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悲觀時事

潘曉來信的作者之一。老麽哢嚓眼的。不迎合不爭論,不自以為是否定其他,不以為掌握真理,隻是口無遮攔唧唧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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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綱的危險

(2022-12-31 01:36:07) 下一個

郭德綱的危險

                                             2006年2月19日

何必

提起郭德綱,的確是太火了……(略。)

現在,郭德綱實在是太火了,火到了各類媒體沒頭沒腦一擁而上,郭德綱那張在北京人群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千篇一律地出現在各大媒體的頭版或封麵。全國上上下下數以千計的報刊、廣播、電視、網絡媒體,爭先恐後地追逐著郭德綱。北京電視台的寵兒《北京新聞》節目不惜連續三天在節目中播放郭德綱現象的解析。現在,隨便翻開報章、打開電視,就能看到郭德綱那張迅速攛紅並且飛快令人熟悉的臉。

《城市》節目開篇還是用了節目主持人同時兼任在觀眾中人氣漸旺影響力日強因此動員資源能力逐漸擴大的《首都經濟報道》節目的主持人、在剛剛過去的元宵節時與郭德綱合說了一個相聲小段,以此大大強化了主持人以及節目自身的符號功能。

節目中,這個很有觀眾緣兒、而且經常能夠在節目錄製時令所有在場的人猝不及防地冒出點包袱的主持人煞有介事地發問著:“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相聲,恐怕不能簡簡單單地用無奈兩個字兒來總結,那到底我們的相聲問題出在何處呢?是電視的責任還是小品的責任?還是相聲界內部出現了一些什麽問題?那這個相聲它到底是草根兒藝術還是廟堂藝術呢?是相聲拋棄了人民還是人民拋棄了相聲?等等等等,這一切的問題,我們都在等待最終的答案。”

節目的最後,他搖頭晃腦地評論著:“很多曾經的草根兒藝術,也上過廟堂,而那些一直高居在廟堂之中的藝術也不見得段兒段兒老百姓都記得住,那現在這個相聲,我覺得除了小品對它發出挑戰之外,它還麵臨很多強敵,比如說互聯網的出現,手機的出現,我們現在隨便發一個短信就能夠獲得快樂,隨便聽那麽一小段兒彩鈴也高興的不得了。這些既方便又快捷,而且成本還非常的低。所以,我覺得這個時代,這相聲必須與時俱進,如果你不能抖出跟這個時代非常合拍的、非常鮮活的那個包袱的話,那麽早晚,老百姓是不願意陪著您老人家再玩兒了。”

人們從郭德綱的迅速走紅、恨不得在吸引社會注意力上一夜暴“富”的熱鬧場景中樂不可支。不少媒體都采用了頗有些恬不知恥的詞匯來描繪郭德綱現象,什麽相聲的複興、傳統文化的回歸、民間藝術的崛起、等等,寡廉鮮恥不一而足。似乎,有了郭德綱,人們自此就可以高枕無憂地頤享天年。

作為一向的悲觀主義者,筆者從郭德綱現象中真是看不出來有多少值得令國人彈冠相慶之處。

節目也介紹,九十年代的電視熒屏還屬於情景喜劇,此時,作為中國僅有的幾個專業相聲創作者之一的廉春明已把創作方向轉向了情景喜劇。相聲的創作似乎隻是副業。廉春明:“(寫一段相聲報酬)標準很低的呀,是吧,有時候給八九百,最多了給幾千塊錢,三千。”方清平是廉春明的徒弟。主要從事相聲與情景喜劇的創作。不過相比之下,相聲的年產量要少的可憐。方清平:“倆月寫不出一好相聲來,而且你還需求量還不大,比如說你真寫出十段兒來,不見得能換回錢來,你隻能家擱著。”相聲的不景氣導致相聲創作的疲軟,而相聲創作的疲軟又直接導致眾多相聲演員的生存危機。郭德綱的搭檔於謙十年前幾乎放棄相聲。於謙:“相聲進入低穀,它的演出相對少了,演出的酬金也相對少了,你不能因為這個你就死了,人還是要活的。”

