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聯防

 

鄉長欲尋釁，無詞對叔公。

悵然轉體去，懷恨在心中。

三爺欽義聽說農會鬥了“瞎朝廷”，感慨道：“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窮人竟然敢鬥地主，就不怕他報複嗎？”

四爺說：“三哥，你消息太閉塞了，許多地方鬧得更曆害呢，有的農會把惡霸地主都殺了。”

“那還得了！”三爺吃驚地說。

“有什麽了不起的。皇帝都能推翻，何況地主呢！”四爺畢竟是在外闖過，見過世麵的人。

“真是世道變了。”三爺歎息道。

“早就變了，是你跟不上形勢。三哥你也該關心關心社會，不要老是和糞箕子打交道。”四爺勸說道。

“那些事和我沒關係，我是靠種地吃飯的。”三爺說。他確實是這麽想的。

聽說農會鬥爭了史欽朝，鄉長史維照找到了史仰紹說：“二叔，聽說你們農會揪鬥了‘瞎朝廷’……”

史仰紹沒等他說完，便說：“不是聽說，是真的。”

“為什麽啊？”鄉長裝出不理解的樣子。

“因為他平時欺壓老百姓，又勾結土匪，還抽大煙，開賭場。尤其咒罵農會，揚言要打掉農會，你說，該不該鬥？”史仰紹反問道。

“這些事應該由政府管。老百姓怎麽能隨便抓人鬥人。”鄉長把政府抬了出來。

“本來這些事該由政府管，政府應該保護老百姓。但是這麽多年政府管了嗎？賭場照常開，大煙照常抽，土匪照常橫行。不得已，老百姓才起來保護自己。”史仰紹駁斥說。

這都是事實，鄉長無法否定。他隻好說：“你們不該私自鬥人。”

仰紹說：“不是私自鬥，是在上千人大會上公開鬥的。”

“聽說還讓人戴高帽，還想讓人遊鄉。太過火了吧？”鄉長想充當正義的評判者。

“我們認為一點不過分。想想他那些罪行，逼租逼債，拆人家房屋，大冬天把人趕出家門，勾結土匪綁架人。論罪行槍斃都應該。”仰紹氣憤地說。

鄉長聽了，提不出反駁理由。隻是說：“二叔請你對農會負責人都講一講，許多事應該通過政府批準，不能亂揪鬥，否則就亂套了，就搞糟了。”

“你不要擔心，老百姓的眼晴是亮的。誰壞誰好，心裏都有數。鬥誰不鬥誰，都分得很清楚。至於說要經過政府批準，政府能批準嗎？當初你們國民黨老祖孫中山先生領導辛亥革命，經過清朝政府批準嗎？去年張學良扣押蔣介石，國民政府批準了嗎？路不平，眾人踩。”

這下把鄉長噎得喘不過氣來了。

正在這時，史冬生匆匆跑來說：“鄉長，區政府通知讓你緊急到區裏開會。”

鄉長一聽，正好就坡下驢，忙說：“二叔，今天不說了，以後再說。”說完，便隨著史冬生急急地走了。

史維照和史仰紹是一個莊上的，一個家族的，當麵他不得不稱呼“二叔”，因為史仰紹和他父親是一個輩份的。

鄉長走了，史仰紹心想這個小子一肚子壞水，他不會就此罷休的，必須防止他對農會的破壞。

晚上便傳出了消息，說日本鬼子七月七日在蘆溝橋挑起戰火，向北京進攻了。

王偉聽了，連忙召集史圩黨小組開會，研究如何應對。“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黨應該怎麽辦？”史金玉急切地問。

“上級有沒有新的指示？”史仰紹也在問。

王偉說：“現在還沒有新的指示。但自從前年中央‘瓦窯堡’會議以後，我們黨一直采取積極抗日的姿態，並且號召團結一切抗日力量，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去，所以我們要積極準備抗日鬥爭。”

“我們還鬥地主嗎？”祝安問。

“除了惡霸地主和破壞農會的反動分子，我們一律不動他們。現在主要矛盾是民族矛盾，是要團結一切抗日民眾，共同抗日。”王偉說。

“我們還得進一步加強農會工作。批判‘瞎朝廷’，雖然大長了農會威風，鼓舞了農民鬥誌，使他們對自己有了信心，但是還要提高階級覺悟，提高鬥爭藝術。農會還得繼續辦，還得增加形勢教育，傳授文化知識。”史金玉說。

王偉說：“你的意見很好，請你再提出一份具體的實施計劃。仰紹同誌你先考慮考慮，如何把農民們進一步武裝起來，以應對新的形勢。”

這次會議基本定下了鬥爭的方向，大家心裏都有了底。

鄉長從區政府回來，突然宣布各村要組織聯防隊，人員由各村村民組成。任務是防火、防盜、防賊寇、防動亂。各聯防隊歸政府領導。

王偉聽了，敏銳地發現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又立即開了黨小組會議，提出讓農會會員參加聯防隊的意見。

“我懷疑他們組織聯防隊是為了對付我們農會，參加合適嗎？”史仰紹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能和他們同流合汙。”大膽反對。祝安也不同意。

“我也想到國民黨這樣做的目的。但不參加我們就不能左右這部分人，參加了我們就能掌握他們的主導權，而且變它為我們服務，使它成為我們農會組織。”王偉分析說。

史金玉說：“聽你這麽一說，我心裏明白了。借巢生蛋，一舉多得，很好。隻要我們的人占多數，有主導作用就行。”

史仰紹聽了王偉的分析也表示讚同。

王偉說：“大家既表讚同，就動員農會會員，特別是那些有組織能力的積極分子們以個人名義加入聯防隊，爭取掌握領導權。”

借殼可生蛋，尋機備武裝。

聯防各自立，不怕雨風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