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風獵作品】愛在左邊

愛在左邊

一轉眼，兒子高中畢業了，6月7日8日連續兩天高考，正趕上端午小長假，省去了向單位請假，隻需全心全意照顧好兒子的飲食起居。

兒子上高中以後，為方便他上下學，我們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學區房陪讀，步行去學校十分鍾左右。即便如此，每天早上還是開車送他，為的是再為他節省出3分鍾的休息時間。

兒子高考的考場，正是他就讀的那所學校，也曾經是我的母校，這使我們多了幾分從容。考前一小時，我步行送他去考試。走在蘭雁大道一側的人行道上，我習慣性地走在了左邊，讓兒子走在右邊。

30年前，我18歲，跟兒子現在一般年齡。高考後的那個暑假，從好友那裏借到三兩本瓊瑤小說。在這之前，我哪兒讀過瓊瑤小說呀，所以一接觸到瓊瑤小說，看到書裏麵那些愛得死去活來的純情男女，立即就被感動得泣淚滂沱。記不得是在哪本書裏了，男主人公和心愛的女生走在一起時，必定是要走在左邊的——城市的街道車流如織，左邊是靠近機動車道的一邊，走在左邊就是保護自己最心愛的人。打那以後，隻要是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無論是騎單車，還是步行，我必定是在左邊。

玫瑰花穿過欄杆的空隙，從校園的圍牆裏伸出層層枝蔓，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我攬住兒子的胳膊，一路說說笑笑，倘佯在這座和諧的城市裏。兒子說，考完試以後要買新的筆記本電腦，要買新的手機，要去日本旅遊。這使我想起了30年前，自己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

30年前的高考，比現在整整晚了一個月，是在7月的7日至9日，兩天半時間，那一年，我被軍校錄取了。為了打發開學前漫長的假期，也為了攢夠去上學的路費，我去一家散熱器廠打工，因為是學徒工，一天才2塊5毛錢的工錢，不過我並不嫌少，每天按時上工、下工，幹著攻絲、套絲、除鏽和噴漆的苦活累活。

那天騎著單車去上工，正巧碰到心裏悄悄愛慕著的一位女生。她是認出我以後，騎著單車從後麵追上來的，喊著我的名字。我回過頭，臉上流露出十萬分的尷尬，因為她穿著一身漂亮的連衣裙，清秀的臉龐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而我，身上穿著髒兮兮的工裝，上麵布滿了烏黑的油漬。我低下頭，不敢去看她，她關切地問我：“聽說你去打工了，累嗎？”我趕緊說：“不累不累。”嘴裏這麽說著，卻不敢去看她，不想，她朝我伸出手來，用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看著我，我臉上一熱，趕緊伸出一隻手去，剛一伸出去，感覺手上好像沾著油漬，就在工裝上來回蹭了兩下，這一蹭不打緊，原本沒有油漬的手上，反倒沾上了油漬。

她並沒有在意，隻是握著我的手，並肩騎行了一段，然後輕輕鬆開。我故意騎得慢了一點兒，不經意地，繞到她的左邊。

這隻不過是30年前的那個夏天，發生的一次邂逅，短短幾分鍾的邂逅，在漫漫的人生路上，連一朵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最多隻能算是一片漣漪，如今回想起來，在我的心裏卻是充滿了無限溫馨。

不經意地，我和兒子已經到達學校門口，匯入到熙熙攘攘的送考大軍之中。兒子在校門口又看了會兒書，然後把一堆不準帶入考場的東西丟給我。目送兒子走進學校大門，我獨自步行回家。我想，30年前那個夏天發生的邂逅，那位女生該是早已經忘記了吧，忘記了是最好的結局，因為，我不想讓她知道，在她的生命裏曾經有那樣短短的幾分鍾時間，我曾經試圖用我年輕的胸膛，嗬護她賜予我的善良。

又是一個高考的季節。跟妻子一同回憶起我們那年的高考，我問她，是否還記得高考結束後，我們在手牽著手，並肩騎行的情景。

妻子說，記得，記得，隻是不明白，我為何放開了她的小手。

我說，因為愛在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