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八 歸來

(2022-12-08 01:12:42) 下一個

 

告別洪湖回故鄉,路雖不遠九驚惶。

兵荒馬亂依然在,杜字聲聲暗夕陽。

又過了一天,四娘問大嫂:“我說那件事你問祝雄了嗎?”

“問了,他不同意。”

“為什麽,是嫌人家是賣魚的嗎?”四娘問,心想這臭小子還要挑肥揀瘦嗎?

大嫂連忙說:“不是這個原因。他說他的事不要我管。”

“混賬話。娶媳婦,不讓娘管,讓誰管,我問他去!”四娘有些生氣。

大娘忙阻攔說:“他說事業不成不成家,你不要再問他了。”

“什麽事業,不就是打漁嗎?結過婚照樣打漁。”

“他說自己得先買條漁船,有個像樣房子,再娶媳婦。”

    “那要等到哪個猴年馬月。”四娘歎口氣說。

四爺四娘花了兩天時間把東西收拾收拾,便準備回老家。

大嫂問:“你這房子怎麽辦?”

“這哪叫房子啊!就是一個草棚,賣沒人要,拆沒有用。扔在這裏吧,哪天家裏混不下去了,我再回來。”

四爺臨走之前,又去拜訪一下原來的船主李老板。

老板說: “前天我就聽說你回來了,很高興,正想去見你呢!今天來得正好,我們就在這船上喝幾杯,就算替你接風。”

“你看,我腿殘了,沒有辦法再幫你忙了。所以我不好意思來找你。現在我打算回老家。臨走前,不來看看你,過意不去。”四爺說。

“腿殘一點沒關係,你要願意的話,還在我這兒幹。我知道你幹事認真,為人忠厚老實,是可以信得過的人。我看你就不要回去了。”李老板挽留說。

“我還有個兒子放在老家三哥家,多年不見了,一定得回去看看。”

聽四爺這麽一說,老板忙問:“你那丟失的小兒子找到了嗎?”

“沒有,估計不在了。”四爺感傷地說。

“不要失望,如果是人販子帶走,不會傷他性命,估計被賣到哪裏去了。將來總會想起家,來找你們的。不要灰心,我認為還有希望。”老板安慰說。

“但願能這樣吧。沒頭沒腦,現在也不知到哪裏找去,隻好由他去了。”四爺無奈地說。

“老史,你侄子祝雄那個孩子不錯。長得好,心眼好, 常幫漁民幹好事,膽子大,心又細,是棵好苗子。”船老板忽然誇起祝雄來。

“是個好孩子,可是生在窮人家,就是一塊金子也發不了光。”四爺哀歎道。

“不不不,金子一定有發光的時候,聽說他的老板很喜歡他,還打算把閨女嫁給他呢!”李老板說。

“真的嗎?會有這麽好事嗎?”四爺聽了,一陣驚喜,但有些不相信。

“俗話說,無風不起浪,既有這樣傳說,就有這樣影子。我知道祝雄的老板姓胡,沒有兒子,隻有兩個閨女,能找到一個好小夥子,既當女婿,又當兒子,不更好嗎?”

李老板說得很有道理,但有道理的事情不一定都能變成事實。但不管怎麽說,四爺聽了是高興的。

四爺和李老板談得很開心,便和老板在船上吃了午 飯,還喝了十幾杯酒,燒得滿臉通紅。七、八年沒喝酒了,但今天高興,也就沒有留量。

吃完飯,四爺告別老板,便回家向大嫂、四娘報告李老板講的好消息。

大嫂聽了,高興地說:“要真有此事,就太好了。我就不愁了。”

四娘說:“要真這樣,我們就不再操心,放心回家了。”

回家之前,四爺拿出三塊銀元,給大嫂說:“多虧你母子倆這麽多年照顧我們,這幾個錢給你做兩件衣服。”

