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 車 記
--萬沐
今天晚上突然看到我快二十年前的一篇文章,寫的是我剛到加拿大時考車牌的事,覺得好笑。現在把它貼上來,回味一下自己當時作為一個新移民的經曆和心思意念。
移民加國有三難,找工難、找妻難、考車牌難。
這三難雖經老移民的“控訴”在國內網站上廣泛傳播,但大家依然前赴後繼,明知加國難,偏向難中行。我移民後,並無難的感覺。因為對工作不挑不撿,隨行就市,剛來不久即找到了衣廠的一份工作,累則累矣,然而隻動手不動腦,對我來說既是一種運動也是一種休息。找妻難則於我不存在此問題,家有糟糠之妻,雖平淡如水,卻也細水長流,波瀾不興。惟獨近日考車牌一事才讓我體會到了移民加國之艱難。
在中國,我屬於散淡的文人墨客一類,有舊式文人風習,於機械一類,向有鄙薄之感。數年前,我弟弟買輛摩托車,硬逼著我學習,剛上路幾次,就被自行車沖倒,腿被壓傷,好多日不愈,其情可憐。所以於交通工具,自行車是我所能操作的最高級車輛。
然而,不久前找了一份工作,需要輛汽車,躲來躲去最終還是臨到了考車牌這一關。要考車牌,先得學汽車理論課,老師在上麵講得津津有味,我在下麵聽得昏昏欲睡。勉強挨過四天的課程,又通過朋友找了一個師傅學車。師傅姓餘,人黑而胖,初看給人和氣慈祥的感覺,一口帶廣東口音的普通話說得不倫不類,但號令卻堅定晰清。第一次學車,在停車場左轉右轉之後就上了Steels路,雖然時速隻有60公裏,但卻讓我有騰雲駕霧之感。當時並不覺得我在駕車,而是車在駕我。恐懼加上興奮,一個半小時下來,全身已大汗淋漓。而且人一落地,仿佛突然不適應了陸地生活。自覺舉止飄忽,身軆難以自控,師傅問我哪裏不舒服,我隻推說昨日感冒有點兒頭暈。
回家後,女兒聽說我會上路開車了,一下對我肅然起敬。於是我們趕緊討論買車的事,我主張買一輛尼桑,女兒忙問尼桑是哪國產的,我說是日本產,女兒於是變臉,說:"不行,日本侵略了中國,我們買日本車不等於幫日本嗎?"我說:"日本車性能好。"女兒說:"不行,真正的愛國就是要敢於捨棄好處,不然,根本就不叫愛國。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要愛國嗎?怎麼這麼點好處都捨不得丟棄?"我隻得說:"好,那你的意思是買哪個國家的?"女兒說:"中國的。"我說:"這兒沒有中國車,怎麼辦?"她說:"那就買美國的吧!"於是我們的意見達成了一致。至於美國車買什麼牌子的,討論來,討論去,最後定了福特。於是女兒談了她對未來有車後的憧憬:在車裏要給她放一個毯子、一個枕頭及一些好吃的東西,最好還有一條小狗。在一個風雪彌漫的下午,我開著車,她躺在車的後座上,吃著冰激淩,抱著小狗,還聽著歌曲……
第二天,師傅又要接我去學車,女兒早早來到樓下,像歡送英雄一樣神情肅穆。等我開出幾步,她流露出了一臉驚喜,仿佛我要駕著宇宙飛船進入太空一般。
第二次學車,少了些恐懼,卻多了幾份得意。我和師傅駕車在一個小區裏來回練習,旁邊有幾個西人無聊,看著我們開車。當我臨近他們時,突然按了一下喇叭,搞得他們一驚,紛紛退後。師傅於是教訓我,不能隨便摁喇叭,免得別人生氣。我說:"洋鬼子在圓明園裏殺人放火,我按一下喇叭嚇嚇他們算什麼?"師傅明顯不悅,卻勉強地笑了笑,我則不時故伎重演一下。
接下來,就是每天練車,師傅喜歡指點,卻缺乏係統理論。到底是怕我得了真經,還是他本人總結能力不強?總之,是讓人難以準確把握。我心裏便漸漸生出一種厭倦之氣,常常走神,抱怨學車怎麼這麼慢,人家很多人學十幾個小時就通過了。師傅聼出了我的不滿,就找些話來說,以便消磨時間。有一天,在BIRCHMOUNT夾SHEPPED的小區裏,師傅突然問我,有幾個二奶?我一驚,說:"你問什麼?""你有幾個二奶?"師傅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那我問你有幾個?"我反問。"有八個!"師傅一下來了精神,如數家珍,給我講起了他的幾個二奶,其中第一個來自福州,第二個來自杭州,第三個來自成都,第四個來自安徽,最小的一個來自四川宜賓。師傅描述自己在情場上簡直如同拿破侖在戰場上,但卻至今沒有滑鐵盧。説他常常出五國、溝六女,身經百戰而金鋼不敗。當聽到我生活的單調蒼白,師傅則愈加驕傲,說:"你真是生不如死!"我剛要辯解,但又想這樣反而讓他更覺得我沒有見識,於是便默不作聲。師傅則叼著煙,在車上得意洋洋,我卻一臉無奈,知道這無非是他拖時間的手段罷了。一不小心,車子撞上了路沿,師傅突然來一聲喝斥。很快,一個半小時到了,師傅手腳麻利地收過又一個34元錢,瀟灑地說一聲:"GOOD-BYE",我氣憤地罵一句"你他媽的收朋友的錢,又去找女人,真是重色輕友。"他則笑眯眯地回敬一句:"我重色不輕友啦!"
