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修道者。
很多年前,我放下俗世的名字,剃了頭,披上粗布衣,住進山裏。開始是為了求個清靜,後來卻發現——世人都在說話,卻沒幾個人在聽。
有一年,我下山,恰好是你們說的“母親節”。城裏熱鬧極了,街上花店擠滿了人,手機屏幕閃著“我愛你”的字眼。可我坐在街角的長椅上,看著來往的人群,卻覺得有點冷。那些對著手機喊“媽媽我愛你”的人,幾乎沒人停下來,真正看看母親的眼睛。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你們不是在感謝她。你們是在求她原諒。
“母親節”像個漂亮的盒子,你們把一整年的忽略、忙碌和沒說出口的愧疚,統統裝進去,係上絲帶,假裝一切都好。你說“工作太忙”,可她還是早起給你煮了粥,把你沒說完的話熬進熱氣裏。你說“她不懂我”,可你有沒有問過,她年輕時也曾有過夢,夢裏有沒有一朵花、一首歌,或者一個沒去成的地方?你說“她什麽都會”,其實她隻是把疼咽下去,藏在沒人看見的角落。
我見過一個母親,在飯店裏忙著幫全家點菜,安排座位,笑著問每個人想吃什麽。沒人問她,今天她想吃點啥。我見過另一個母親,在車站送走兒子,揮手笑得像個孩子。車開走了,她卻在站台的長椅上坐了好久,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一個人看。
你們覺得她天生就堅強。其實她隻是太久沒人替她撐傘,才學會了在雨裏笑。
她把最好的都給了你。可你卻嫌她“太嘮叨”“太老土”“總愛管你”。你不知道,她偷偷學你喜歡的歌詞,看你刷的短視頻,甚至試著用你教的微信,隻為了離你近一點。你不知道,她也曾美得像一首詩,穿著碎花裙,站在春天的風裏笑。隻是為了你,她熬成了日曆上不起眼的一頁。
我曾在山裏打坐時,看到這樣的畫麵:無數女人,散落在世界的角落。她們沒有顯赫的頭銜,沒有人點讚她們的朋友圈。她們隻是在廚房忙碌,在深夜縫補,在門口等你回家。她們不寫詩,但她們活成了詩。她們不信佛,但她們比誰都慈悲。
你們說“母愛是天性”。錯了。那不是天性,那是她一天天、一年年,咬著牙選擇留下,選擇了你。她叫“媽媽”,這個名字輕得像一聲歎息,卻重得能壓彎她整個人生。
你們問“怎麽回報她”?別急著買花,別忙著發朋友圈。在她還聽得清你的聲音時,放下手機,認真聽她說完一句,哪怕是嘮叨。在她頭發花白、步子慢了的時候,告訴她,她不隻是“媽媽”。她是一個女人,有過少女時的心動,有過沒說出口的遺憾,有過想去卻沒去成的地方。
讓她知道,她可以不那麽堅強。她可以被你照顧,被你傾聽,被你抱一下。她不需要你賺多少錢、成多大事。她隻希望你,別太累,別走太遠,別忘了回家的路。
我是個修道者,不拜神,不求名。但如果這世上有什麽值得我每天跪下,那一定是她——你們口中的“我媽”。
她沒讀過哲學書,可她用半輩子回答了:愛是什麽。她不會飛,可她為了你,早就折了自己的翅膀。她從不說苦,卻把你的名字寫進每一個深夜的祈禱。
別等她連你的名字都記不清了,你才後悔,隻在朋友圈寫“母親節快樂”,卻忘了走過去,抱她一下,說一句:“有你,我才完整。”
那一刻,你會懂:她是這世上最沉默、最有力量,也最被忽略的角色。她叫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