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法職業化

違法職業化

                                               2004年6月20日

何必

一個替人代考的“槍手”劉某在作弊行為敗露後倉惶逃走，不慎從高處摔下，至今仍在醫院搶救……（略。）

看到這樣的消息後，恐怕又會有人為劉某的生命擔憂，從人最寶貴的就是生命，生命應該得到尊重與畏懼等層麵上進行一番煞有介事的說辭。但筆者倒想從另外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

巧合的是，同樣在重慶，最近，年僅22歲的西南交大學生單亮為減輕家裏的負擔、早日自立而身兼數職，在緊張工作和學業的雙重壓力下不堪重負，過度勞累導致免疫力急劇下降，死於化膿性腦膜炎。從很小的時候就聽大人說，人有餓死的，有病死的，但還沒聽說過累死的。大了以後，聽說日本發生了“過勞死”，感情這勞累也能導致生命的消失；不過，對於日本那樣的經濟動物國家，秉承了對人的蔑視的東亞文化傳統，相對於經濟發展來說，人本身並不值錢，再加上中日之間民族感情糾葛，中國沒有這種“過勞死”的傳聞，倒也心安理得。

但如今，單亮之死卻很發人深省。在媒體上看到他的父母對於這個家裏唯一的兒子、承載著家庭未來的全部希望的載體的消亡而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情景，很是悲憤；想起這夫妻今後麵對沒有了曾經引以為毫的兒子的生活將會是個什麽樣子，心中不免一陣陣絞痛。接著就有了易卜生式的發問：到底是他錯了，還是誰錯了？

今年的全國四、六級英語統一考試舉行前夕，大學校園又出現了許多小廣告，四處招收替人代考的槍手。中央電視台《經濟半小時》到北京一些大學校園裏進行了調查，發現校園裏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尋找代考槍手的廣告，有不少學生做過槍手，有些學生畢業以後，由於就業困難，甚至做起了職業槍手。據說，槍手的收入還是比較可觀的，一年隻需參加幾次考試，就能輕鬆收入一萬到幾萬元。在網上，要雇槍手的雇主全國各地都有，槍手供求信息多如牛毛。同時，不少職業槍手公司在全國還建立了分公司，承攬一切考試業務：考研、出國考試、英語計算機等級考試、自考、成人高考、職稱考試等無所不包無所不能，有些公司還赫然打出了國際公司的招牌。給槍手聯係業務的中介公司已經走向了專業化、職業化，充當槍手的一般都是在校的大學本科生、研究生，甚至有些大學老師也做起了槍手。代考一個四級英語考試，一般行情是，槍手拿800到1000元，公司掙500元；代考六級英語，槍手拿2500到3000元，公司掙1000元。其他如雅思和托福考試，掙得就更多了，個人能達到上萬元，公司也能掙幾千元。槍手公司的收益是很可觀的。

而相對於單亮每天馬不停蹄地奔走於重慶市區裏那崎嶇不平的山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拚上性命去賺取微薄的一點兼職收入來，做槍手倒是很輕鬆愜意，不用那麽身心緊張疲憊到超越人體能夠容忍的極限而導致生命的損耗，每年也就隻需要參加幾次考試就行了。不管怎麽說，這也算是智力勞動不是？

當然，單亮的兼職是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依靠自己的勞動獲得合法收入，而劉某以及其他槍手們則是在做著違法亂紀的勾當，是對文明的褻瀆、對法律的輕蔑、對規矩的踐踏、對風氣的敗壞。

不過，不爭的事實是，在如今我們的現實環境裏，違法亂紀者所能承擔的機會成本並不是很高。設想一下，如果劉某替他人代考之事沒有被發覺會如何？他當然會拿到不菲的報酬，也許不能花天酒地，但比起單亮那風塵仆仆疲於奔命來，要舒適快意得多。換句話說，違法所付出的代價比守法的代價要小得多。而在如此狀況下，怪不得有那麽大量、而且數量越來越多的人在前赴後繼地加入到違法亂紀的行列當中。於此，被逮住的機會比起不被逮住而獲得的收益來，明顯地能夠讓人做出迅速而功利的抉擇。

再往開想，隨著我國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征占農村土地的力度越來越大，失地農民越來越多。據有關報道，全國大約有2000萬人出現不同程度的失地，每年還要新增200多萬人。各式各樣的媒體上都有過對於這些失地農民生存狀況的介紹，有不少人隻能靠拾荒乞討度日，而且在城市中還有各種歧視性的禁討聲音此伏彼起。同時，也能看到頻繁地對於製造假冒偽劣產品事件的揭露報道，這些造假者也大多是遍布在農村、特別是那些人地關係極為緊張的地區。在媒體揭露了造假事件後，往往還會有些後續報道，通常都是經過披露引起當地政府高重視並立即展開調查之類的套話，然後就能知道當地若幹執法部門聯合對違法者進行清剿查處這種大快人心的行動，保護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不過，筆者每每看到這樣報道的同時都在想，查抄過後，那些涉案農民怎麽辦呢？依靠什麽生活呢？莫非他們也要假如拾荒乞討者的隊伍？最簡單體麵而又輕車熟路的辦法是，換個地方重操舊業繼續危害他人。

可能誰也不會說，槍手、造假是個職業，盡管在西方殺手可以職業化，但在我們“被告人就是罪犯”的文化中，違法者是根本不值得同情乃至得到辯護的，劉某摔到被搶救也是咎由自取。但是，如果就業環境繼續如此這般，別說槍手造假，就連吸毒賣淫這類大量存在但卻被有意遮蓋的生活方式，也照樣會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