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位於煙台山以西的海邊應該算是煙台市區最漂亮的海邊了——秋日的陽光懶懶地灑落下來,海水平靜得像一麵柔美光滑的藍色綢緞。可就在兩年前,這片海邊還是漁業公司的卸魚碼頭,外人不能進來,也看不到這片海麵,隻有漁業公司裏的職工能看到這片海。如今漁業公司終於搬走了,舊廠房拆除了,海邊上新安了護欄,這片隱秘的海岸線又再次展現在市民麵前。與煙台山以東的海麵不同,這裏的海麵幾乎沒浪;因為水深的緣故,海水也更加碧藍......如此美麗的海邊這麽多年沒對市民開放的確有些浪費。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片海岸還是在五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天,當時我剛上一年級。那時海岸已被漁業公司霸占了,公司門口有看門大爺把守,閑人不可進入。上學和放學時都會從漁業公司的門前經過,卻從不知道裏麵是啥樣子。漁業公司裏麵有好多艘大船還是住隔壁院的三嫚告訴我的,她媽媽沒文化,為圖省事分別給仨女兒起名叫大嫚、二嫚、三嫚,“嫚”在煙台話裏是女孩的意思,她的媽媽就是漁業公司的,經常將分到的蝦頭帶回來,有時吃不完會將煮好的蝦頭送一些給我們家,我從沒見過那麽大的蝦頭,扒開蝦頭,裏麵是紅紅的蝦腦,吃完後整個臉都是紅的。也是從三嫚的嘴裏得知漁業公司裏的海水很深,想想這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水淺了大船不能靠岸。那以後,我便嚐試著溜進漁業公司看一下裏麵的海。我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每次逃票闖入市區動物園的那種辦法:貓著腰從售票屋的窗口下溜進去。有一天我真的實現了自己的願望,那天經過漁業公司大門時,瞅著窗子裏的看門大爺不注意,貼著傳達室的牆根便順利地進去了。進去後遇見幾個人向我走來,緊張了一下,卻發現他們根本就沒在意我,感到自己已經安全了,便徑直朝那有海的方向走去。
終於見到海岸了——遠處有漁船慢慢靠過來。岸邊的小型起重機將船上的魚筐吊上來後,一些女工四人一組抬著魚筐朝正衝著海麵的車間大門走去,在強烈陽光照耀下,黑洞洞的大門裏什麽也看不清。突然從車間大門裏跑出來一個小女孩,圍著海邊的魚筐亂竄,我追上她問你也是偷偷溜進來的?她不屑的看了看我,說她媽媽就是理魚車間的,並說要領我去理魚車間看看。走進去後,還真的看見了她的媽媽,正在作業線上忙碌著,隻能看到一個強壯的女人背影。車間裏全是女工,先把魚筐裏的魚按照品種、大小分選出來,衝洗幹淨後擺放到一個個長方形的鐵箱裏,然後拎到一個長長的輸送帶上。跟著小女孩沿著車間通道繼續往前走,接著來到了製冰車間,作業線上也全都是女職工,製好的碎冰被撒進了一個個魚箱裏,問女孩為何這裏都是女的,女孩說男的都去捕魚了。車間的中央有兩條鐵軌,正疑惑幹啥用的,一列小火車開了進來,將那裝滿鮮魚的箱子拉去冷藏。跟隨著小火車來到了公司西頭,那裏矗立著一座很大的冷庫。小女孩說公司的東邊還有織網車間和漁船修理場,問我想不想看,我剛要說想看時那女孩轉眼就不見了......
那次奇遇終於了卻了我的心願——有幸知道了漁業公司裏麵究竟是啥樣子。
多年以後,我漸漸開始懷疑起了那次奇遇——那些場景都是真的嗎?有許多情節都顯得過於離奇!或許那隻是一個夢境?要知道,那時的我總是搞不清夢境與現實的邊界,常常會把夜裏夢見的景象當做了實際發生的事情,有時也會把實際發生的事情當做了夢境。但不管是不是夢,我都一點不懷疑那些場景的真實性,多年的生活體驗告訴我,我的夢一向是很靈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