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關於大膽的傳說

生就熊羆膽，常常怒不平。

上山敢鬥虎，下海捉鯊鯨。

史大膽大鬧史家祠堂的事，很快傳遍了十裏八村。姓史的窮人們聽到了無不拍手稱快，都說大膽給大家出了一口惡氣，都把他看作英雄。於是，關於史大膽的一些傳聞又不斷地被翻了出來，被人們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小祝安無錢上學讀書，但他喜歡聽人講故事。一天， 他在前莊玩，就聽人講述史大膽的幾件事。

據說有一次，大膽替地主史欽書家幹活。史欽書這個人，每頓飯離不開幾個碟子一壺酒。吃飯的時候總是慢慢的咂吧咂吧的品著酒。可是，他請人幹活的時候，卻吝嗇的很，從不招待酒，他說喝酒會耽誤幹活。

這天大膽來幹活，他提著酒壺，端著碟子往大膽邊上一坐，又獨自咂吧起酒來。大膽正吃著飯，一見這光景，生氣地把碗往酒壺上一推說：“他奶奶的，你坐在這裏咂吧咂吧的像什麽東西，要喝，滾一邊喝去！”

史欽書聽了，翻起眼珠看看，沒有辦法，隻好沒趣的提起酒壺，端著碟子走了。

“史欽書怎麽沒發脾氣啊？”小祝安聽了感到奇怪。

“他還靠大膽替他幹活呢！他敢發脾氣嗎？”

“噢，我知道了。” 小祝安似乎懂得了一點。

傍晚，史欽書吩咐大膽明天早上推糞下地種麥，大膽答應後，走到莊頭史老三家門口，見他糞坑裏的糞還未出上來，便說：“老三，你真懶，人家都忙著種麥了，你家的糞水還在坑裏麵，還不趕快出上來，曬一曬好種麥。”

老三不好意思地說：“行，行，行！”

“你不要嘴動身不動，快，現在就幹。”大膽催促著。

老三果然回家拿把鍬開始出糞。

大膽又說：“糞出上來，立刻挑幾擔水倒在糞坑裏，不然的話，會生蛻螂的，種地要用心，不要誤了農時。”

“好好好，都聽大哥的。”史老三連忙答應。

史老三確實有些懶，拖拖拉拉，往往是人家禾苗出土了，他家種子還沒有下地。他平時尊重大膽，也有些害怕大膽。因為大膽不講情麵，什麽話都敢說。

第二天一大早，大膽就把史欽書家的糞肥拌好，裏麵摻了白花花的豆餅，裝上車以後，大膽讓史欽書在車前套上牛，牽著牛在前麵拉車，他則在後麵推車。當車走到史老三糞坑前，見裏麵積滿了水，他便喊：“使勁，快走！”

史欽書一聽，連忙用鞭子打牛。牛往前一衝，大膽在後麵大叫：“不好，不好，車歪了。”

話聲未了，一車糞肥已經倒進了史老三的糞坑裏。

史欽書還未醒悟過來，大膽便先責怪他：“你是怎

麽趕車的，你一打牛，牛就急了，牛一急，陡一使勁，車就倒了。”

史欽書一聽，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他真以為是自己犯了錯誤。望一望史老三家糞坑水裏那車肥料，心疼卻沒有辦法，撈又不好撈，隻好作罷了。

“真好玩！” 祝安聽了，覺得怪有意思，便問：“史欽書怎麽不發脾氣，不責怪大膽啊？”

“他找不出理由啊！這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講故事的人說。

還有一次，大膽雇在六塘河三尖嘴家。三尖嘴很厲 害，誰要雇在他家，他總要吹毛求疵，對你幹的活百般挑剔，總要找出一些缺點，然後克扣你的工錢。所以就是最有本事，最老實的人雇在他家，不到一年便會跑掉。

大膽一到他家，三尖嘴首先拿來一把竹篾子，叫大膽編一個梅花式牛嘴籠子，而且問：“能不能編？”

目的是先試試大膽的本事。

大膽嘴裏含著旱煙袋，巴嗒巴嗒的連抽了好幾口， 才慢慢地說：“我不會編！”

三尖嘴得意地說：“這一點活也不會幹嗎？”

說著搖頭晃腦，自以為這一軍將得厲害。哪曉得大膽說：“這一點手藝想想就會，明天早上就給你籠嘴子。”

大膽這話的意思到底是明天早上給三尖嘴編一個牛籠嘴子，還是要給三尖嘴上一個籠嘴子讓他說不出話來，  誰也猜不出是什麽意思。

吃過晚飯，大膽到牛屋裏把燈點著，隻一頓飯工夫就把一個梅花式的牛籠嘴子編好了。

第二天早晨，大膽提著牛嘴籠子往三尖嘴麵前一丟 說∶“你籠上，看看合不合適？”

三尖嘴一看，真好像嘴被籠上了，說不出話來。

於是他改變話題，讓大膽早飯後放場打麥子。

大膽放了一場麥子，牽著牛，怕牛吃麥，籠上嘴，套上滾子，上午轉了十幾圈，下午又轉了十幾圈，人和牛都出了幾身汗。傍晚一起場，一共打下四十笆麥子。但三尖嘴又找事，偏說打得少了。大膽沒有和他爭辯。

第二天早上，大膽早早起來，又在鄰居家請了幾個 人，放了滿滿一場麥子，足有半人深。他吃飽了飯，套上了牛，拉著滾子在場上轉了起來，天空的日頭火辣辣地曬著，場上的麥子沒完沒了的絆著。一個上午沒有休息。人頭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流，牛熱得哼哧哼哧地喘息。 吃過午飯，也沒有休息，大膽又牽著牛在場上轉了幾十圈。這一場打下了六十八笆麥子。

三尖嘴一看，高興地說∶“這還差不多。”

晚上特地送給大膽三兩酒，外加一碟花生米。大膽嘴裏沒說，心裏有數。晚飯後，大膽累了，倒頭便 睡。

早上起來，三尖嘴發現家中那條牛死了。忙問大膽 是怎麽回事。

“不是累死了，就是熱死了。” 大膽冷冷地說。

“你怎麽不休息休息啊！” 三尖嘴責怪大膽。

“休息？休息能打下六十八笆麥子嗎？我都快累死了。” 大膽把話頂了回去。

“你不能少打一些嗎？” 三尖嘴覺得大膽沒腦子。

“第一天打了四十笆麥子，你嚷嚷著，說少了，少了，昨天不是多了嗎？你該滿意了吧！” 大膽把責任全推給了三尖嘴。

“滿意個屁，一條牛頂上二十笆麥子。” 三尖嘴再也無法責怪大膽了，這回覺得是自己沒腦子了。

祝安在一旁聽傻了，他始終不明白這裏的奧秘。搞不懂這事究竟怪誰。反正怪不了苦命的老黃牛。

真是∶主仆相爭 ；累死黃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