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93年1月(二)
王泰之到武昌的那天,正是細雨蒙蒙。在河南呆了半年,很懷念南方的冬雨淅淅瀝瀝。穿著一身軍大衣的他緩緩走出站台,不動聲色地用眼神在人群中搜索。
這時,聽見有人喊自己名字。微微抬眼,白雨菲果然來了。
按捺住一絲並不算意外的激動,王泰之平靜地慢慢走近她:“你來了?”低頭看她那傻傻地不知如何回應的表情,王泰之的嘴角忍不住流露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隻聽白雨菲解釋道:“汪韓誌這個懶鬼,說好這個時間也來一起來接你的。結果他到現在還沒到,肯定是因為看到天氣不好就不來了。”
哦,原來如此。一時間,王泰之不知該開懷還是釋懷。
這時,下了一天的小雨漸漸停了。王泰之上前想湊近白雨菲,卻被她撐開的傘差點戳著眼。白雨菲見狀趕緊收起了傘,帶他一起走到公交車站。
兩人並排慢慢前行。
王泰之偷偷地低頭看向白雨菲。她長長的睫毛上沾了些細密的水珠,靈動閃耀。小巧俏麗的她在微雨暮色中,如精靈般自帶光芒。
就喜歡這樣,你看著遠方,我看著你。
這時,白雨菲也正好抬頭看他,不經意目光碰在了一起。王泰之隻好掩飾說:“你今天沒戴眼鏡啊。”
“冬天我就戴隱形眼鏡,要不然霧氣總是蒙在眼鏡上。”白雨菲有問有答。
“這樣更好看了。”說完這句,王泰之有些後悔,於是說,“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去汪韓誌學校。”
“都是坐同一班公交車。到了我學校我下來,你就一直坐到終點站,就是汪韓誌的華工了。”聽白雨菲堅持,王泰之自然樂意。
公交車上熙熙攘攘,擠滿了要去買年貨的人們。兩人上了車沒有座位。王泰之抓著車上吊著的拉環。而白雨菲夠不上,隻能扶著別人座位的椅子靠背。王泰之努力搜腸刮肚,找合適的聊天話題。
沒想到,車一開起來,王泰之就顧不上找話題了。推背感、離心力,頭被甩得像蹦迪。斜眼看白雨菲,馬步紮得穩,椅背抓得緊,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不能在白雨菲麵前露怯,王泰之故作鎮靜地暗暗抓緊吊環,不讓身體隨著車左右搖擺。這一路坐下來,吊環水平絕對要進步三五個台階,軍訓的這項考核肯定高分過關。
正想著,司機突然一個急刹車,車上所有人都狠狠一個踉蹌。要不是抓緊吊環,王泰之肯定要飛到擋風玻璃上。
而白雨菲,更是一頭栽倒在王泰之懷裏。王泰之下意識地用另一手緊緊抱住她,瞬間全身僵住。
軍訓時根本沒機會接觸女生。最近距離是在陸軍學院的閱覽室,大桌子兩邊分別坐男生和女生。中間一道鐵皮隔斷,防止兩邊的男女生互相看到。
平靜的麵龐下,王泰之早已心慌意亂。還來不及謝謝生猛的武漢公交車司機,隻聽司機對著窗外一句漢罵:“搞麽事?嚇老子一跳!”
王泰之故作鎮定地悠悠放開手。懷中那份暖意還在心裏七上八下。未等他緩過神來,隻聽白雨菲說:“我學校到了。明天 10點我在碼頭等你們。”
第二天早上,王泰之和汪韓誌坐公交車到漢口輪船碼頭。遠遠就看到坐在江堤牙子上晃著兩腿,四下張望百無聊賴的白雨菲。
見他倆來了,白雨菲站起身就責備汪韓誌:“肯定是你這個懶鬼又起床晚了,害我等到花兒都謝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檢票。”汪韓誌嬉笑著一邊掏出票一邊說,“再說,你怎麽能老是怪我呢,我這不還有一客人嘛。”
王泰之看到她,主動打招呼:“你好。”
“你好。”白雨菲客氣地回了一句,拿起行李一起排隊往前走,仿佛兩人前一天沒有見過。
汽笛聲響,輪船啟航。三人走出船艙,趴在船舷邊聊天。
汪韓誌對王泰之的軍裝十分羨慕,指著對白雨菲說:“菲菲,你看,男生穿上軍大衣就是有派頭哈。”
“人家穿上好看,你穿上就是另一回事了。”王泰之看著白雨菲懟汪韓誌的樣子,實在可樂。
“哎哎哎,菲菲,不帶這麽損人的啊。” 汪韓誌又笑著轉臉問王泰之,“太子,你啥時候賞我一件唄。武漢冬天太冷,還不像北方有暖氣。”
“好啊。”王泰之笑著說,“等放暑假我再來時,給你帶一件。”
“暑假我還用得著軍大衣嗎?”汪韓誌討價還價,“你把身上這件給我。你回校還可以再領一件。”
“其實不是軍大衣好看,是我軍訓練了一身肌肉。要不是天太冷,給你們展示一下我的八塊腹肌。”王泰之說著故意瞄了一眼白雨菲,心想,自己這麽充滿雄性氣息的挑逗和帥氣的眼神,她肯定會害羞臉紅吧。
沒想到,白雨菲豪爽地說:“汪韓誌!你長點誌氣,練好一身肌肉,到時候你倆脫了衣服比一比。我做裁判。”
你倒是想!這菲菲,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王泰之暗暗搖頭。色誘不成,轉過頭看向船尾。
天邊的一輪落日餘暉,正照在江輪前進時翻出的滾滾浪花上,紅霞滿天,金色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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