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縣中

 

清早過河去縣城，縣中報到步前行。

閑談學校知根底，又是心歡又膽驚。

 

史圩鄉和維華一起考上高中的還有湯守福。史誌升報考淮陰機電學校也被錄取，他之所以報考中專，一半是家庭困難，想早點出來工作；一半是受史仰熙、史觀山兩人的影響，因為他們兩人都在前一年考取了淮陰農校。

史維華約了湯守福一起到縣中報到。他們從董渡過了六塘河，經過朱圩街東頭向南，穿過大洪荒沙，去往縣城。這條路也有二十五華裏，比到漁鎮近一些，但仍然要渡河，仍然要步行，上學或回家仍然要起早貪黑。這條路，維華小學畢業時走過，那是和維憲、維營、學祥四個人到縣城照相去的。四年過去了，這裏還是一片荒漠，沒有莊稼，也沒有成行的大樹，隻有東一棵西一棵矮小的樹木。不過，朱圩南邊那座徐廟被扒掉了，在原址上蓋了幾間社房，禾場上堆了兩個麥草堆。牛棚裏拴著幾條牛，正在低頭吃草，見有人走過，一條黃牛抬起頭來“哞，哞，哞”地叫了三聲，不知是什麽意思。維華他們沒有理會，繼續前行。

報到時他們見到了喬貴灃和丙班的湯恭。分班時維華被分在乙班，他們三個人都被分在甲班。高一新生總共兩個班，110個人。分班後，他們到寢室各自找好床位，放下行李。維華仍舊住在一個牆角處。他覺得這個地方兩邊靠牆，又牢固又安靜。找好床位以後，他們幾個人又相約到街上買生活用品。喬貴灃說他的二爺在百貨公司當經理，找他幫忙去。史維華說：“不要麻煩他老人家了，隻要商店裏有，我們自己買就行了。”

湯守福也說：“現在的商品都是統一價錢，哪裏都一樣，老少無欺。不要找你家二爺幫忙了。”

買了東西，回到宿舍，他們幾個人便說起縣中的地理環境。維華說到淮陰配過眼鏡，見過淮陰中學，看了幾眼，雖不知內部設施，但那氣派，那校舍，那環境，比我們的縣中好多了。

喬貴灃說：“縣中這個校址選得不好，聽我二爺講，這裏原來是個亂葬坑，到處是墳墓，還槍斃過人。”

聽到這裏，湯守福連忙吐唾沫說：“呸，呸！許多地方，為什麽把學校建在這個地方，讓我們終日和鬼作伴，怎麽能安心學習？”

史維華說：“你太迷信了，哪裏有什麽鬼。不過，這是個髒地方，確實不好。不過，可能當時找不到地方，不得已才把校址選在這裏的。不過，我想也無大礙，陽氣總能壓倒陰氣的！這麽多青年學生，朝氣蓬勃，還怕什麽鬼啊？”

“不過，住在這個地方，我總不安心，會睡不好覺的，弄不好會出事的。”湯守福不安地說。

喬貴灃說：“縣中解放前叫樹強中學，原址在我們老愛園的北麵東郝莊，現在叫郝楊村，離我家不遠。”

史維華一聽，忙說：“老喬說的不錯。樹強學校原是抗戰勝利後，於1946年創辦的淮海第六中學，當時屬於泗沭縣。原址在愛園北東郝莊，後遷至張圩西邊的樹強，所以人們又稱其為樹強中學。1949年秋才遷來縣城。”

湯守福說：“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是不是瞎編的？”

史維華說：“我什麽時候瞎編過？老喬剛才都證明了。凡是要到一個地方去，必須先了解一下，心裏有個數。報考縣中前我就詢問過了，知道它原為淮海六中，後叫樹強中學，現稱縣中。如若不信，你去問縣教育局。”

湯守福說：“你真行，考證得這麽詳細，快成考古學家了。”

“比你還差多哩！你能考證出賈寶玉的原型，林黛玉的家世，王熙鳳什麽時候得的病，曹雪芹為什麽要刻劃那麽多的女孩子，簡直比胡適還厲害哩！”史維華說。

喬貴灃一聽說：“老湯，你這麽厲害啊！趕快把它寫成論文發表。”

湯守福笑著說：“你不要聽他瞎扯，我那點看法也是從別人那裏販來的，是二手貨，不值錢。”

“老喬，你知道我們班今年考上幾個人？”史維華轉換了話題。

“聽說考得不好，隻考上了八個人。”喬貴灃回答。

“哪八個人？”史維華關心地問。

喬貴灃說：“聽說有皮小祥、嚴奇明、湯孝。還有哪幾個我就不知道了。”

“朱寶玉和蔣黛玉考上了嗎？”維華似乎很關心他們。

喬貴灃說：“沒有，你想能考上嗎？別人都在抓緊學習，他倆卻在抓緊談情說愛，能進到考場就不錯了，還想考上啊！”

“小嶽和金啟枚怎麽樣？”史維華真正關心的是這兩個人，他們都報考了淮陰中學。

“聽說都未考上。”喬貴灃也很關心這兩個人。

“真是太可惜了。一個博古通今，一個青春年少。”

史維華感到十分惋惜。喬貴灃說：“可惜高中招生不考曆史，雖有所長，卻無用武之地。他和小嶽數學都不大好，估計考場上也沒有發揮好。”

“幾個女同學中有考上的嗎？”維華又問，好像有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奇怪，在校時沒有關心她們，現在倒關心起來了。

喬貴灃說：“都沒有考上。你看那八個仙女，有的年齡太大，頭腦不靈；有的太老實，說話都找不到詞；有的太活潑，終日閑不住，沒見她認真學習過；還有兩個在談對像，哪有心思學習？”他分析得很到位，隻是有些刻薄，如果她們聽到了，肯定會掉眼淚的。

議及初中事，同窗感慨多。

讀書須專一，心散必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