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祈雨

 

天幹禾葉枯，百姓苦哀呼。

祈雨求泥偶，人心亂子書。

史圩鄉久旱不雨，禾苗葉子枯黃，百姓心內焦急，政府不管不問。

史仰高見有機可乘，便夥同史欽朝、陳伏同幾個地主，組織幾個人抬劉老爺出壇求雨。他們造謠說：“人心不古，天下大亂。老天爺發怒，災害連串。祈禱龍王，方保無患。”

他們敲著鑼，抬著神像，四處呼喚，讓人們燒香磕頭，拜天求雨。

祝善女兒大榮、祝賢女兒大桂、二桂、三桂、祝安女兒秀環、秀玉姐妹六個聽說劉老爺要出壇求雨，便在家門口用油泥製作了兩條五尺長的小龍。維新家新嫂子搬出桌子，再從家裏拿出兩隻香爐點上了香。

劉老爺到了門口，見香案齊備，找不出缺限，便繞了一圈走了。

祝善說：“劉老爺還沒求雨呢！怎麽走了？”

“等著吧，劉老爺心裏有數，會給你們家求雨的。”史仰高跟在劉老爺後麵扭頭回答。

四爺站在門口說：“騙人的，你們不要聽他鬼話。”

劉老爺到了史維騰門前，見他家門前沒有擺上香案，便用橋杠撞門，呼啦一聲門倒了。維騰見了大喊：“大郎、三郎、四郎---快出來。”

隨著聲音從家裏竄出六七個男孩，嚇得抬轎的人連連後退。

幾個小子見門倒了，大郎、二郎抄起門邊鐵鍁、糞扒子就要和抬轎人拚。維騰心想，隻能惹人，不能惹神，連忙喝止兩個兒子，令其不要動手。隻是對史仰高說：“高大叔，你不該把我的門撞倒。”

“是劉老爺撞的，不是我撞的。誰讓你們家不擺香案，得罪了神。”史仰高辯解。

“不是神撞的，是人撞的。”四郎大聲說。

史仰高瞅了他一眼說：“滾，你不懂。”

小六子光著屁股站在門口罵：“壞蛋，把我家門都撞壞了。”

“你們反了，敢罵神靈，有雨也不下到你家田裏。”史仰高一邊向前走，一邊扭過頭說。好像他就是雨神。

史維騰有七個兒子，兩個女兒。他學宋朝楊家楊老令公的辦法，將兒子排名為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六郎、七郎，兩個女兒就叫八姐、九妹。不過史家沒有楊家氣派。九個孩子常常吃不飽飯，穿的也是破衣爛裳。六郎八歲，七郎五歲，沒有衣服穿，還光著屁股。

劉老爺到了史仰炳家。隻見香案早已擺好，見神來了，全家都跪在香案前焚香磕頭。史仰高誇讚說：“還是政府官員家思想好，敬天敬神，你們的莊稼一定會豐收的。”

“求劉老爺速速為我們求雨，莊稼都快幹死了。”史仰炳哀求著，他信劉老爺有神靈，能給老百姓救苦救難。

抬轎的人都知道史仰炳是史冬生的父親。史冬生不過是鄉長的狗腿子，怎麽能算政府官員呢！

史冬生二嫂聽鄉長父親說他們是政府官員家，心裏很高興，便問史仰炳：“爸，老三是政府官員嗎？”

“你聽他放屁，哄死人不抵償。”老頭子說。他不敢罵神，但敢罵人。

老頭子所以信神，一方麵是沒有文化，迷信，另一方麵是因為兩個兒子都為國民黨幹事，群眾口碑不好。自己敬天敬神，一是求保佑，一是為了替兒子贖罪。

史仰高等人抬著劉老爺像到了史大膽門前，見兩間草屋前什麽都沒有，史仰高便大叫：“家裏有人嗎？”

聽到叫聲，瘸大嫂從門裏走了出來，問：“幹什麽的？”

“劉老爺來了，為什麽不擺香案，不磕頭？”史仰高責問。

“我家連吃飯桌子都沒有，往哪裏擺香案？”嫂子回答。

“撒謊，你們怎麽吃飯的？”史仰高又問，他不相信連吃飯桌子都沒有。

“我們吃飯簡單，沒有七碗八碟，都是捧著碗吃的。不信你進來看看。”大嫂子說。

史仰高果真走到門口，往裏看看，隻見裏麵黑漆漆的。一股黴氣從屋子裏衝了出來，嚇得他頭一縮走了。嘴裏說：“你不燒香，會磕頭吧？”

“會，隻是我腿不好，磕了頭，起不來。”瘸嫂子說。

“又不燒香，又不磕頭。有雨，也不會下到你家田裏。”史仰高氣憤地說。

“沒關係，我家沒有地。”瘸嫂子說，她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史仰高一聽，差一點氣得暈了過去，什麽都嚇不倒她。他想，房無一間，田無一畝，這樣的人還擔什麽農會副會長，還做什麽聯防隊隊長。真是把史渡村人都丟盡了。不行，一定讓維照把他的官統統拿掉。

史仰高抬著劉老爺像到各個村裏宣傳說：“人心不好，犯上作亂。上天懲罰，久不下雨。”要求人們磕頭求雨。信的人不少，跟著看熱鬧的孩子很多。

轉了一圈，累了，他們又把劉老爺抬回史祠堂。

借神妖惑眾，求雨迷人心。

田地裂開口，蟬聲噪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