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婚宴

 

喇叭響，鑼鼓鳴。

親朋至，出門迎。

喝喜酒，敘深情。

四爺見新娘下了轎，進了房，便招呼來賀喜的親朋好友入席。

來的客人很多，有老親也有新親，有老友也有新友， 總共到了四十多人，加上兄弟三家，每桌八個人，一共要開八桌。裏仁西邊，老太爺那代的老表親張家來了兩位表叔。祝賢、祝善的三個舅舅，二爺家女婿王大姑爺， 四娘家的弟弟和妹妹，張二姐的父親張老漢，大蘭婆家的老公公張老二，都來了。

怎麽按長晚輩安排坐席，這讓四爺確實費了一番心思，用的是老式八仙桌，每桌八人。

張二姐的父親和大蘭的老公公既是長輩，又是新親， 被安排坐在首席首位。

裏仁西的兩位老表叔，被安排坐在第二桌的首席。

祝善的三個舅舅被安排在第三桌的首席。

四娘家的弟弟、妹妹，即祝安的大舅小姨被安排坐在第四桌的首席。

王大姑爺則坐在第五桌首席。

主要親戚安排好以後，其他人也按輩份、長幼被安排在各個桌子上的相應位置。

親友全部入席以後，四爺便大聲吆呼“上菜”。於是門外的吹鼓手聞聲便打鼓奏樂。跑堂的連忙從廚房端起菜來，走向各桌。

每個桌子事先安排好的行酒人，這時也忙把酒瓶打 開，給每個客人斟酒。霎時洋河大曲的香味充滿屋子，飄到了院裏，飛上了樹梢，把入睡的鳥兒都熏醒了，隻聽喜鵲在喳喳喳的叫，麻雀在到處亂飛。

桌上先上了八個下酒的碟子，是豬肝、雞雜、牛肚絲、鹹鴨蛋、粉皮、醬豆幹、花生米、炒芹菜。

下飯的菜也是八個，不過是大海碗裝的，有素雞、紅燒肉、糖肉、紅燒魚、黃花菜燒雞、燒牛肉、雞蛋片、烏賊香幹湯。除了湯以外，其他幾個菜全是采用扣碗的形式。所謂扣碗，就是在碗的底部放入配菜，碗的上麵放上主菜，而後扣上碗，上籠蒸。這樣就使得每碗菜都變得形美、色美、味美。這就叫八大碗，是淮揚菜的特色。它不鹹、不辣、不麻，舒適可口。所以當地吃酒席，都叫“吃八大碗”。

這次三爺請的是當地有名廚師，前莊的史三廚 。 三娘說過：“大兒子結婚，各方麵都要盡量辦得好些，要節省我們平時節省，不要讓親戚朋友說出話來。”

酒過三巡，各桌子都紛紛在互相敬酒。敬酒的主要對像是長輩，是每個桌子上的首席代表。

張二姐知道自己父親有時頭腦不當家，所以擔心他酒喝多了會出問題，便跑去在斟酒的耳邊低聲說“我爸身體不好，讓他少喝點。”斟酒人點點頭。

祝本大姐也怕自己的姑爺喝醉，當眾出醜，便也匆匆跑來關照。

大家都喝得興高采烈，史大膽那邊幾桌，互相敬完酒，竟然又都猜起拳來。

正在眾人酒興正濃的時候，四爺在院子裏喊“諸位親友，新郎新娘來敬酒了。”隨著喊聲，門外的喇叭又激昂的吹奏起來。

隻見祝善身穿藍士林的長褂，腿穿青色的長褲，腳蹬黑色布鞋，頭戴銀灰色禮帽，完全成了一個標致的大公子，完全不像那背糞箕的臭小子了。再看新娘，頭戴五彩燦爛的鳳冠，金光颯颯，銀光閃閃，紅的絨球，綠的珍珠，黃的珊瑚，白的水晶，晃得人眼花繚亂，新娘臉上敷上淡淡的白的香粉，唇上塗著微微的紅的口紅，身上穿的是紅棉襖，紅棉褲，腳上穿的是繡花鞋，把全部親朋都看呆了，簡直是仙女下凡了。

新郎新娘首先到第一桌敬酒，四爺向新人介紹了首 席上的兩位長輩，讓他們給每人端了兩杯酒，而後又一一給陪客們敬了酒。

四爺領著新人從第一桌依次往下敬酒。到了大膽那 桌，他們都是本莊人，一見戴著鳳冠的新娘，高高的個子，苗條的身材，俊秀的麵孔，都吃驚地站了起來，以為七仙女來了。

大膽噴著滿嘴的酒氣說：“祝善，你這小子，真是好福氣，哪個神仙給你介紹了這個大美人。”

桌上有人說：“是村頭的老槐樹。”

又一個說：“大膽叔，你明天也去求老槐樹，給他上上香，給你也介紹一個仙女。”

四爺見大家都醉醺醺的開起玩笑，便趕快讓新郎新 娘敬酒。大膽高興得一連飲了四杯。連敬史二毛的酒，也被大膽接過喝了。

新人敬完酒以後，大膽這桌又猜起拳來。大膽和史仰珠兩個直喝得滿臉通紅，說話都有些咬字不清了，還要比著喝。散了席，他們兩個都說天太熱，互相拉著說要到汪塘洗澡。

大家一聽，連忙把他們攔住：“你們醉了，快到冬天了，冷水還能洗澡嗎？”

大膽反駁說∶“胡說，我們沒有醉。不信我和你再碰兩杯。”

史二毛和祝安見了，連忙把他們兩個送回家去。

眾親朋散席以後，二爺又忙著招待吹鼓手，為他們單開一席。

待吹鼓手們吃過飯以後，二爺才指揮新郎新娘跪拜 天地、父母。這時鼓樂手又一齊奏了起來，親朋們又都圍攏觀看。

供桌上一早晨就擺上了八個果碟，幾個杯子一壺酒。二爺指揮新郎新娘先麵向南方跪拜天地，起身後，向空中、地麵酹了兩杯酒。

接著轉過身來，向著供桌上的祖先們敬酒跪拜。

而後又向父母跪拜敬酒。把三爺、三娘樂得臉上開滿了花。

最後，夫妻對拜，喝交杯酒。

四爺高聲宣告∶“禮畢。”

喝罷喜酒人散去，拜完天地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