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上海（4）

上海的有些招牌，頗可玩味。既有懷舊風，也有新潮流。閘北大悅城，電梯旁邊的樓層指示牌，就可圈可點。一樓是美學家，著重外裝修，有國際精品。1980年代，美學熱鬧過一陣。二樓是拜物教，還是外裝修，大概是些國產品牌。拜物教原來是受批判的；今非昔比，現已成為第一大宗教，官方提倡，民間流行。高鐵經過安徽滁州，看到禦林外史國際大酒店，真有文化！歐陽修那會兒是，環滁皆山也；現在是，環滁皆樓，不過有那些腰纏萬貫的開發商，輪不到歐陽來修。報載中共廣東中山市委書記指示，要將孫中山文化，做好做強做大。孫中山，過去是偉大的革命先行者，現在是偉大的經濟資源。中山先生地下有知，必稱：革命已經成功，同誌都在發財。

新天地，掛的是，舊上海的牌子。

大悅城八仙齋的月餅廣告，一股懷舊風。

大悅城的樓層指示牌，卻是一派新潮。

 

有天下午，我登上閘北一處高樓，俯瞰蘇州河。沒想到四行倉庫就在旁邊。四行倉庫為四家銀行合修，牢固紮實、堅不可摧。1937年，一營大約400名中國軍人駐紮在這裏，英勇抗擊包圍他們的、成千上萬的侵華日軍，堅守了四天四夜，接到命令才撤退到河對岸的公共租界。他們以極小傷亡殲滅日軍兩百餘人，獲得租界裏同胞們的陣陣喝彩；戰爭倒像是體育。整個世界都在關注，尤其是租界裏西方列強的平民和軍人。四百壯士，算是替這個衰弱的國家，爭了口氣。

現如今還有不少中國人有抗日情結，抵製日貨。但是上海人對於“魔都”的桂冠可是照單全收、充滿自豪。實際上，最早將上海稱作魔都的，是日本作家鬆村梢風，在他1920年代的作品中，並非褒揚。在那之後，接近一百年了，摩天樓從戰爭的煙塵中拔地而起，前世的文學也穿越時空、滿血複活了。

您能從這鋼筋水泥的叢林中找到四行倉庫嗎？

 

二〇一六年九月廿五日初稿；二〇二二年四月改定，時值滬上全域靜態管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