記任仲夷

 

張誌新平反昭雪之後,施加在她身上的駭人聽聞的暴行一點一點地被揭發出來。

她因為至死不認錯,最後被關押在隻能容納一人、而且隻能坐不能躺不能站的“小號”裏。事實上,在六年鐵牢生活,張誌新受盡了肉體的、精神上的種種摧殘迫害。監獄當局甚至鼓勵刑事囚徒頻繁地肆意強奸、輪奸她。張誌新最後神經已經完全失常。

她的刑場執行記錄隻有寥寥八個字:“彈中頭部一槍擊斃。”彈中頭部等於是麵目全非,慘不忍睹,以致這張照片後來不能示人。

張誌新被殺害後,有說是暴屍荒野,有說是屍體被潘陽醫學院附屬醫院運走,作病理解剖實用,又說被剖腹挖心,取了內髒後才火化,也有說是骨架子被製成標本了。張誌新遺體下落至今成謎,她那骨灰盒一直空著。

最令人發指的是:張誌新上刑場前,公安恐防她呼喊“反動”口號,在她頸背墊上一塊磚頭,就用普通刀子割斷她的喉管。張誌新劇疼難忍,淒厲呼喊,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其狀極其恐怖淒慘,以致旁邊一個女管教員看了昏厥過去(這個最血淋淋的罪行,是遼寧公安局的“創舉”,毛遠新等當權人物讚同這個“捍衛毛澤東思想”的創造性的“新生事物”,已經執行了三十多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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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誌新在行刑前兩個小時被割喉的地方(右一為趙玉民)

 

這裏,還有一個萬分可悲可恨的插曲。張誌新受害時,當局要她的孩子林林、彤彤參加一個什麽“學習班”。後來在張誌新的案卷中找到一份簽字並按手印的所謂“筆錄”,摘抄如下:

 

……

林林:剛聽說張誌新犯了反革命的罪行,我當時感覺會影響我進步的。這下可完了。但經過學習提高了認識,母女關係是有階級性的。她雖然生了我,是我的母親,可她是反革命,就不是母親了,已是我的敵人了。她反黨反毛主席,我們就和她鬥爭到底。我後來經過學校老師和家長的教育,我已認識到她反革命,我和她劃清界限,並不會影響我的進步。

問:張誌新實屬死心塌地,罪大惡極,你們有什麽想法、看法?

林林、彤彤:堅決鎮壓,把她處死刑,為人民除害。我們連屍體也不要,政府願意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我們都擁護。
……

那一年,彤彤不滿十歲,而林林也未滿十八歲。當局竟要他們說出這樣的話!

 

 

張誌新平反後,一篇題為〈一份血寫的報告〉的長篇通訊於1979年6月5日在《光明日報》第一版發表。寫報道的記者陳禹山回憶說,報社領導們對張誌新上刑場前被慘無人道割斷喉管的罪行是否見諸文字不敢作主,報到中宣部審批。當時的中宣部部長胡耀邦雖然非常開明,但也希望把割喉管的細節刪掉。最後見報的文字是:“慘無人道地剝奪了她用語言表達真理的權利”。這篇通訊發表的當天就有一個讀者打來電話追問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對方一聽到實情就哭了,哽咽地說:“魯迅先生在〈紀念劉和珍君〉裏提到一個遇難的學生時寫道:‘這不但是殺害,簡直是虐殺,因為身體上還有棍棒傷痕。’當年有棍棒傷痕被叫虐殺,而今我們割斷氣管再去處決,這叫什麽殺?假如魯迅活著,他會含蓄掉嗎?他會怎麽寫?”……

一聲聲義正辭嚴的追問,終於使陳禹山在以後的文章裏明確說明是幾個大漢,把張誌新按倒在地,在頸背墊上 一塊磚頭,不麻醉不消毒,就用普通刀子割斷喉管的細節。由此引起了讀者怒不可遏的“娘殺孩子”討論,引出了“誰之罪”的全民“天問”:

割喉管人是無罪的,押打張誌新的人是無罪的,公安局、法院、省委宣傳部那些揭發張誌新的人都是無罪的……因為在當時那種專政政治下,誰都是在執行上級指示、“中央精神”,執行“毛主席革命路線”……那麽——到底誰有罪呢!?

