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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那 邊(長篇小說)五、蘇社長桃色的學生年代(下)

(2022-04-16 18:52:13) 下一個

海   那   邊

(長篇小說)

萬沐

(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五、蘇社長桃花色的學生年代(下)

 

第二天早上,一到超市辦公室,便聽說北京戒嚴了。馬老板在超市門口賣報紙的架子上,拿了一份《南華日報》一看,果真,中國國務院總理李鵬宣布北京戒嚴了。心裏不由得一陣得意:“沒有想到來得這麽快!”臉上便浮過了一絲不經意的微笑。

一會他走出自己的小辦公室,來到隔壁房間,對會計阿萍說:“把《海島日報》的廣告取消了吧”。阿萍一驚:“一年合同,還有七個月啊,很多人都是拿著《海島日報》的折扣券來買菜的!”

我知道,盡快通知他們取消吧”馬老板果斷地說。

不過,這樣我們就享受不了簽全年廣告價百分之二十的折扣,現在隻能享受三個月合同百分之五的折扣。”阿萍依然想堅持。

是多少就算多少吧,你盡快辦就是了!”馬老板顯得很不耐煩。

光明超市在《海島日報》的廣告是一個內頁的彩色全版,每周兩期,每期一千加元,是羅博代表《海島日報》簽的廣告。

於是,阿萍打電話到了《海島日報》社,找到了羅博,羅博一下著急了。因為僅這一個廣告,他每年從報社拿的傭金,就達到一萬加幣,相當於當時一個拿最低工資的工人大半年的薪水。這也是羅博為什麽能夠長期在外邊拈花惹草、鶯歌燕舞的一個重要經濟來源。

羅博先告訴阿萍,廣告合同中止會引起罰款,但阿萍說沒關係。便馬上說,哪天請阿萍吃龍蝦,阿萍又說“沒時間”。到最後許諾給阿萍買戒指送禮物,請求阿萍給馬老板說說,收回成命,但阿萍依然不為所動。最後,羅博急了,去LCBO買了兩瓶法國紅酒,前往光明超市見馬老板,但員工們推說馬老板不在辦公室。以後又去了幾次,馬老板都避而不見。

一個月後,光明超市的全版廣告從《海島日報》撤下,再一個月後,又轉到了《南港日報》上,馬老板突然撤廣告讓羅博憤怒不已,便在許多場合散布光明超市賣過期產品。

在多年後一次媒體人的聚會上,羅博又憤憤不平提起了“六四”期間,《南港日報》從《海島日報》撬走他那個大廣告的事,坐在同桌的蘇羚輕蔑地笑了一下。此時,蘇羚已經貴為加拿大華文媒體一姐了!

 

卻說北京戒嚴的消息讓蘇羚震驚不已,也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為自己押錯寶而後悔不已,想到自己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再回國了,於是怎麽樣謀一個難民身份,就成了她考慮的首要大事。

於是,她幹脆劍走偏鋒,將自己打造成一個最勇敢、最堅決的民運人士。她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在加拿大取得居留權。也才能引起社會的關注,使北京在社區的黑手不致伸向自己。這一點,她是從國民黨留在大陸人員的不同處境得到啟示的。

她從小就聽人說,國民黨那些小兵許多是被迫當的壯丁,但解放後卻受盡了折磨,而那些留在大陸的高級軍官,由於中共統戰的需要,相對來說,處境卻要好得多。其中蘇南市文史館一位館員就是國民政府國防部的官員,除過文革期間被批鬥過幾次外,一直過著比較平靜的生活。但蘇羚爸爸老家村子裏的一位排長,聽說還參加過抗日的湘西大反攻,身上多處受傷,五零年卻被當地政府給鎮壓了。

她一直認為,隻要是強者,永遠都會有籌碼,如果是弱者,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她從小就觀察到,綿羊很善良,但卻成為人們口中的美味,虎豹很凶惡,即使人類再恨他們,沒有看到誰宰虎豹為食。根據這個這個理論,蘇羚覺得隻有和共產黨徹底翻臉,破釜沉舟,才可能有賭贏的希望。反正,她人在加拿大,隻要不回國,北京也不能把她怎麽樣。

於是,在很多訪問學者、留學生猶豫觀望的情況下,她逆勢而上,更大膽地出現在約克市的羅哲士廣場,麵對西人群眾聲淚俱下地控訴北京政權的專製獨裁。她嬌滴滴,充滿性暗示地讓羅博來多為自己拍幾張照片,寫幾篇報道,以備將來申請難民用,但羅博一看風頭不對,怕自己將來在大陸人的圈子裏不好混,所以做了縮頭烏龜,很少來羅哲士廣場采訪了。即使不得不來,也是遠遠地拍點群眾照,文字也寫得不痛不癢,蘇羚於是對這個變色龍感到非常失望。

一看羅博靠不住,便依靠自己流利的英文,清晰的價值立場,很快在主流媒體火了起來,其錄影和照片在電視和報紙經常可以看到,仿佛成了海外反中共暴政的英雄,身價一下提高了。使領館一看,一下大為緊張,於是私下和她接觸,希望她一如既往地發揚愛國主義精神,珍惜自己往日愛國學生的榮譽,不要走到祖國的對立麵,被西方反華勢力所利用。並威脅說,一旦和祖國對抗,恐怕最後到死也不會被祖國原諒。說白了,就是永遠也休想回國。

同時,總領館也在五月十九日當晚召開了當地僑領會議。總領事要求僑領發揚愛國主義的傳統,做好社區維穩的工作,並特別點了蘇羚等幾個留學生的名,希望各方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想辦法做好勸說他們的工作,不要讓海外反華勢力有機可乘。