日日如此,師傅坐在副駕駛位上總是講著他下南洋、去香港的豔遇,偶而聽他講一聲"三點調頭"、"右轉"、"左轉"。我說:"你別天天把我教壞了,車還教不成,花了這麼長時間,我怎麼還沒進步?"師傅便說:"車學得成,你也壞不了,而且壞了也不算壞。"最後又賣弄地加上一句:"這就是人生的最高哲學。 "
有一天,師傅帶我上高速去密西沙加接一個學員,結果令我驚得回不過神的是,這個學員竟是我失去多年聯繫的朋友。大約十年不見,沒有想到她也移民加國。昔日才情姿肆的江南女子,而今又增添了幾份風姿綽約。問了幾句,知道她依然單身,在一間西人貿易公司工作。生活依然滋潤,情趣依然高雅,唯獨不經意間迷離的眼神,才透露出她並不完全滿足的心理世界。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又依稀看到了十年前春天,湖邊煙柳深處那楚楚動人的浙江才女。
師傅則一臉怪笑,說他給我辦了一件好事。以後每日學車則必將我與這位朋友安排在一起,其結果確實給師傅多增添了幾個小時的收入。我既感歎師傅的精明,也驚異於人生緣份的奇妙。以後這位朋友給我留了電話,我雖然幾次想打,但想想還是算了。
終於,我練車已經超過了三十個小時,再不安排我去考試已經有點說不過去了。師傅說為了一錘定音,便讓我一天練兩次。也不給我講笑話了。態度突然變得很嚴肅,說我要有心理準備,弄不好他要罵人。我心想:"去你媽的,花這麼長時間,給我才教到這種地步,我不罵你還好。"但轉眼一想,何必呢?早早考過,早早買車,女兒還等著我開車去阿岡昆公園呢!起碼趕下雪前一定要開上車子。於是換上一副笑臉,客客氣氣地說:"師傅罵學生,天經地義。您罵我,還不是為我好?"師傅一聽,有點受寵若驚,但立即回過神來,變得沈穩而威嚴,黑黢黢的臉上表情十分嚴峻,隨即威嚴地說了聲"打火"。於是我有條不紊地打火、踩剎車、鬆手閘、掛檔、打轉向燈,一路從MIDLAND路向南開去。在ENGLINTON大道轉右,又右轉向一條小路上拐進去。再通過地鐵站附近的一座橋,反復練平行泊車、三點掉頭。動作基本熟練,但看盲點仍覺擺頭幅度不大,師傅讓我看盲點要回過身,但我覺得一回身,方向盤又把握不牢,於是隻得拚命回頭看。又一次從橋下穿過,師傅命令"平行泊車",我趕忙打燈,猛擺頭看盲點。突然脖子一下巨痛,往回一轉,根本就轉不過來了,方向盤也突然亂擺。師傅趕緊踩住副剎,忙問:"怎麼回事?""脖子扭了。""給你揉揉?""不要越揉越嚴重了!"當時,我突然一陣害怕,車牌考不考不要緊,萬一殘廢了怎麼辦?怎麼養家!怎麼糊口!師傅想和我說話,我擺了擺手,閉著眼睛,躺在司機座位上,試著回了一下頭,結果連肩膀也痛。師傅說,是不是去他朋友的診所看一下,並補充說:"絕對不會敲你的竹杠。"我想,這不是不打自招嗎?無非抹點碘酒,吃點三七,弄不好一百多元就出去了,還不如等等再說。
師傅見我不言,自覺尷尬,便說,你下去做做體操,試試看怎麼樣?我想也是,便下去站在路邊,做起了體操。第一節是伸展運動,等到舉手、踢腿做完,已痛得一身冷汗。再做轉身運動時,發現橋上、底下路邊許多人看我,有白人、有黑人,但更多的是黃人,連過路的車子也減慢速度看我。大家表情顯得十分怪異,又有點困惑,像突然發現了天外來客般疑惑不解。我本來還想再做幾套體操,但一想,這不是出洋相嗎?於是一轉身上了車,師傅關心地問:"怎麼樣?"我說:"好了,走。"便發動車子,繼續前進,無奈脖子歪得厲害,師傅說:"要不休息一會?"我說:"不用。"心想不能讓你人和車都閑著掙錢。一路歪歪斜斜地開去,一個半鍾結束後才回家。奇怪的是,我回家泡了一杯茶,聽了一會音樂,再幹了點其他它的事,脖子卻不怎麼疼了。吃過午飯,已經沒有多少事了。