12---

“誰之罪?”:張誌新母親和三個妹妹攝於紀念展廳。

 

張誌新案件報道討論在三個月後突然停止。人們相信,這無疑與這個全民“天問”有關。當然,這又是一例“奉命行事”。

1979年8月12日,另一位著名詩人公劉,特地來到沈陽市郊外那個“大窪”刑場,來這裏憑吊烈士張誌新。詩人盤桓良久,思緒萬千,感慨不已,寫下兩首詩。其中一首是《刑場》,悲憤地喊出:“中國!你果真是無聲的嗎?”

 

我們喊不出這些花的名字,白的,黃的,藍的,密密麻麻,

大家都低下頭去采摘,唯獨紫的誰也不碰,那是血痂;

血痂下麵便是大地的傷口,

哦,可—怕!

 

我們把鮮花捧在胸口,依舊是默然相對,一言不發;

曠野靜悄悄,靜悄悄,四周的楊樹也禁絕了喧嘩;

難道萬物都一齊啞了?

哦,可—怕!

 

原來楊樹被割斷了喉管,隻能直挺挺地站著,象她;

那麽,你們就這樣地站著吧,直等有了滿意的回答!

中國!你果真是無聲的嗎?

哦,可—怕!

 

 

現在,半個世紀過去了,情形又怎樣呢?真是令人難以相信,現在的中共國,居然又出現一個恐怖的新毛時代。這真可用“可—怕”兩字來形容!

當年,還有一位著名詩人雷抒雁以長詩《小草在歌唱》歌頌張誌新。他在詩中寫道:“我敢說﹕/如果正義得不到伸張,/紅日,/就不會再升起在東方!/我敢說,/如果罪行得不到清算,/地球,/也會失去分量!”雷抒雁寫詩那晚,正氣凜然,精神抖擻,信心十足,儼然看到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可惜,幾十年後的今天,如果正義得不到伸張,如果罪行得不到清算,你又能怎樣?!

當年,張誌新也信心滿滿地展示她對未來中國的願景:“再過幾十年的人看我們現在和黨的領袖的關係,就像我們現在看從前的人信神信鬼一樣可笑,像神話一樣不可理解。”但是,非常不幸,她幾十年後的同胞,在定於一尊的恐怖皇權高壓下,在“數字極權主義”的籠罩下,思想更難自由,“妄議”之罪隨時降落頭上。以目前來看,張誌新真誠的盼望完全落空了。

在今天的中共國,荒謬、扭曲、欺騙無處不在。其中一個荒謬與欺騙竟然就發生在張誌新名下!2019年,中共建政七十周年前夕,當局舉行了“最美奮鬥者”表彰大會,居然如此厚顏無恥,把張誌新列入表彰名單中。張誌新因堅持反文革、反毛澤東、反個人崇拜的理念而被迫害致瘋,最終被殘暴槍決,而今天實行專製高壓統治、大搞個人崇拜的習近平,正是繼承毛澤東衣缽、把毛的罪惡事業發揚光大者。他不許評價中共的曆史錯誤,特別是文革錯誤,宣稱不能以後三十年來否定前三十年。在他領導下,中共有關當局還居然要把帶來中華民族空前大災難的文革美化為“十年艱辛探索”。就說張誌新案,當年一時間曾經震驚全國上下,但對此案的深刻反省卻嘎然而止,一直至今被中共死死捂住。如果張誌新真的是中共承認的“最美奮鬥者”,習總班底膽敢讓他們黨員學習張誌新嗎?很難想象,如果現在有黨員敢以張誌新勇氣的百分之一,對關係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一些問題發表意見、提出看法,能被看成是忠於黨的表現?能被認為是一個普通黨員的義務和權利?中共當局敢開放人們對文革的研究,特別是對毛澤東一夥所犯下的罪錯進行追查嗎?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而且正是反其道而行之!

這真是莫大的荒謬與欺騙,這也是企圖掩蓋曆史真相的新的罪行。這種虛假糊弄,真更為“可—怕”!

