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蘭姑

 

淚水悲傷日夜流，眼睛哭瞎一家愁。

送醫就治遠方去，未卜前途喜與憂。

鄉長史維照本想借故整一整油坊那幫人，順便把農民夜校搞垮。但他在矮大爺那裏碰了一鼻子灰，什麽證據都未抓到，隻好悻悻地走了。不過他賊心不死，繼續派人監視農民夜校的活動和王偉的一舉一動。

史欽雲家的大蘭自從丈夫被殺以後，日夜啼哭，終於把眼睛哭瞎了。

三爺欽雲聽說，心急如火。三娘更是急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她不斷催三爺帶大蘭去治眼。

四爺四娘也幫著催三爺。三爺說手頭有些困難。四爺說：”困難也得想辦法給孩子看病。你想大蘭一個人帶著孩子，沒有眼睛，娘倆怎麽過。"

四娘也說：“大蘭這孩子自小軟弱，又遇到這樣的災難太可憐了。現在他婆家沒有誰幫他，我們娘家再不問，她真的沒法活了。”

三爺低著頭，一言不發，隻是叭嗒叭嗒的抽煙。

四爺一見急了，說：“你不管我來管。”叫祝安祝賢兄弟倆，用車子把大蘭推到張圩找朱三先生治療。

三爺見了，忙站起來說：“還是我去吧！”

“你是父親，也該去。不過推車還是兩個孩子去吧。畢竟此地到張圩來回三十裏路。你是不行的。”四爺說完，叫四娘回家拿來三塊大洋，叫祝安帶著付藥費。

祝安，祝賢推著車子到張莊把大蘭和孩子都接了過來。吃過飯便和三爺一起推著大蘭去張圩。

張圩朱三先生是位老中醫，醫術高明，在方圓百十裏內都是出名的。傳說他給人治瘡時，先看看，用指頭按一按，嘴裏說：“讓我看看，不要怕，看瘡有沒有熟。”趁病人不注意時，上去一刀。等病人感到疼時，瘡口已被切開，再害怕也沒有用了。所以遠近便流傳出“朱三先生放黑刀”的故事來。其實這是一種消除恐懼的一種心理醫術。

到了張圩，進了朱先生的醫所。祝賢祝安把大蘭扶著在板凳上坐了下來。

朱三先生正在給一個老頭診脈，他抬頭看了看進來的人，便問：“是來看眼的吧？”

祝安忙回答說：“是，請先生瞧一瞧。”。

“稍等一下。”先生說，仍在為老頭診脈。診斷完以後，又開好了藥方，交給徒弟去抓藥，這才走過來給大蘭看病。

“眼睛怎麽不好的啊？”先生站在大蘭麵前問。

“看不見東西了。”大蘭回答。

“把手伸過來，讓我看看。”朱先生說。

大蘭伸出了手，先生用三個指頭搭著脈，微閉著眼，嘴裏說：“你這是急火攻心，傷了肝腎，造成氣血阻滯。這是怎麽造成的啊？”

大蘭見問，撲簌簌掉下淚來，卻說不出話。

祝賢見了，便對先生把大蘭家所遭橫禍的事說了一遍。

先生聽了，長歎一聲人說：“如今這個世道，官匪一家，老百姓沒有辦法活了。”

“先生，她的眼還能治好嗎？”三爺抱著很大的希望問。

“時間長了，能早來幾天就好了。不過還有希望，隻是要注意兩點，一是不要再哭了。人已經不在了，哭也沒用了，還是要想著怎麽好好活下去。隻有活著，才能看到壞人的下場。二是要加強營養，你太消瘦了。隻有身體強壯，才有抵抗力。我再給你開幾副藥，吃了有效果，你再來複診下，把藥方再調整一下。”

“那就謝謝先生了。”三爺好像看到了光明。

“吃藥治療是一方麵，但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再哭。一哭，就影響了冶療效果。你這病起因是傷心悲痛造成的。要治好，必須從起因處著手。”先生反複交待。

“孩子，聽到了吧？千萬記住，事情過去了，不要再傷心啼哭了。”三爺勸著大蘭，自己的眼淚卻要下來了。

先生開了五副中藥，共一塊錢，祝安搶著把錢付了。

“煎藥時注意。用砂陶罐子煮，不能用鐵鍋。用三顆紅棗作引子，一起煮。先用冷水泡兩個時辰。用三碗冷水，煮成一碗湯，用小火慢慢煮。一副藥煮三遍。後兩遍隻放兩碗水就行了。記住一天一副。吃藥時不要生氣，不要吃生冷辛辣的東西。”先生等抓好了藥，又仔細地對病人家屬作了交待。

三爺說：“祝賢你記住，照先生說的辦。我年紀大好忘事。”

“你放心，我都記住了。”祝賢說。

看完了病，他們便又把大蘭推著往回走。

祝安說：“張圩離腰莊孩子舅爹家很近。我們先到他家歇歇腳再走吧。”

“不要去麻煩人家了。”三爺說。“就在街上吃點飯回去，離家還有一二十裏路呢！”

他們四個人在一家小飯店一人吃了一碗麵條，喝點開水便又往回走。

大蘭說：“我不坐車了，我能走。眼睛不好，腿腳沒問題。

“不行。大姐，我們兄弟倆推著你，走得快。”祝安說。

走到汪集祝安想起幾年前汪集群眾遊行示威的事，但他沒有時間多想，他得趕路。

他們爺四個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樹梢了。

三爺說：“大蘭，你母女兩人近些日子就住在家裏吧！回去連煮藥的人都沒有。孩子又小，還得有人給她做飯。”

聽說大蘭看病回來了，二爺二娘，四爺四娘都過來問情況。

三爺說：“先生說了，還有希望治好。現在先開幾副藥吃吃看，有效了，再去複查。”

四娘說：“但願上天保佑，能治就好了。”

三娘聽說要熬藥，連忙找罐子洗刷去了。

醫生看罷病，心裏暫寬舒。

煎藥遵醫囑，調理重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