考車定在十八日,地點在渥太華以外的一個小鎮,我抱著一箭定軍山的願望,給一個與汽車界有廣泛關係的朋友打了電話,請他為我找一個便宜點的二手車。晚上則十點鍾就上床休息,以便第二天四點起床。壓著自己早點入睡,然而越想睡,越睡不著。等到迷迷糊糊睡去,已經過了十二點。半夜醒來,一看才兩點半,又命令自己入睡。無奈自己的身體不聽話,我也拿自己沒辦法。所謂最大的困難就是戰勝自己,驗之當夜,方信是言不虛!
四點鍾時起床,下得樓來,師傅已在門口駕車恭候。隻覺夜涼天清,突然來了精神。我要求駕車,師傅說:"不行,回來再開。"師傅在附近又接了幾個學員,即上401,向渥太華方向開去。
同車其他人,均又入睡。而我卻有一種極興奮的感覺,一路看看我們的車子把許多車甩在後麵,又想象著我們要去的小鎮將是一個什麼樣子,考官到底好不好?還想到那些上上個世紀逃亡到加拿大的黑人,反正是亂七八糟想了一路。
快到渥太華,天已濛濛亮,師傅在一個車站停下,讓大家吃點東西,我吃的東西倒是帶了,就想應該喝點茶,提提神,到時應付考試。但看看又沒有茶,便要了一杯咖啡,在車上邊喝邊欣賞日出時的鄉村風光。
到了考試的小鎮,大約八點鍾,我開始頭暈,走路有點輕飄飄的,反正很不舒服,問師傅,師傅說因為我平時不喝咖啡,可能是醉咖啡。我想可能吧!反正隻覺得像喝了酒一樣,反應明顯遲鈍了許多。
為熟悉考場,師傅帶著我們在小鎮的路上每人練了半個小時的車。當一個人練習時,其他的人也坐在車上觀摩。一個廣西來的老先生因為總忘記看盲點,被師傅罵得狗血淋頭。我說,你越罵問題越多。早晨考試,老先生第一個上,結果順利通過,師傅向我們得意地說:"是我把他罵醒的。"
捱到我考試時,是下午一點,我已有筋疲力盡之感。考官是一位白人,胸部、胳膊上長著很長很黑的毛,卻又帶著金燦燦的手錶和項鏈。我突然想起了路遙小說《人生》中的馬栓,更覺得旁邊蹲著一頭黑熊,感到有點好笑,仿佛我在接受一頭動物的測試,想到這裏,心情也輕鬆了許多。一聽到"START",便踩動油門,向停車場外馳去。開出不到500米,就看見一隻死的貓頭鷹躺在路中間,一股不祥之感隨即出現。但一路順利,還聽到了幾聲"VERY GOOD"。回到停車場時,師傅和其他幾位學員已在路口恭候。我於是轉左、轉右,還來了幾個漂亮的"看盲點"。當然,幅度肯定不敢太大,速度也不敢太猛,以免重蹈覆轍。等車子停下來,看到"黑熊"不斷在紙上寫寫劃劃,心裏便有些發毛,不斷祈禱"GOD BLESS ME."但最後還是聽到"TEST AGAIN."我心想,完了,然而還是很有風度地說了句:"THANKS A LOT."唱了句"戰士打靶把營歸",再就唱不下去了,走到一邊去抽煙。師傅和考官談了一會過來說,原來是我闖了停牌。
返回時,已覺得沒有什麼不高興了。由我駕車,帶著滿車的先生小姐,以百裏速度向多倫多奔來。路上講定,再交三百塊錢給師傅,師傅包我拿到車牌。回到家,女兒問怎麼樣,我說下次再去,她便沒說什麼,繼續上網去了。太太還要幫我分析,我說我的問題已經很清楚了,大家便討論電視劇了。
十天後,我將三百元錢一次交清,師傅又帶我和其他幾個學員去一個叫克來頓的小鎮考試。路上的經歷和上次大體相當,隻是沒敢再喝咖啡。克來頓鎮路況比前次的小鎮複雜一些,有好幾處紅綠燈,叉路也比較多。我跟師傅開車熟悉路況時就有些擔心,況且直路特別短,等不到加起速,又要轉彎,50裏的速度很難保持。
