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希羅

從荷馬到三哲再到維特魯威,三千年前愛琴海東岸那片貧瘠的土地上誕生了人類史最偉大的先哲和我們得以生存的現代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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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大火

(2022-07-09 04:56:37) 下一個

1666年9月1號夜晚,倫敦下城開始沉睡。布丁巷麵包房的老板托馬斯·法瑞納Thomas Farriner封上了他的麵包爐,上樓睡覺。

不知道為什麽,今晚法瑞納有些心神不定,開始胡思亂想。他想到自己22歲開始在英國最大的麵包房學習烘焙,12年後在布丁巷開了自己的麵包房;如今他擁有這個麵包房17年了,他的麵包、甜品當然還有布丁在整個下城小有名氣。他的麵包房口碑如此之高,以至於皇家海軍也是他的固定客戶,他甚至希望在南岸Southbank再開一家分店;不過去年開始的鼠疫暴烈之極【注1】,幾乎家家都有人中招、他親愛的漢娜也未能幸免,法瑞納悲痛欲絕,分店計劃也擱淺了。

想到這裏,法瑞納先生又去查看了一下麵包爐。國王查理二世去年頒布了禁火令,還是小心為妙。

麵包爐溫度已經低了不少,看不到任何明火。法瑞納先生再度回到床上,踏實地進入夢鄉。

……

法瑞納先生的麵包店越開越紅火,他的第二家麵包房如願開張;之後又有第三家、第四家…

“法瑞納先生,醒醒,著火了!”,提戈、他的男仆站在床前朝他大喊。法瑞納“騰”地跳下床,濃煙差點把他熏倒;“著火了!”,他一邊叫醒女兒和女傭,一邊趕緊和提戈下樓救火。他們從水缸舀水撲火,不過在猛烈的火勢麵前根本是杯水車薪、而且濃煙嗆得他們喘不上氣來,連大門也被火封死了,不得已隻能退回樓上。

十七世紀的布丁巷

法瑞納看到窗外的煤堆,讓大家跳窗逃生,他自己先跳下、接著提戈和女兒跳下,抬頭催女傭快跳;女傭恐懼地望著,死活不肯;很快,大火把她吞噬了。

顧不上難過,法瑞納呼喊“著火了!著火了!”;很快,布丁巷的人都出來了;不過火已經穿透房頂、直衝空中,他的麵包房完蛋了。


九月二號 塞繆爾·佩皮斯的日記【注2】

 

我呆立著,看著大火肆虐。狂風催動著烈火自四麵八方襲來,吞噬著一切長久的幹旱後,連教堂的壓腳石都會著火… Having staid, and in an hour’s time seen the fire: rage every way, and nobody, to my sight, endeavouring to quench it, but to remove their goods, and leave all to the fire, and having seen it get as far as the Steele-yard, and the wind mighty high and driving it into the City; and every thing, after so long a drought, proving combustible, even the very stones of churches…”

四周濃煙滾滾、包裹著泰晤士河;如果站在風口,你幾乎會被火花雨燒焦。So near the fire as we could for smoke; and all over the Thames, with one’s face in the wind, you were almost burned with a shower of firedrops.

17世紀的倫敦,唯一的滅火方法就是拆防火道。不過巡警的這一要求遭到屋主們的一致反對;淩晨兩點,巡警通報市長布魯德沃斯Bludworth。姍姍來遲的布魯德沃斯到火場後卻不願意下令拆防火道,“這把小火,女人撒潑尿就滅了 a woman might piss it out”,布魯德沃斯輕蔑地說。

到早上七點,這把小火已經蔓延了周圍好幾條街;十一點鍾,大火蔓延到倫敦橋,國王查理二世被驚動,並下令布魯德沃斯拆防火道,不過布魯德沃斯再度借故推遲執行;無奈之下,下午兩點查理二世乘船來到倫敦橋親自給布魯德沃斯下令,但是這時火已經到了倫敦橋、甚至蔓延到了泰晤士南岸,來不及拆防火道了;查理二世大怒之下,將布魯德沃斯撤職。


九月三號早晨 約翰·伊夫林的日記【注2】

 

 

