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開工

 

新年過後解冰寒，烏雀枝頭笑語揚。

破土推車開望眼，史家合力築圍牆。

俗話說，離家十裏路，各地各鄉風。史圩鄉大年初一中午吃素不吃葷。據說今天是財神日，從早上到晚，不準掃地，怕將財氣掃走。中午家家還要貼財神。四爺在燒紙，磕頭貼財神時，嘴裏還念念有詞：“財神財神請進來，請喝酒，請吃菜。幫幫窮人發發財，明年請你坐高台。”

貼完財神，四爺又端著果碟到莊頭土地廟燒香磕頭 求平安。據說土地老爺管全莊大小事務，官雖不大，但權力不小。俗話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誰也不敢得罪土地老爺。所以每到大的節日，家家都得來祭拜。

大年初二，是接出嫁閨女回娘家的日子，全天不動剪刀、尺子。這一天，婦女們不做針線，在家休息。二爺家一大早就安排祝本去接姐姐去了。祝本媳婦早飯後也被她弟弟薑二舅接回家去。

初三是火神節，按照習俗，今天不用簸箕，不搧風。仍然要燒香、磕頭，貼火神爺的像。燒香時仍有一套說詞：“火神火神行行好，有事無事莫相擾。求平安， 求溫飽，來年送你大元寶。”

從初一到初七，大家都是休閑無事，或閑談，或打麻將。小孩子則是砸錢垛、踢毽子、跳大繩。

過完年，天氣漸漸暖了。二爺欽義便召集兄弟子侄商量築圩的事。大家議定，二爺、三爺、祝本、祝善四人推車運土，四爺因腿有傷殘，便帶著祝賢挖泥上車，祝安年齡小，便幫著拉車。女眷們則在家搞後勤：做飯、洗衣、送煙、送茶、磨鍬、看管工具。

為了省工省力，就近取土。他們決定：築南麵、東麵牆，從門前汪塘取土；築北麵牆則從屋後取土；築西麵牆，便從西麵取土。

當地沒有山，沒有石頭，磚頭也貴，為了省錢，他們決定就築土圩。

開工那天，二爺放了一掛長長的爆竹，以求開工大 吉。

四輛小車，輪子滾滾，來往不息。兩把鐵鍬，挖土不止。小祝安拿著一根繩子，一頭拴著一根鉤子，拉完這車，再拉那車，來回奔跑，腳不沾地。

二爺見了，說：“祝安，你這樣幹不行。你就站在這汪塘邊上，幫著把車拉上岸就行，我們會把土送到宅基上的。你若這樣來回奔跑，一是受不了，二是應付不了這麽多車子。”

“沒關係，小孩腿腳快，讓他來回跑吧！”四爺說，好像不心疼似的。

“祝安，不要聽你爸的，聽你二伯父的。就站在塘邊不要動。”三爺對祝安說。

祝安站在那裏，用手擦擦臉上的汗，看看來往不停的小車，覺得還是二伯、三伯說的對，不然的話，拉四輛車真忙不過來。

幹了一頓飯工夫，二爺見大家有些累了，便叫停下休息，發言道：“這泥土活，不能幹得猛，而且這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幹完的，要有長期打算，所以幹活要悠著點。特別你們幾個年青人，不要性子急，留著勁，慢慢使。”

休息的時候，二娘在家望見了，連忙和兒媳婦拿著 碗，提著熱茶送了過來。

喝完茶，二爺老兄弟三個，又吧嗒吧嗒吸了一袋煙。小兄弟幾個坐不住，又都幹起來了。

祝安趁休息後，忙搶過車絆子，讓祝善把車子裝上 土，他要推一車試試。

祝善於是往車上遞了幾鍬土說：“你推吧！”

“大哥，太少了，你太瞧不起人了，再上一點。”祝安嚷嚷著。

祝賢說：“行了，你力氣小，多了推不動。”

“不行，多一點，我得試一試，看比你們差多少。 ”祝安堅持要多推一點。

於是祝善又給他加了兩鍬土。

祝安推起車子，從塘底躬著腰，蹬著腿往上推，祝本見了，忙上來替他拉車，上了岸，祝安忙說：“大哥你過去吧，讓我自己推。”

隻見他緊緊握著車把，左右扭著屁股，憋足了勁，往前使勁推，有兩次車子有些傾斜，都被他控製住了，但剛到宅基跟前，車子一歪，連人帶土都翻倒了。

祝賢一見，連忙跑過去，把祝安和車子都扶了起來，說：“怎麽樣，英雄不是硬充的，不行，就是不行。”

“我總算把車子推到跟前了，和你們比，也就隻差一步。”祝安好像自己很滿意，覺得基本完成了任務。

“幹事情，差一步都不行，而且你推車的姿勢很滑稽，你自己看了也會發笑的。”祝賢說。

“二哥，你不要笑話我，再吃一年飯，我明年就能趕上你們，不信，等著瞧。”祝安信心十足地說。

推了半個月土以後，二爺說：“推土暫停，現在無地堆放，用時再推，現在我們先把牆根腳打好。”

大家按著祝本設計好的圩牆線路，挖好牆基，而後撬好石頭滾子，七個人分成兩班，拉著滾子在牆根基地上壓來壓去。壓下去了，再覆蓋一層土，澆點水再壓。直到壓結實，手指摁不動，腳跺不下去，才算完成。

根基打好以後，二爺又吩咐開始打夾板牆。這裏的夾板牆，是用木頭夾在牆基兩邊，用檾麻繩固定好，中間保持等距離，成平行線，而後在中間填上濕土，再用夯板夯打，直到堅硬結實才停止。規定在打好三板以後，才可以把下麵第一層的夾板拆去。拆時，隻需把檾繩一抽，夾板即取下，再往上移。這時牆體已牢，不會再塌倒。

兄弟們把家中能用的木板、木棒都拿了過來。又從村裏人家找來了夯板，在四周拴了六根麻繩，而後一個人扯著一根，由欽雲三爺叫著號子，隨著號子節拍，一起向上抬起，而後再向下猛夯。三爺大聲喊：“築圩牆啊--，打夯板啊--，要齊心啊--，要用力啊--，為安全啊--，不怕苦啊--， …… ”

這種號子，雖有固定曲調，也有固定的詞，但有時也是根據當時情景隨編隨喊。三爺今天的號子就是隨時編的。

號子聲上衝雲霄，震動全莊。

號子震天響，全家誌氣豪。

安全需自保，不怕苦和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