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美人選（小小說）

關月馬

    某大型外貿公司將挑選四名骨幹赴三藩市開辦分公司啦！消息一傳出，群情激動，大夥兒議論紛紛，猜測誰會被選上。去美國不容易啊，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去都去不成，簽證不容易批呀。但這次畢竟是去工作，不是旅遊，有一定的門檻，起碼要會英語。大家一致想到了三個人：

    首先是黃總經理，年富力強，技術精，業務熟，關鍵是懂英語。

    第二號人選恐怕是女秘書小芹，外語學院出身，英語比黃總還棒，而且，她的第二外語是西班牙語，而三藩市所屬的加州，西語裔人士非常多，小芹的西語正好派得上用場。還有人越傳越邪乎，說黃總和小芹去了美國可以風流快活，黃太太和小芹的男朋友管不著了。

    第三號人選應該是外貿部馬經理，英語也不錯。

    第四號人選也應該從外貿部挑。

    果不所大家出料，有內線傳出消息，確定了黃總、馬經理和小芹這三位人選。而第四個人選就沒公布，有人猜，盧董事長雖不懂英語，但他是法人，他想去的話，誰敢說不？可也有人反對，盧董年紀大，身體不太好，坐國內航班都說不舒服，就別說飛美國了。

    連續多日，員工們都在猜最後一名赴美人選。有幾名員工已經悄然向黃總毛遂自薦了，他們是外貿部的兩名員工，英語口語都不錯，但自薦後沒有下文。內貿部吳經理、運輸部劉主管和技術部張工也來湊熱鬧，可黃總用英語問話，他們或結巴或啞巴，消息一經泄露，吳、劉、張三人被大家好大一頓嘲笑。

    正當公司上下都在熱議赴美人選時，隻有一個人平靜低調，心裏卻在翻江倒海，他就是網絡部陳主管。

    這天，陳主管找人事部請假，下周一去做體檢，公司規定，請一天假，人事部可以批。人事部方經理問為什麽要體檢，身體不舒服嗎？陳主管說不是，隻是全身檢查，方經理心想，可能是每年體檢而已，沒多想就批了。

    半個月後的一天上午，陳主管又去人事部請假一天。方經理正好去人才市場招人。等下午方經理回來時，陳主管又去人事部。方經理忙得不可開交，桌上一大疊簡曆，她一邊翻閱一邊打電話約人複試。陳主管遞了請假條，是下個月2號的事假，理由是家事。方經理沒心機看，更沒時間問，接過請假條簽了名就塞進抽屜。陳主管愣了一下，似乎鬆了口氣，悄聲說句謝謝就走了。

    下月2號上午，陳主管和妻女興奮地走出美國領事館。他們回家馬上準備處理一切事務——辭職、退學等等。

    當晚9點，陳主管在家裏思考一番後，發了一封電郵給盧董、黃總，並抄送方經理。標題為：申請調崗到美國。內容大致為：我們全家親屬移民美國的簽證批準了，計劃下個月赴美，本人英語流利，盼調往美國分公司繼續服務。陳主管還想寫：若公司不批準就辭職。但想了想，還是刪了這句。

    第二天一早，收到電郵的黃總急忙召見陳主管，首先恭喜陳主管，並用英語刨問了一大堆家事：陳主管有哪些親戚在美國？在哪個城市？做什麽工作的？幾乎比簽證官還要詳細。坐旁邊辦公桌的小芹投來羨慕的眼光，也用英語刨問了陳主管，陳一一用英語作答。可巧的是，陳主管的親戚就在三藩市。

    陳主管移民美國成了爆炸新聞，大家都說，第四號赴美人選肯定是他了。

    可是，黃總一直沒有批準陳主管的調崗申請，連口頭上也沒有同意。陳主管問了幾次黃總，可答複總是要研究研究，還要等盧董批。陳主管心裏急呀，美國的親戚幾次催他快點去，要抓緊時間幫女兒辦理新學期入學。其實，陳主管並非一定要調崗，憑自己的本事，在美國也可以找到工作。

    陳主管回家和妻子商量後，決定盡快走。他們上網訂購了一個月後直飛三藩市的機票。
    次日，陳主管向人事部遞交了辭職信，聲稱一個月後離職。方經理將辭職信轉交黃總，黃總尷尬地笑了笑，簽字批準了。

    就在陳主管最後工作的幾天，公司公布了第四號赴美人選：盧董的兒子。陳主管笑了。盧公子在公司隻是掛職，甚至沒有固定的辦公位，平時也很少上班。幾個月前的一天，盧公子突然來公司，直接進了父親的辦公室，坐在大班椅上晃悠。這時，前台接到一個電話，講英語的，可能是外商，前台小姐的英語一般般，馬上將電話轉入外貿部，不料外貿人員和盧董、黃總在會議室開會，外貿部的分機響了好久沒人接，盧董辦公室正好在隔壁，盧公子煩不過，跑去接電話，聽得一頭霧水，吃力地用英語說，wait, wait a minute. （等、等一下。）他四處張望想找人幫忙，正好陳主管經過，知道是外商來電，主動請纓接電話，並將外商的話記在紙上，並放在馬經理的桌上。盧公子鬆了口氣，誇陳主管英語不錯呀，是外貿部的嗎？怎麽不去開會呀？陳主管說自己是網絡部的。

    想起這些事，陳主管暗歎，早知道是盧公子入選，我早就可以走了，白白拖了近一個月。赴美開公司極不容易，恐怕要等很久。再說，就怕他們開公司是幌子，幫盧公子投資移民才是真。

202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