在街上練完車,剛回停車場,在一邊抽煙,一個白人女考官從我旁邊走過,向我熱情地"HI"了一聲。其女子雖然粗糙無比,但我此時卻覺得她光彩照人,心想如此熱情的人如果給我當考官,一定比較寬容。但又一想,她剛才看到我抽煙,會不會對我有看法呢?於是又很後悔,考試真不該帶煙來!就這樣,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著。這時和我同車來的一位女士考車失敗,她說已經是第四次來這裏了,一下子坐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我也不禁生出兔死狐悲的戚涼感來。於是上前寬慰了她幾句,她隻是不斷地重復:"我對不起老公,對不起老公。"我覺得奇怪,便問了一句:"有什麼對不起老公的?"她說:"他讓我不要急著考,結果我要來,結果還是考不過,結果還得再來。"隨即泣不成聲。
等另外一個學員回來,知道他順利通過,我也立即增添了信心,便清了清嗓子,早早坐進駕駛室,以便考官到來時清脆地喊一聲:"GOOD MORNING",將開始的動作做得麻利些,先給考官留個好印象。等待考官的心情,就像在國內時等待組織部的幹部,總想著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該講怎樣的話,才能既不出原則,又能投其所好,當然最好來一個和自己有點關係的。在克來頓這個地方,我自然沒有關係戶,最親近的"組織幹部"莫過於剛才抽煙時和我說"HI"的那位女考官了。我此時是多麼地盼望她坐在我身旁,最後對我甜甜地笑一下:"CONGRATULATIONS"。我等待著她,就像蘆葦蕩中的新四軍傷病員等著阿慶嫂一樣的熱切……
正想著,突然一個大鬍子的考官出現在我麵前,他麵無表情,我一下子覺得自己臉部的肌肉都僵硬了,但很快就覺得不對,應該無條件地接受組織的考察,便喊了一聲"GOOD AFTERNOON"。喊完才覺得錯了,當時正是早上十點,便補充說:"SORRY,MY ENGLISH IS VERY POOR。"考官善意地笑了一下,我才感到輕鬆了一些。走出考場,突然覺得倒車鏡沒有調好,便借著"紅燈"前停車的機會,調了一下。但很快見"大鬍子"在紙上劃了一下。綠燈一亮,又繼續前進。嚴格執行著"紅燈停、綠燈行、黃燈跟前看著行"的原則。每逢轉彎便是"打燈"、"看鏡"、"觀盲點",但卻見"大鬍子"不停地寫寫劃劃,越寫我心裏越發慌。回到停車場,他說了一句"MANY ERRORS."單子交給師傅,師傅臉已拉長,我知道大勢不妙,便悄悄走到一邊去了。
接著,我又準備第三次考試。技術雖日益進步,信心卻每況愈下,師傅也越來越不耐煩。
由於包考的錢全部交給了師傅,他的終極目標一達到,也就不在乎手段了,隻是偶爾在周末的清早或晚上沒人學車的時候帶我出去練車。 每練一次,等於將我給他的錢又退回一部分,每退一次錢,師傅的臉色便顯得更黑一些,每次練車,師傅的臉上顯出的是厭惡、嫌棄、焦躁等混合情緒,車裏的空氣也變得凝重而且尷尬。我想緩和一下氣氛,便問師傅最近有什麽新的涉外愛情,不料他竟然厲聲喝道:“練車!”我知道,一方麵,師傅不願浪費他的時間,另一方麵,錢一次性交在他的手裏,也就等於放棄了自己的主動權。實踐又一次證明,經濟活動絕不能以非經濟手段處理。事已至此,我也實在沒有辦法了,為了多練幾次,盡快考過,一天晚上去練車時,給師傅買了一包煙。果然,車裏的氣氛慢慢解凍了,師傅也主動提起,他最近又和大二奶有一次來往,又結識了一個泰國小姐------如此雲雲。