很久以來,坊間都在談論相聲等傳統曲藝的創作處於非常尷尬的局麵,寥寥無幾的創作者紛紛為了糊口而轉向他途,給快餐化的電視劇寫本子,導致相聲創作的狀況慘不忍睹。

有了郭德綱,這種局麵就能夠得到改觀?不可能。要知道,這不僅僅是相聲界的事,不僅僅是傳統曲藝領域的事,不僅僅是文藝界的事,而是當下全中國無處不在的難點。對於智力勞動的輕蔑與蹂躪,在國際上也是臭名昭著的;而那些老潘從來不看的國內各式各樣的破爛電視劇的創作,由於其薪酬尚可,足以吸引各類男女馬不停蹄殺奔進去為其打下手,而所謂的傳統文藝被擱置在無人問津之處的狀況,凸顯中國當下浮躁、功利、短視、缺德的時代風尚。

這些,遠遠不是有了一個郭德綱,或者,出現一堆郭德綱,問題就能迎刃而解的吧。

節目裏,找到了那個與其他老氣橫秋日薄西山風燭殘綿的老星星同樣已經過氣、日漸被公眾淡忘、因此樂於在媒體上拋頭露麵證明自己的存在的作家肖複興針對郭德綱現象進行著剖析和評論:“人們現在對郭德綱的相聲以及郭德綱本人的感興趣,實際上除了把掌聲給予了郭德綱本人之外,大有弦外之音,為什麽呢?就是因為人們對目前的相聲現狀不滿意。……在一個月的時間裏頭,一百多家媒體來進行報道,來進行渲染這個郭德綱的相聲,有多少家媒體真正到北京來,或者真正采訪過郭德綱,或者是真正的對這種相聲的現象呢,引發人們的思考進行一些真正認真的研究呢?不是,大部分的這種媒體可以說是人雲亦雲。……晚會的相聲呢,已經越來越離相聲的本源呢,遠了,相聲那種幽默感,相聲那種諷刺的力量,在晚會的相聲都把它淹沒掉了,因此,人們看不到相聲的最有意義的那個價值所在了。”

這種說辭裏,看到了很有文革時代印記的上綱上線的做法。

當然,如果考慮到1990年代由於那個特殊的曆史事件之後,已經沒有了10年前“撥亂反正”“百廢待興”時一切的社會不滿都可以歸結給剛剛成為的曆史,對各種社會現象都可以嬉笑怒罵針砭時弊那種寬鬆的社會環境,相聲界才出現了逐漸貴族化的以歌功頌德為特征的流派,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於政權進行肉麻的吹捧,自此製造出新時代的相聲屬性,因而距離相聲產生的草根階層漸行漸遠,最終走到了大眾的對立麵;而且那些相聲內容裏充斥著對自身和家人愚蠢到了近乎呆傻的揶揄揭露,令人作嘔得隻能選擇離棄;而相聲演藝人員個頂個的都趨炎附勢惟利是圖,熱衷於利用公共人物的本錢忙不迭地撈取錢財,大的去開網站,小的去把持電視台節目主持人,數來數去,基本上都是利令智昏,把相聲糟蹋成如今這副德行樣。

更應該看到,媒體在謀殺包括相聲在內的傳統文藝上功不可沒。相聲是否可以上電視並借此傳播,成為相聲是否成功的一個決定性的衡量尺度。而從形態上說,相聲原本就應該是在小劇場裏通過麵對麵傳播才能產生藝術效果的門類,就如同話劇如果搬上電視也就注定其死亡一樣。從內容上看,相聲是否能夠擔負起當局所要求的道德教化、自欺欺人的作用,更成就了相聲的快速衰落。