盡管馬老板和蘇羚的關係不為人所知,但他覺得蘇羚這樣發展下去,自己總有一天要被拋出來的。這樣不僅會讓自己在社區臉麵全無,更會讓自己在使領館的地位一落千丈,他覺得蘇羚已經成了自己手裏的一顆燙手山芋。

於是,馬老板在一個夜晚來到蘇羚的住處。這次來他不像以往那樣帶大包禮物過來,他是來警告蘇羚的,而且也做好了和她斷絕關係的準備。

果然,蘇羚根本不甩馬老板的警告。因為她明白,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若果就此停下腳步,將會成為北京和僑領們隨意宰割的羔羊,而且會死得無聲無息。但馬老板是一直要靠著北京和總領館這條線安身立命的,馬老板的所謂勸告顯然是為了他個人的利益,根本不存在兩個人的所謂愛情問題。況且大家本來就是一場買賣而已,她打心眼裏就看不上馬老板的土豪樣,馬老板也隻是貪圖自己的玉體,兩人隻是各取所需的一時苟合而已。

蘇羚明顯地覺得,這場交易要到頭了!

果不出所料,馬老板最後提出,自己也不耽擱蘇羚前程了。他拿出支票本,給蘇羚開了一張五萬元加幣的支票,希望蘇羚保重。蘇羚也表示,兩人緣分已盡,各奔前程,這段秘密關係就讓它走進曆史,兩人任何時候都不要提起。

蘇羚的承諾,正是馬老板所要的,蘇羚知道,馬老板需要和自己切割,但她更考慮的是自己未來的婚姻,她可不想讓人將自己和這樣一個土鱉聯係在一起。

馬老板臨走,蘇羚終究還是有些失落。聯想到兩年多來老馬對自己的關懷備至,盡管是露水夫妻,但畢竟還是有過一些美妙的時刻,匆匆分手也是政治做的怪,眼睛突然有些潮濕,她上前抱住馬老板,馬老板顯然也處在情緒的激烈掙紮中,身子在微微顫抖,他低下頭吻著蘇羚的秀發,兩個人又走到了床前------

 

蘇羚和馬老板分手以後,心裏似乎一下增添了一層迷惘感。但她知道,這是生死關頭,一定不能猶豫,不能消沉,一定要在學生運動中鶴立雞群。她便將自己極力打造成一個暴政的反抗者,和民主追求者的形象。平常在學校上課,晚上和周末一定要去羅哲士廣場演講。

但六月二日星期五,傳來了軍隊向北京城挺進的消息,加拿大電視台、美國電視台反複滾動播出北京軍隊即將屠城的消息,大批的香港和台灣華僑更多走上了街頭。而且各種小道消息也在亂傳,說三十八軍與二十七軍已經開戰。蘇羚作為為數很少的大陸留學生,積極參加到抗議的人流中,還帶頭呼口號,格外受到注意。CBCCNC、《鏡報》和《南港日報》都對她進行了采訪和報道。在整個周末,她一直站在抗議隊伍的前沿,中間碰到了中領館的官員和以前學生學者聯合會的同學,她也是視而不見。她知道,他們已經和她自己徹底成為敵人了。

六月三日晚上,北京開槍的消息傳來,羅哲士廣場上群情激奮,許多族裔的民眾都加入了對北京政府和鄧小平的抗議和聲討之中。由於事發突然,警察局不得不出動多輛警車在廣場上維持秩序,直到後半夜民眾才陸續離去。

蘇羚回到自己的住處,情緒依然不能平靜。打開電視,傳來了美國總統的講話和王維林擋坦克的畫麵,蘇羚撲倒在床上大哭了起來。她甚至為了自己開始刻意為申請難民而上街的動機感到慚愧。

六四”鎮壓過後幾天,蘇羚精神處於高度恍惚之中,在實驗室常常丟東拉西,實驗室一位五十多歲的猶太人老師邁克爾博士,注意到了她纏在臂上的黑紗,他知道這是中國人紀念逝去親人的標誌,這幾天他也見到了好幾位亞裔學生有這種裝束。他知道,這是中國人為天安門失去生命的青年學生致哀。

一天,邁克爾在休息時刻和蘇羚談起了“六四”,邁克爾巨大的同情心和正義感讓她感到震撼。邁克爾說,中國是一個有四、五千年文明的古老國度,本來世界對中國帶有一種巨大的敬畏,但中國政府卻如此戕害愛國學生,令多少家庭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他實在難以理解這些北京的老人為什麽如此仇視給政府提意見的學生!說著說著,邁克爾留下了悲憤的淚水。

蘇羚通過和邁克爾的交往,也進一步理解了什麽叫做普世價值,這其實不僅僅是一些幹巴巴的政治名詞和司空見慣的體製結構,而是溶解著、滲透著人類一種巨大善良的願望,一種最樸素的感情,一種人與人互動的起碼標準。

蘇羚最後一年的藥理學實驗課是由邁克爾博士帶的。原來邁克爾是來自德國的猶太人,他的父母親就死在納粹的集中營中,自己是在姑姑的帶領下,通過中國駐奧地利總領事王風山簽證來的中國。邁克爾在中國上海曾住過幾年,所以會說上海話,也會說國語,這讓蘇羚增添了一種巨大的親切感。,也才了解了為什麽邁克爾對中國“六四”學生有那麽強烈的同情。雖然蘇羚自小就表現得冷血世故,但由於“六四”,不僅被天安門廣場學生的精神所鼓舞,也被邁克爾老師的善良深深感染了。

不意這段因“六四”拉近的師生情,以後成就了一段短暫的婚姻,蘇羚也因此在加拿大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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