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放足

 

千年封建毒流深，人被繩枷受雨淋。

帝製已除新政出，複蘇婦女自由心。

史大膽從縣城回來，帶回一條爆炸性消息。縣城的姑娘們都不裹腳了。三十歲以下的婦女，過去裹了的現在也都放足了，這個消息像風一樣，從莊西頭迅速的傳到了莊東頭。

四爺家張二姐聽了，便對四娘說：“娘，我也不裹腳了，把腳都裹變形了，不好走路，不好幹活。”

“我看不裹也算了，窮人家孩子，靠腳走路，靠手幹活，弄傷了，飯都吃不上。”四娘深有體會，她在逃荒路上，一副小腳，不僅走不快，而且搞得滿腳底板水泡，疼死了。所以她不反對二姐放足。

二姐得到四娘應允，便真的把裹腳布解了扔了，使 雙腳獲得了解放。小蘭聽說二姐不裹腳了，便到四娘家探詢真假。她進了門，正見張二姐光著腳丫在院子裏洗衣服，便說：“該死的，你真不裹腳了？”

“小蘭姐，你看，還有假啊！”說著，二姐便把腳伸到小蘭麵前。

“你好大的膽啊，祝安願意嗎？”

“幹他什麽事！四娘都答應了。”二姐理直氣壯。

“你裝糊塗啊！將來他要不願意呢，怎麽辦？”小蘭有些擔心。

“不願意拉倒！”二姐毫不在乎地說。

“不行，我得先問問祝安，祝安，祝安 ……。”小蘭連聲喊叫祝安。

祝安正在那裏編織逮鳥的網拍子，聽小蘭叫便跑了過來。

“祝安，你讚同二姐放腳嗎？”小蘭小心翼翼地問。

“不關我事，我管不著。”說完，祝安拔腿就想走。

小蘭一把拉住他，再次地問∶“你真沒意見？”

“沒意見，裹腳有什麽好，我早就討厭裹腳布了，又臭又長又髒，薰死人了。小蘭姐，你聞不到你那腳臭味嗎？” 祝安一邊說，一邊掩著鼻子，弄得小蘭很不好意思。

“滾一邊去！”小蘭被祝安一說，臉紅了，嘴上說∶“你沒意見就好，以後要是對二姐說三道四，我捶死你！”說著，晃一晃拳頭。

“我早就主張，男子漢剪辮子，女孩子不裹腳，我第一個剪了辮子，二姐第一個放腳，造反派都出在我們家了。小蘭姐，你和大蘭姐趕快把裹腳布都扔了吧！”祝安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小蘭一聽，感到愕然。小祝安乘機跑走了。

這時，四娘從外麵走了進來，見了小蘭便問∶“小蘭，你有事嗎？”

“沒有，聽說二姐放腳了，我來看看。”小蘭不好意思地說。

“這有什麽好看的。”四娘說。

“娘，小蘭姐還不相信呢，還怕人責怪呢！”二姐是實話實說。

“四娘，是你允許二姐放腳的嗎？”小蘭則實話實問。

“是啊！窮人家女孩，不是有錢人家小姐，咱要下田，要幹活，大腳總比小腳好。”四娘回說。

小蘭聽了，低頭看看自己的腳是大還是小。看了後， 她又問：“四爺也是這樣看的嗎？”

“是啊，你四爺也說，窮人家閨女，不跟地主家小姐學。”四娘說。

小蘭聽這麽一說，連忙跑回家告訴大蘭。姐妹倆商量一番，也想放腳，但又怕父母反對，小蘭說我先去試探試探。

小蘭跑去對三娘說：“媽，張二姐不裹腳了。”

“胡說，造謠。”三娘不相信。

“我剛去看過，一點不假！”

“你四爺四娘，不管不問啊？”

“他們還支持呢！”

“跑到外麵過了幾年，變糊塗了。”三娘不滿意地說。

“媽，聽說縣城女孩子都不裹腳了。”

“那還得了，你聽誰說的？”三娘問。

“這幾天全莊人都知道了，你還不知道啊？媽，你這才糊塗呢。”

“說歸說，管他呢！”

“媽，四爺四娘說了，窮人家閨女不能和地主家女孩比，要下地，要幹活，大腳比小腳好。”

“窮人富人都是人，小姐能裹腳，丫頭就不能裹啊，我看小腳就比大腳好看。”三娘說著便把自己的一雙小腳伸了出來讓閨女看。

小蘭看了一眼說：“小是小，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慢慢騰騰，幹起活來扭扭捏捏，跌跌撞撞，有什麽好的。”小蘭生動地形容著，差一點把三娘惹笑了。

“我這不是老了嗎，想當年也是行走如飛。”三娘說。

“那是什麽時候？”小蘭問。

“十來歲時候。”

“噢，那時還沒裹腳吧！”小蘭說。

“剛開始。”

“怎麽樣，一裹腳就不行了吧！”小蘭終於把三娘繞了進去。

三娘這時才醒悟過來，罵道：“鬼丫頭，對你娘也使彎彎道。”

“媽，我們也不裹腳了，實在受不了，疼得很，一 到晚上就得揉腳。”

“好啊，白天裹，晚上放，還得揉，難怪你們的腳，光見裹，不見小。”三娘這才恍然大悟。

正說著，三爺回來了，見娘倆在說話，便問：“你們在說什麽啊？”

三娘說：“小蘭她們不想裹腳了。”

“不裹就不裹唄！”三爺漫不經心地說。

“那怎麽得了，這是皇帝立的規矩。”三娘擔心地說。

“你真糊塗，清朝垮台了，皇帝趕跑了，還管什麽裹腳的事，現在是國民政府管事，孫中山早就叫剪辮子，放足了。”三爺說。

“好了！”小蘭聽了，高興地叫了一聲，便跑去向大蘭匯報喜訊，她再也不管母親的阻攔了。

大蘭、小蘭當即就扔掉了裹腳布。

拋開裹腳布，大步向前方。

不管人評議，我自得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