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馬
在國內外報刊發表過小說。未經同意，不得轉載。
樸民浩死於煤礦塌方，不久，他的妻子順喜就被村長強奸了。苦命的順喜幹農活帶大三個女兒：金姬、銀姬、素姬。白天，順喜拚命教女兒們在小河裏遊泳和潛水，晚上，順喜在被窩裏悄聲地教導女兒們：“你們長大後，一定要遊過大江對岸，那邊改革開放，才是真正的天堂。”
女兒們大了，有模樣有身材。村長父子眼饞，幾次想誘奸和強奸三姐妹均未得逞，母女四人每日提心吊膽。
某晚，順喜設局，叫金姬引誘村長的兒子單獨進屋。順喜從門背後用斧子砍死了這個強奸過多名村女的小色狼。一家人裹屍投河後，順喜急命女兒們快點渡江逃命，女兒們舍不得母親。順喜搖頭說：“我們犯了謀殺罪，遲早會被查出來，我一個又醜又窮的老太婆，周身病，和死人差不多，他們抓了我也沒用。而你們年輕貌美，如果被抓了，後果不堪設想，你們要一起逃。”母女四人抱頭大哭。
三姐妹換上簡裝，在夜色的掩護下，翻山越嶺，來到大江邊的樹林，此時淩晨二點。她們休息半小時，恢複體力，互相打氣後，準備下水。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姐妹驚恐萬分，難道是村長派人追殺？可是，村長怎麽知道她們的逃跑路線？三姐妹心想，村長有槍，現在她們匆忙下水肯定不行，於是，她們又迅速躲進密林。待腳步接近，三姐妹才發現，原來又跑來兩個女孩，是鄰村的，不太熟。三姐妹走出密林，鄰村的兩個女孩也嚇了一跳，但馬上鬆了一口氣，五個女孩心照不宣地笑了，因為這個地方是最佳偷渡點，兩岸附近都沒有崗哨。
過了一會兒，五個女孩先後分散下水，有的自由遊，有的蛙泳，各顯神通，要一口氣遊過對岸。
五個女孩快要遊到江中線，江流越發急湍，旋渦很多。突然，遠處響起馬達聲，一艘巡邏艇快速駛近，探照燈掃過江麵。女孩們嚇壞了，三姐妹迅速潛入水底繼續遊，兩個鄰村的女孩不會潛泳，隻能繼續在江麵上拚命遊。噠噠噠噠噠！一梭子彈掃過江麵，幾聲慘叫響起，幾片紅水泛出，幾條屍體浮起。巡邏艇粗暴地在幾具屍體上碾過，又是幾梭子彈掃入江中……
淩晨三點多，一個渾身濕透的姑娘，捂著流血的左肩，潛入一個村莊，她就是素姬。原來，她在潛泳時，子彈“擦”肩而過，她顧不得皮肉爆裂的痛苦，在水底拚命遊，終於遊到對岸。素姬筋疲力盡地倒在岸上，她怕極了，巡邏艇上的士兵隻須一槍就便可打死她，她絕望得閉上了眼睛。良久，巡邏艇竟然開走了。素姬睜開眼，驚喜不已，她並不知道，因為國際法和軍法，士兵非但不敢向對岸開槍，就連探照燈、手電筒都不敢照。士兵可不傻，半夜跑了幾個偷渡客，可以瞞報，但如果開槍，後果非常嚴重。士兵恨得牙癢癢，罵了幾句就開走了巡邏艇。
上午七點，素姬被好心的村民們送到衛生所包紮，幸無大礙。金村長一家人和許多村民聞訊而來。金村長的妻子拿來毛巾和一套幹淨的衣服，讓素姬擦身並更衣。金村長的侄兒金在玄遞給素姬一個保溫飯盒，內有三個熱騰騰的肉菜包子。素姬驚呆了，也餓極了，大口大口地吃包子。包子真香啊！她好久沒吃過肉了。村民們看了心疼憐憫，有些人流了眼淚。素姬剛吃完，就講訴自己偷渡的經曆。大家聽得瞠目結舌、心驚膽戰。突然，有人說應該報警，要依法遣返偷渡客。素姬一聽到遣返，嚇得渾身發抖，跪地抱緊金村長的腿大哭，苦苦哀求要留下來。金村長夫婦趕緊將素姬扶起來。很多人看不過眼，罵那個說遣返的村民沒人性，說這姑娘太可憐了，五個姑娘偷渡，江中打死了四個，其中兩個還是素姬的姐姐，太慘了，一定不能遣返，回去肯定生不如死啊！
金在玄大聲說：“鄉親們，漢語有一句俗話，法律不外乎人情，更何況人性。這些年，偷渡來的人太多了，別說咱們這個邊境小村，我以前在廣東打工，那裏的新聞都報道過，單單在廣州就有十幾萬黑人，多數是沒有身份的。而在香港，偷渡客就更多了，來自南亞、東南亞和非洲等很多國家，而有的非法移民，尤其是女性，和當地人結婚而取得了合法身份。哪裏有光明，哪裏就有希望，人們就會奔向哪裏，這姑娘九死一生奔向光明，有什麽錯？”說罷，他深情地望素姬。素姬也感激地望著金在玄，同時，她也被金在玄帥氣的外表和不俗的談吐所打動。
村民們看在眼裏，欣慰地笑了，紛紛議論：金在玄沒對象，外表不錯，在南方見過世麵，口才也好，和素姬很般配。
金村長揮了揮手說：“大家安靜一下，這麽多年來，咱們村和附近的村經常有這種事兒，這姑娘跟咱們都是同族同胞，語言和習俗相通，何必要把人逼上絕路？咱們村雖然不富裕，但至少家家戶戶有飯吃，有一些光棍討不上老婆，就是因為很多女孩要嫁到城裏，所以，這個姑娘我要留下，誰要再說報警、遣返，就是跟我金村長過不去，跟全村人過不去。”
村民們聽罷紛紛點頭讚許。剛才說報警遣返的人也不敢吭聲了。
金村長問：“樸素姬，你會漢語嗎？”
素姬搖搖頭。
金村長說：“為了安全起見，你隻能留在村裏，不要進城，城裏人多數講漢語，而且查得很嚴。”
金村長的妻子溫柔地拉著素姬的手說：“姑娘，我的兒女們都在城裏成家立業，我家有很多空房，你要不介意，暫時住我家，天天有肉吃。”
素姬吃驚地張大嘴巴，開心得流下眼淚，拚命地點頭，千恩萬謝。
金村長說：“素姬，我們全村人都會保護你的，你可以放心。我的侄兒金在炫是全村唯一的大學生，漢語很標準，他可以教你，你慢慢適應這裏的生活吧。”
素姬激動地點頭，又害羞地望著金在炫，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金在炫笑道：“素姬，你的母親說，我們這兒幸福得像天堂，嗬嗬！我們哪敢承認啊？改革開放後，家家吃得飽、穿得暖倒是沒問題。”
聽了金在炫的話，村民們也笑了。村長一家人笑嗬嗬地簇擁著素姬回家了，像接回一個新娘。
（關月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