練完車後師傅送我回家,在樓下碰到了我的兩個朋友,小孟和小周。師傅勞累了一天,一見年輕女人,臉上立馬春暖花開。我不失時機地向兩位小姐介紹,師傅在大陸是一個大老板,有許多年輕漂亮的女朋友,是個十分了不起的人物。這些對其他人來說類似嘲笑的話語,在師傅聽來卻十分受用。他一下覺得在女人麵前特別有麵子,眼睛裏顯現出希望我說下去的期待。我又恭維道,師傅的車也教得特別棒。小孟一聽,用似乎帶些嘲弄的口氣對我說:“學車這麽長時間了,還沒通過,要抓緊哦,我正想找個人學車。”說完嫣然一笑。小周也顯得憂心忡忡的樣子,說她正在跟一個師傅學車,但老不進步,現在很想換個技術好的師傅。我轉向師傅說:“餘師傅,我通不過,可是不敢介紹兩位小姐跟你學車了。”其實,小孟和小周早就自己開車了,她們知道師傅一次拿了我的錢後,一直拖著不給我練車和考試的機會。這樣說的目的,無非是讓師傅早點帶我去考。
當天晚上十一點左右,我正在沙發上看報紙,師傅突然來電話了,說明天早上四點鍾去克來頓考試。並補充說,他推遲了另一個學員的考期。我知道,這意味著他將失掉一百二十塊錢。因為每次帶一個人去考試,將會有一百二十元的收入。而眼下又是考試的旺季,師傅每天十多個小時上班,學員很多,每周一次的去小鎮考試,不愁帶不滿一車學員。突然要帶我去,看來是小孟和小周的話起作用了。
第二天到克來頓的時候,已完全沒有了前次的緊張。初冬的風尖厲地刮著,天氣陰沉沉的,我對於通過不再抱有多少的願望。所謂“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正是我考車經曆和精神的寫照。我是第三次考試,反而覺得離通過越來越遠,甚至有種應付自己的感覺。
上午十一時,輪到我考試,來的考官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瘦高個,留著小胡子。因為根據一篇文章講,瘦考官更難通過,我於是更加灰心。心想,今天來不過就交四十元的考試費,師傅這邊的費用反正已經承包,看來趕下雪前是無法買車了。不買車也好,既省錢,又省心,騎自行車還鍛煉身體。
瘦考官坐上車以後,由於我已抱定了再次犧牲的決心,也就自然增加了幾分輕鬆和自如。隨著他的號令瀟瀟灑灑地走了一圈,至於哪些地方對、哪些地方錯,當時根本就沒往心裏去。回到停車場,師傅馬上湊了過來,考官還在紙上寫寫畫畫,我知道沒有希望,就走一邊曬太陽去了。結果,剛轉向南牆邊,師傅就喊我了,隻聽他連聲說:“通過了!”“通過了!”興奮得已經沒有了眼睛,黑而圓的腦袋上隻看見兩排白生生的牙齒。我一聽,大聲“啊!”了一聲,這一聲失態的叫喊連我都有些吃驚,旁邊的幾個西人開始一驚,接著可能也明白我過了這道鬼門關,便紛紛報以友好的微笑。師傅走上前來,少有地主動掏出一支煙遞過來。我說: “這下包袱甩掉了,不然,你這次可是要承包虧了!”師傅馬上豪情萬丈地說道:“哪裏話,朋友之間還講這些?把昨天那兩個小姐介紹過來,保證她們一次通過。”我說,人家已經開了幾年車了。很快,師傅一臉的的笑容換成了對我的白眼------
車,就這麽在顫顫兢兢、磕磕絆絆、馬馬虎虎中通過了。現在女兒早已不習慣了沒有車的生活,動不動就要專車接送,上學放學時常常將座椅斜斜地放下,邊聽音樂,邊吃東西,我們這輛紅色的MERCURY(FORD係列)走在車流滾滾的多倫多大街上一點也不起眼,但誰卻知道我開上它的艱難和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