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敘懷

 

相視初難識，問明心益驚。

四鄰來探望，所吐是鄉情。

三爺見祝安站在牆根一動不動地發愣，便喊：“臭小子，你爸回來了，你怎麽像憨子一樣！”

“三爺，他怎麽瘸了？”祝安懷疑。

“混蛋，瘸了也是你爸，快過來！”三爺吆喝著。

祝安聞言，猶猶豫豫地走到他爸跟前，四爺一把拉了過去，驚喜地說：“快長成大人了。”

“是啊，都十四歲了，你再不回來，我就給他娶媳婦了。”

四爺摟著兒子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一點小時候的 樣子了。

祝安在父親的懷裏上瞧瞧，下瞧瞧，總覺得不像當年的爸爸，在他懷裏，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四娘和三娘母子說了幾句話以後，轉頭見四爺摟著 祝安，便走過來說：“祝安，乖孩子，到娘這裏來。”

祝安見娘喊他，便掙開四爺的手，跑進娘的懷裏。

四娘用手撫摸著祝安的頭說：“孩子，媽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祝安卻沒有哭，隻是把娘抱得緊緊的，害怕娘再把他扔下走了。

張二姐一直站在邊上糊裏糊塗地看著。三娘見了便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走到四爺四娘跟前說：“二姐，你以後就對他們倆喊爹喊娘！”

四娘四爺聽了，看看眼前這個閨女，一點也不認識， 疑惑地望著三爺三娘。

三爺走過來說：“這是西北張圩張老大的二閨女， 前幾年家庭生活困難，沒有辦法，便把閨女送了過來，我替你們當了家收留下來了。”

四爺一聽就明白了，四娘見說，推開祝安，把二姐拉到懷裏，流著淚說：“苦命的孩子，我們都苦到一起來了。”

三爺說：“不要哭了，今天我把這兩個孩子都交給你們了，我算完成了任務。”

“太謝謝三哥三嫂了，我們遭難，也連累了你們一家。太對不起了。”四娘感激地說。

“弟妹，這樣講就外氣了。親兄弟，一家人，小時候，一個鍋裏摸勺子，長大了就生分了嗎？我們永遠是一家人。”三娘誠心誠意地說。

直到這時二姐才完全明白過來。她未來的公婆卻原 來也是這樣的命苦，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隻能同病相憐，同命相依了。這時她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姐弟，她們怎麽樣啊！想著想著眼淚也下來了。

四娘見了，忙說：“孩子，別哭了，我們回來了，不會讓你受罪的。家裏還有兩畝地，好好幹，日子會好起來的。”

三爺說：“這兩天你們把屋子收拾收拾，打掃打掃， 從我這裏拿些糧食過去，就可以燒飯過日子了。”

“我們哪能拿你們糧食啊！”四爺說。

“你看，又外氣了。剛才你三嫂怎麽說的啊，一家人嘛，說什麽兩家話。而且這糧食也有你地裏長的，怎麽不能吃啊！”三爺說。

“這些年，我們不在家，地是你們費心費力種的，孩子又是你們撫養著，再吃你們糧食，實在過意不去。”四爺說。

“你再這樣說，我就不認你這兄弟了。你還記得嗎？爸臨終時怎麽說的？”三爺生氣了。

“怎麽會不記得呢！爸說，‘你們兄弟四個一定要互相幫助，互相關心。就是一個饅頭也要分成四份吃’。”四爺說到這裏也掉下了眼淚。

“這不就得了，千萬不要再客氣。”

“好，我們聽三哥三嫂的。”四娘說。

“你們不在家，兩個孩子都住在我家，二姐和大蘭、小蘭住在一起。祝安和祝善、祝賢住在一起。現在你們回來了，屋子收拾好以後，就讓祝安回到你們家住。二姐嘛，我看還是和大蘭她們住在一起，吃飯可以回去吃，你看怎麽樣？”三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還是三哥想的周到，我看就按三哥說的辦。”四娘想這樣也好，讓二姐和大蘭姐妹住在一起更方便。

四爺、四娘回來的消息，立刻傳到了前莊，二爺、二娘聽了，立刻到後莊來見四爺四娘，兄弟相見，妯娌互問，相親相愛，好一個熱烈場麵。

隨後，祝本也帶著媳婦來見四爺四娘，四爺說：“太遺憾了，沒有能喝上你們的喜酒。”

四娘說：“等有了小寶貝，一定補上。”

新媳婦有些不好意思，低聲叫了聲：“四爺、四娘。”

四娘誇獎說：“祝本是個好孩子，我第二次離家，多虧他牽著驢一直把我送過漁溝，到了湖邊。”

“媳婦也是個好孩子，孝敬父母，勤儉持家。粗活細活都能幹。”三娘也在一旁讚揚。

前莊其他人家聽說四爺四娘回家了，也都趕來探望， 問長問短。

史二奶奶也由人扶著，顫顫抖抖地來看望，一見麵就拉著四娘的手說：“好孩子，你終於回來了！奶奶擔心死你了。我老是想著你替我捉虱子，洗澡洗衣服，真是好人啊！好人不應該受苦啊！”

老奶奶一邊說著一邊掉眼淚。

四娘說：“二奶奶，這些小事你就別放在心上了。我不過是動動手罷了。快坐下歇歇吧！”

說著，便伸手拿過凳子，讓二奶奶坐下。

張二姐在一旁看著，心裏想著，婆婆一家都是好人 啊！

進了一家門，便為親近人。

莫歎生活苦，寶貴是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