在幹燥和強勁東風的推動下,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如果我可以把它稱為的話,因為在十英裏範圍內堪比白晝、詭異到恐怖)。我走到昨天去過的地方,看到整個南城,從齊普賽街到泰晤士河邊、從康希爾到塔街,都在燃燒,現在已經逼近聖保羅… The Fire having continud all this night (if I may call that night, which was as light as day for 10 miles round about after a dreadfull manner) when consp[ir]ing with a fierce Eastern Wind, in a very drie season, I went on foote to the same place, when I saw the whole South part of the Citty burning from Cheape side to the Thames, & all along Cornehill (for it likewise kindled back against the Wind, as well [as] forward) Tower-Streete, Fen-church-streete, Gracious Streete, & so along to Bainard Castle, and was now taking hold of St. Paules-Church…”

驚呆的居民顧不上救火、紛紛逃難,銀行區Bank junction則忙著把金塊運到郊外;整個倫敦火光衝天、亂成了一鍋粥。

到周一下午,大火燃至北麵的皇家交易所和西邊的聖保羅大教堂。周二上午,倫敦塔(監獄、彈藥庫)告危,60萬磅彈藥被緊急轉移。

在許多倫敦人看來,聖保羅牆高壁厚、是他們最後的避難所,所以很多人帶著他們有限的財產來這裏避難。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強勁的東風把火花帶到了屋頂,支撐屋頂的木梁變成了火種,屋頂上的鉛皮發出怪異的嘶嘶聲。大教堂內的人們陷入恐慌,紛紛穿越火焰逃生;最後,交叉的石雕穹窿屋頂破碎塌陷,聖保羅終於沒能幸免。

黑色邊界為倫敦老城(The City Of London)【注3】,粉紅色為燒毀區域

這場有史以來最大的城市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把倫敦城徹底燒光才告罷休。

火後的倫敦城滿目瘡痍、廢墟一片。據當時的統計,倫敦26個區,隻有三個未受波及,15個被徹底燒毀;460條街、一萬三千間房屋、86個教堂(包括聖保羅)和52個工商大樓【注4】被燒毀,90%的倫敦市民無家可歸。

英國剛剛在和法國及荷蘭的戰爭中失利;一年前倫敦爆發大鼠疫 The Great Plague【注1】,五分之一的人口死於瘟疫。現在尚在悲痛中的倫敦再度被大火蹂躪;兩年兩場大災難,倫敦是不是遭上蒼詛咒、倫敦會不會絕望、她還能再生嗎?

像鳳凰一樣,倫敦飛走了,留下的是破碎的殘骸【注5】

 

後記

倫敦大火的火因至今沒有定論。

當時英國和羅馬教廷爭執不斷,並和法、荷等鄰國有戰爭。起火後有關法國人和天主教攻擊倫敦的謠言四起。九月六號法國鍾表匠羅伯特.哈伯特Robert Hubert被英國警察盤查時招供說他是縱火者,麵包房老板法瑞納為自保在指控哈伯特的起訴書上簽字,10月27號,哈伯特在泰伯恩Tyburn 行刑場被絞死。

事後證明,布丁巷起火的時候哈伯特還在“斯德哥爾摩女傭”船上,火後兩天斯德哥爾摩女傭才在倫敦靠岸,所以哈伯特不可能是縱火者。

法瑞納在布丁巷重建麵包房。1670年12月20日,法瑞納去世。

 

待續 …… 《重建倫敦》

 

備注

【注1】1665-1666在倫敦爆發的鼠疫是倫敦曆史上最大的瘟疫,被稱為The Great Plague,一年多的時間10萬人死亡,占倫敦總人口的四分之一。

【注2】關於倫敦大火,作家塞繆爾·佩皮斯 Samuel Pepys 和 約翰·伊夫林John Evelyn在他們的日記裏都有詳盡的描述。

【注3】中世紀遺留的倫敦老城 The City Of London 麵積僅過一平方英裏、俗稱 Square Mile,現在人口不足萬人,是英格蘭最小的城市;而倫敦市Greater London有六百平方英裏、九百萬人;倫敦都會區 London Metro 有近一千五百萬人,是歐洲最大的都會區。

【注4】工商大樓Livery Company Halls 為倫敦“特產”,即一個大房子裏集中了某種產業:食品、服裝、皮革、木工、五金等,後來很多專業協會也誕生在這裏。

【注5】托馬斯·文森特 Thomas Vincent,《上帝在倫敦惱怒的聲音 God’s Terrible Voice in the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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