“不要,不要,都是一家人,你還客氣什麽。快收起來,你的錢都是用命換來的,我們不能要,快拿回去安家吧。祝安還等著你們呢!” 大嫂堅決不接受。

“這點錢是我在北京撿破爛積攢的,你拿著吧,我手裏還有一點,放心好了,我會把家安頓好的。” 四爺說。

“嫂子你就拿著吧,我這幾年賣魚也還攢了一點, 雖不多,是弟妹一點心意。你若不拿,我們心裏不會安 的。” 四娘也堅持要給。

大嫂見他們兩人執意要給,便答應收下來。

四娘提議回家時還從石工堤,經高良澗、準陰、漁 溝、吳集回史家圩。

祝雄說∶“準陰住有軍閥孫傳芳部隊,走那裏不安 全。應該從高良澗,向北再沿著湖北向西北,走浪石, 向南吳集,過六塘去史家圩。這樣保險,也不算彎路。”

四爺說∶“這樣走也好,避開準安。”

按照預先選定的路線,四爺四娘背著破爛的行李往 家走,剛過了高良澗,就望見從準安方向開來一支軍隊。 夫妻倆嚇得連忙下了堤坡,躲進蘆葦當中,等軍隊過去以後,他們才又出來,避開大路,順著堤坡,急急忙向西北走去。

到了浪石,他們見路邊上躺著三個死人,滿身血跡,慘不忍睹。四爺忙拉著四娘匆匆走過。下了大道,鑽進莊稼地裏,一路斜著向南吳集走去。過了南吳集,他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又走了三十裏路,他們才到了巴集。這時天已黑了,估計到六塘河時,已無渡船,無法過河,便隻好在巴集找個小店歇腳。在店裏一人吃了一碗麵條,便在店裏住了下來。

四爺問店家:“怎麽滿街黑洞洞的,一點燈光也沒有?”

“年景不好,世道混亂。生意不好做,土匪騷擾,一到晚上,家家早早就關門上鎖。”老板回說。

第二天早上,他們到了史渡口,等對麵船劃了過來, 兩人便上了船,正準備掏口袋給船錢,隻見擺渡的人吃驚地說:“這不是史莊上的四爺嗎?你老這些年到哪裏去 了?”

四爺抬頭看看,不認識,忙問:“你是哪個啊?”

“我叫史維山啊!你走的時候也是坐我們家的船,那時我才十二歲,你沒有在意,記不住了。現在我已二十歲了。”擺船的自我介紹。

“你爸欽海哥呢,怎麽不在船上?”四爺才忽然想起這個青年是史欽海的小兒子,史大成的弟弟。

“我爸病死了,現在是我在照看這個渡口。”

四爺聽了唏噓不已,便要給船錢,史維山堅決不要。

“四爺,你不是對我打臉嗎?我怎麽能收你的錢呢!”說完,又問:“四爺,你身旁這個大嬸是誰?”

“這是你四娘啊!”

“四娘,對不起,多年不見,不認識了。”

過了河,四爺四娘便直奔史莊,到了莊頭,站在門口的張二姐見了,連忙喊:“三爺,要飯的來了。”

三爺正在院子裏掃地,聽說有要飯的來,心想一大早還沒有到吃飯時,怎麽就有要飯上門。放下掃帚,走了出來,果見兩個背著破爛包袱的人向門口走來。

三爺使勁地瞅了半天,忽然驚叫一聲:“天啊,這不是四弟嗎?”

隻見來人跌跌撞撞跑了上來,一把將三爺抱住:“哥啊,我想死你們了!”

兄弟倆抱頭大哭,早驚動了屋裏的人。三娘、祝善、 祝賢、大蘭、小蘭、祝安等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都一個個跑了出來。

三娘見是四娘回來了,連忙上前一把抱住:“弟妹啊,你終於回來了。”

祝善兄妹幾個見四爺四娘回來了,都高興地跑過來, 連聲叫“四爺、四娘。”

隻有祝安站在門口發愣,不敢近前,他還未來得及把 “四爺四娘”和“爸爸媽媽”聯係起來。

張二姐也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她莫名其妙,兩個討飯的怎麽霎時間變成了“四爺四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真叫:

白發催人老,滄桑十數年。小兒驚不識,呆立在門前 。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