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副院長說錯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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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 胡錦成 紅塵陌上 2023-03-01 10:35 Posted on 黑龍江

網傳某學院的二級分院的一個副院長因在某屆新生入學的典禮的一個致辭犯了“嚴重錯誤”而受到了“嚴重處分”。

登錄該學院的網站，見此人的介紹還赫然在上，想必所謂的“嚴重”也嚴重不到哪裏去，至少是副院長照常當，課也照常講。

我所以每次見到這樣的見聞都要上網上查一查，是因為我對這種傳聞向來是持七分懷疑的態度的。何況在我看來，一個老師對學生說些什麽，即便不是句句都是真理或“正能量”，但也不至於離經叛道，謬種流傳，尤其是在當下這種輿論的環境下，一個在大學裏大小也是一個中層幹部的並不年輕的學者和教師，麵對一群並不熟悉的青年，是不大可能“大放厥詞”的。

那他究竟說了些什麽呢？網上到是有其講稿，但我並不十分肯定這個講稿就是他本人說的那個，或是那個的全部。我隻是想說，如果趙副院長真的就隻是說了這麽多，那我並不認為他說錯了什麽，相反，如果我在現場，我是要為他鼓掌的。

那麽，假設網傳的這個講稿就是他所講的全部，就讓我們看看他都說了些什麽吧。

在幾句寒暄之後，趙副院長的演講切入了正題，他說：

你是一個會獨立思考的生命體，你具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尊嚴和價值。如今，年滿十八歲的你，邁進了大學校園，開始了自我獨立的人生征程。於是，你們開始成熟了。成熟的第一個標誌就是“自律”。這是我跟大家交流的第一個關鍵詞。

 

自律是一種文化教養。教養在於日常生活細節。我們可以自我審視一下：別人給我倒水時，我是不是用手扶著，以示禮貌？當我給別人遞水遞飯敬酒時，是不是用雙手遞送？當我最後一個進門時，我記得隨手關門了嗎？當我請教老師問題的時候，我會站起來嗎？

 

請讓我們記住：一個富有自律精神的人，一個富於自製力的人，才一定有強大的精神力量!

對於這段話你有什麽不同意見麽？當然，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與其不同的看法，你也許認為“自律”算不上成熟的第一個標誌，也有比自律更重要的品格標誌著一個人的成熟，老子在《道德經》中還說：“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可見自知和自愛要比自律還重要。

但自律對於今天的青年來說確實是一個嚴重缺失的品德或叫品質。其實也不隻是我們的青年，大多數的人，不分中外，都是缺少自律的。我們的許多不成功都是因為缺少了自律。但把一個人在道德修養上的缺失說成不自律，我還是不讚成的，如果一個人的禮貌不是出於內心的自覺而是出於自律，那和某些行業露出八個牙齒的微笑有什麽區別呢？

但我們不可以把自己的這種認識強加於趙副院長，就像是我們去做這個迎新演講時趙副院長也不可以把他的觀點強加於我們一樣。

自律或自知或自愛一樣，都是一個人成熟的標誌，至於哪個是第一，並沒有標準答案。

他接下來說的第二個問題是”尊重和尊嚴“，他說：

人生而平等，具有不可侵犯的尊嚴，因而，人和人之間崇尚相互尊重。

今年教師節的時候，我第一年當老師時教過的一個學生，送給我一首他寫的詩，詩裏寫了一個細節。有一天，他去我的辦公室請教一個事情，我馬上站起來跟他交流。時間過去了27年，這個細節他還一直清晰地記著，他說他當時沒想到老師會站起來跟他說話，他說他感受到了一種師生之間的“平等”和“尊重”。

也許他不應該援引英王愛德華到倫敦的貧民窟進行視察時，站在一個破敗不堪的房子門口，對裏麵一貧如洗的老人說：“請問，我可以進來嗎?”來表達上層人物對底層人物的一種尊重，而應該舉少奇同誌拉著掏糞工人時傳祥的手說，我們隻是分工不同，都是人民的勤務員。

他可能在講到這時也意識了這個問題，於是緊接著說：

就在今年暑假，我在小區裏見到烈日下勞作的維修工，我恭敬地打了個招呼:“您辛苦了!"他沒有反應。我提高了嗓門，再次問候:"您辛苦了!"這次，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們算是確認過眼神了，但是，他沒有吱聲。我走過以後，背後聽到他小聲嘟噥了一句:“這個人認錯人了吧?"