從這個意義上說,如今郭德綱的走紅,也令人擔憂。媒體一向殺人不見血,把一個人捧上了天,然後也許有了新的題材,也許是宣傳部門一紙令下,齊刷刷離去,留下曾經在閃光點下得意忘形的主人公徹底沒了把握與自己。或許,現在對郭德綱的炒作,正在上演著一幕謀殺。

節目裏,郭德綱:“相聲既不是歌頌也不是諷刺,它不是為了用來誇誰,也不是為了用來罵誰。想當初有這門藝術,就是因為藝人家裏餓,一大堆孩子那兒哭著喊著吃飯,勒緊了褲腰帶上街說相聲去,說完之後,人家說美了,給點兒錢,拿回來買麵買菜。”作家肖複興:“我認為郭德綱這樣的觀點,降低了相聲這門藝術啊,經過了幾代藝術家他們的努力,使相聲這門雖然是撂地攤兒貧民化極強的這種藝術變成了一門真正的藝術,它的真正的藝術的魅力。”郭德綱:“我的能力有限,我現在做的,隻能是,怎麽能夠把更多的觀眾留住,我們的覺悟可能沒有這麽高,但目前來說,我們已經難以招架了,大批的觀眾蜂擁而至,我們都快愁死了,至於說,給它背上一個什麽更光輝燦爛的外衣呀或者怎麽怎麽樣,可能目前來說還不是我的功課,找機會吧。”

我倒是感覺,郭德綱說的是實話,並且應該是相聲的本位;同時,既然回歸了小劇場,那麽也給相聲的社會功能進行了階段性的定義,也就是說,與國粹京劇同樣的,相聲的受眾隻能是小眾群體;那種全民聽相聲的時代,隻不過是改革開放之初萬馬齊喑娛樂單一時代的特殊社會存在方式,隨著生存環境的變遷,那種景象已經一去不複返了。而那個作家的說辭實際上有著移情傾向,總是將中國知識分子那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家與國不分的政治態度與現實權利社會相混淆,並且在自己已經無能為力於攪動社稷危及政策之時,隻能兜售形而上的危言聳聽來實現杞人憂天的夢囈。無論從馬斯洛需求層次說,還是功利主義對個人利益的崇拜,都是對中國傳統的“大局觀”和對抽象的公共利益的懷疑和否定。我們經曆了太多的宏大敘事,我們瘦弱的肩膀上承載不起如許責任,我們期許的隻是溫飽。說到底,國家的好與壞,是我們能決定得了的麽?在這個社會裏,我們除了納稅和被欺騙,還能有其他什麽資格?如此,就像相聲裏那個天津老哥說的:“得了罷!嘛藝術!不就倆人瞎喏喏!”

可以想見的是,媒體會繼續追逐著郭德綱,繼續把一個相聲演員當作救世主,因而使得他距離觀眾越來越遠,他所說的相聲的內容距離主流意識形態逐漸接近,說些個無關痛癢不著四六人嫌狗不待見的話,一套套官場用語,一句句“觀眾朋友,我想死你們了!”這種死乞白賴強取豪奪觀眾掌聲的無聊低能之舉,一副副認賊作父喪失人倫底線的段子內容,會比比皆是。

而且郭德綱今年的工作日程裏,電視節目主持人、節目嘉賓等等角色已經安排好了。或許,哪天郭德綱把什麽當官的或者其七大姑八大姨伺候舒服了,給個什麽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幹幹也是順水推舟的事,既然別的相聲演員可以成為文工團副團長、甚至傳聞可能是全國政協副主席,俺隻弄個兩會聽聽、趁著代表委員們勞頓困倦時說個段子讓他們提提神開懷大笑未嚐不可,而且還弄個好人緣,如果哪天闖紅燈或者哥兒們折進去,也好有個豁免權什麽的:惟上惟大嘛。

於是,更可以想見的是,郭德綱就這麽被強悍的權力從小劇場裏拽出來,身不由己地提升到天涯海角,然後殺掉。人們自此再度回歸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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