毋庸諱言,張誌新並非嚴格意義的“思想家”。認識她的人都說,她身上散發著一種文藝青年的浪漫氣質。她的父母親都是教育工作者,張家四姐妹很小就學會彈奏樂器,在天津頗有名氣。張誌新生前最喜歡的是波隆貝斯庫的小提琴曲《敘事曲》……可是,在那個年代裏,在毛澤東暴政的種種壓力下,幾乎全部的職業“思想家”紛紛放棄了“思想”,臨陣脫逃,而讓張誌新這樣一些人去孤立無援地支撐這個民族的頭顱並因此拋卻了自己的頭顱。現在,幾十年過去,情況竟然沒有改變!

中國!你果真是無聲的嗎?

不!終有一天,中國人民會對個人崇拜,對獨裁專製,群起而攻之。張誌新是在黑暗中勇敢反抗專製暴政的女英烈,她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曾經告訴人們,個人崇拜是多麽荒謬扭曲,多麽瘋狂失智。她的犧牲,給人們傳達了永難磨滅的氣貫長虹的信念。終有一天,人們一定能夠真正紀念張誌新這位先烈,繼承她的遺誌。

其實,今天神州大地,也並非無聲。地下之火在運行,許多人都已覺醒。他們深深懷念暴政下的死難者、受害者、反抗者,包括張誌新這位英烈。現在,暫且擇錄一篇多年前就出現的“祭園守園人”所撰寫的〈張誌新網墓誌銘〉,以表達對張誌新的無限敬仰之情:

 

沈陽的空塚中除了您的絲巾、發夾,有否一段琴弦?早春的音符,是否正在料峭的鬆花江中解凍?今夜,林林和彤彤又輾轉在怎樣的曆史悲音中? 明天,遼淼的白山黑水五嶽湖海之間,會有鍵弦之鳴、心弦之顫,協奏起您最喜歡聽、最喜歡拉的包隆貝斯庫的《敘事曲》中最憂傷淒美的那一段嗎?

3--

張誌新生前最喜歡波隆貝斯庫的小提琴曲《敘事曲》

 

三十二年——整整三十二年了啊!最憂傷淒美的那一段!我們民族宏大苦難《敘事曲》最撼天動地的那一節!

麵對靜雅柔弱的您,麵對著七年來在此麵對過您的278000顆心,麵對隻有用心、隻有在虛擬中才能點燃的潔白的思念、殷紅的祈祝和搖曳著藍色旋律的燭光,最是我知道:

每一次點擊,

都是心的觸摸,

——觸摸您悲愴的音符。

每一份祭奠

都在擦亮您割不斷的琴聲,

——擦亮我們民族宏大苦難《敘事曲》的最強音!

是的,法西斯割斷了您的喉,怎能割斷您的琴聲?!

鳴心錚骨,激越高亢,四弦裂帛,撼遏行雲:這是民族低穀期思想的最強音,這是所有浩劫中喑啞的政治家思想家為之凸現道義缺失靈魂蒼白的正氣之歌!

正是您的膽見悲歌,正是您思想和生命的震顫,搖撼也見證著一個盲從時代麻木民族的漸次蘇醒,又讓一段曆史伴隨一種舒緩、一種溫馨、一種期待,在千百萬走出夢魘的心靈中凝結成永恒的記憶,也由此凝入曆史的永恒——不是正史,卻因此更屬於曆史的永恒!

白花與燭光,祭酒與獻歌,心語與祈祝:這些,都是也僅僅隻是記住的證明。而幾乎所有的祭奠者都深深知道:觸摸您悲愴的音符的不是這些——是一顆顆心;而比觸摸更能擦亮您割不斷的琴聲的——

是心靈,從您悲愴的音符的千百萬次出發——向體製文明挺進!

是千百萬心弦的錚鳴與協奏,和著您愛的旋律!

 

13---

“白霓貫日,彗星襲月。”“忠骸何在?浩氣長存!”嚴正學、朱春柳伉儷為林昭、張誌新創作的英烈雙雕。

 

(初稿於2006年5月文革發動四十周年之際,現稿有所增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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