這樣的尷尬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但我不會和他一樣去向正在勞作的工作說一聲“您辛苦了”。在我看來，那是需要夠一定級別的領導在下屬的簇擁下向列隊歡迎的工人或農民們說出的話，我要是說了，實在是有點唐突工人。

隻是他雖然自我感覺良好，且和我一樣吃了白眼，但也不至於犯了什麽清規戒律。

那麽說繼續看他又說了些什麽，他說：

我想交流的第三個問題是，個人尊嚴與國家民族的擔當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

作為新時代的大學生，務必擔當起國家和民族未來的重任。著名學者葛兆光近日發表言論說：現在的大學製度正在催生一批趨向於專業而不關懷社會的人。北京大學教授錢理群前幾年也曾經一針見血地指出:中國大學培養了一大批“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為此，我呼籲，重申知識分子的優良傳統：“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我呼籲，重建人文知識分子的“公共價值”信念。

近年來，“公共知識分子”被嚴重汙名化，我們有必要為這個概念正本清源。“公共知識分子”的精確定義是具有學術背景和專業素質的知識者;是進言社會並參與公共事務的行動者；是具有批判精神和道義擔當的理想者。

現在恰恰是一種稀缺的精神資源。社會責任是一種全民責任，它需要每個人來擔當，沒有任何人可以找理由選擇沉默。

有一段話說得很好：“把知道的真相告訴大家，是一種正義;把明白的常識告訴大家，是一種責任；把目睹的罪惡告訴大家，是一種良知；把了解的事實告訴大家，是一種道德；把聽到的謊言告訴大家，是一種博愛；把親曆的苦難告訴大家，是一種告誡；把麵臨的風險和不幸告訴大家，是一種善念……”

隻有對國家民族滿懷深沉摯愛的人，才會批評社會的陰暗麵；隻有懷揣光明的人，才會去發現和揭露生活中的齷齪；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種責任，一種現代公民義不容辭的責任!

他要講的核心問題應該是第三部分，擔當。

說到擔當，我忽然想起了那首曾經令我們血脈僨張的畢業歌：

同學們，大家起來

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聽吧，滿耳是大眾的嗟傷!

看吧，一年年國土的淪喪!

我們是要選擇"戰"還是"降"?

我們要做主人去拚死在疆場

我們不願做奴隸而青雲直上！

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

明天是社會的棟梁

我們今天是弦歌在一堂

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巨浪，巨浪，不斷地增漲!

同學們！同學們！

快拿出力量

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曾幾何時，我們以天下興亡為己任，在那個時代，誰曾把個人的榮辱得失放在第一位？從什麽時候起，我們的大學生變成了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呢？那種責任感不正需要有趙副院長這樣的人來喚醒麽？

什麽是喚醒？喚醒就是“回首向來蕭瑟處”，是看到真實的和現實的東西，看到那些歌舞升平之外的“民生之多艱”，看到那些光鮮背後的不堪之後公民意識的覺醒。

每一個時代，都有不敢被洶湧源流而裹挾的人。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隨波逐流的，我們要改造這個世界，要想讓她一天比一天美好，就不能把她讓給那些隻會讚美的人，而是要成為一個有擔當的公民。

要知道，公民這個詞是兩千多年前就有的，共和的國，首先就是公民的國，公民國的公民就是對國家有擔當的義人。而對於作為公民的知識分子來說，就是把自己的知識服務於國家，服務於社會，告訴人們，誰是為國家殫精竭慮並具有真知灼見的人，誰又是為自己投機鑽營且一貫胡說八道的人——這就作為知識分子的公民的擔當。

趙副院長說錯了什麽嗎？如果他隻是說了這些，我倒是沒看出來哪裏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