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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錦瑟一半煙灰 (28)

(2021-12-16 05:00:26) 下一個

爬得高,摔得就疼。傅萊明把我對一個男人的熱情調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後,就把我撂那兒了。他再也不提下一次見麵的事。

我承認,我倆住得有點遠,相距了一百多公裏。平時上下班高速路堵得厲害,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輕易就能被延展成兩三個小時,見麵並不方便。但周末沒有不見麵的理由啊?所以一到臨近周末,我就心裏長草,話裏話外地尋找見麵的暗示。

第一個周末,傅萊明主動說起星期六要去參加朋友組織的桌遊聚會,而星期天是雷打不動的橄欖球觀賽日,所以沒法來多倫多見我。我安慰自己說:男人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和朋友圈是好事。再說,我倆的第一次和第二次約會之間,不也間隔了兩個星期?

第二個周末,他說,發小的太太星期六要去醫院剖腹產,所以他要去給發小提供精神支持。嗯,好吧,也算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理由。

第三個星期五,還未等到他主動提及見麵,我忍不住發問:“你周末怎樣安排?”他回複說:“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過。但星期六我要去給我阿姨過生日。她獨居,我是離得她近的唯一親人。”而星期天不用問,又是橄欖球觀賽日。

這下我怒了!甚至開始懷疑他前兩個周末的“不作為”全是借口,他隻不過是去約見不同的女人,貨比三家去了吧?又或者我上次約會時碰觸到了他的某些禁忌,讓他退卻了?無論如何,戀愛中的一方尋找各種理由不見麵,這種感覺並不美妙,甚至讓我感覺很受傷。一年前被他在線打入冷宮的滋味又揮舞著狼牙棒席卷而回,兜兜轉轉近一年,像是經曆了一個輪回。

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主動熱情,讓自己掉了價?因而整個周末都沒有回複他的郵件,並當即召集了兩個朋友,約定下個周末飛去芝加哥渡假購物。你忙,我也忙!

第三個星期日的傍晚,傅萊明卻意外地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意外,是因為我倆雖有彼此的電話號碼,但在過去的一兩個月裏,心照不宣地隻是在eHarmony上進行郵件往來。為此我又續了三個月的會員費。他打電話過來時,我還在賭氣中,語氣不免冷淡了些。他說最近的幾個周末都有些瘋狂,各種事務纏身,他打算在下個星期找個工作日的夜晚開車過來見我,問我方不方便。我在心裏冷哼一聲,更堅定了他腳踏幾隻船的想法。約會對象太多,我連周末也排不上號,隻能輪到工作日被翻牌子?當下就拒絕了,說我最近也很忙,可能會時常加班,“順便”還告訴他我已訂好了下周末去芝加哥的機票,言下之意是他不用費心再為無法見我而找借口了。兩人尬聊了幾句,就此掛斷。之後連郵件往來都變得有氣無力,之前的親密感蕩然無存。

牙醫每月一次的問候短信準時發來,說想我了,並盛情邀請我再赴一次與他的約會。對傅萊明的心灰意冷讓我變得厭世般刻薄冷漠,我回複道:“想念我不是一項好的投資,戒了吧。”牙醫回複:“好典型的曼文語氣,哈哈。”我猜想,當他手指鍵入“哈哈”時,心裏應該是苦澀的吧?就如我現在的心情。我終究還是讓自己活成了吸血鬼,把從一個人那裏受到的傷轉嫁給了另一個無辜的人。

世上的煩惱啊,是一張密密的網。在傅萊明的愛情等候名單上,我不知道我的號碼牌。而兜兜轉轉,我終究還是回到了孤獨的原點。

 

那個節日,過得起起落落。情場失意,職場並未得意,原本順暢的工作氛圍突然變得晦暗不明。起因是一個被辭退的新項目員工桑迪在環球郵報公開爆料,她在職期間CEO對她進行了性騷擾。她說,她被閃電辭退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她沒有順從。剛讀到這篇報道時,公司大部分同事都表示不信。采購部的秘書芬妮公開譏諷桑迪:“她自視甚高!”引來一片附和。說實話,我心裏也是默認芬妮的說法的:桑迪外形並無出眾之處,瘦到脫了形,偏偏又手長腳長,像隻披了人形衣裳的鶴。而CEO則保持著典型的中年精英形象,儀表氣度皆為上乘,還有著美麗的太太和兩個可愛的娃。他有什麽騷擾桑迪的理由?

然而,借著民間轟轟烈烈的“ME TOO”風潮,此番爆料迅速登上了多倫多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大概是之前幾個月解雇了很多人,樹敵太多,CEO還未來得及自證清白,又有一名前員工跟風爆料,說CEO假公濟私,拿政府的撥款設立私營性質的創收業務。這條爆料的風頭迅速蓋過了桑迪的性騷擾指控。郵報評論說,“假公濟私”這件事性質比較惡劣,相當於是挪用了整個安省納稅人的錢為CEO謀私己福利。一石激起千層浪,安省人民憤怒了,要求徹查。一時間,牆倒眾人推,各種真真假假的小料接踵而至:有說我們公司過去拿了納稅人數億資金卻成果寥寥;又說CEO任人唯親,把姐夫小舅子都安排進了關聯公司,光受祿不幹事;再譬如,說CEO攜帶家眷去歐洲等地公款出差,而我們公司在那些地區並無業務往來,等等。強大的輿論壓力下,CEO休起了無限期病假,選擇從公眾麵前隱退,大概是希望這樁醜聞就此消停。

然而,猶如嗜血猛獸聞到了垂死獵物的味道,各家媒體都想從這個熱點中分一杯羹。接連兩個星期,公司醜聞層出不窮,頑固地盤踞住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每日裏,大小媒體蹲守在公司門外,見到進出員工就試圖采訪,想要把這些爆料坐實。公司緊急召開內部會議,要求我們不得在媒體麵前亂說話,所有采訪都由公關部發言人統一處理。所以,每個人上下班穿越停車場時都左躲右閃,像是穿越龍門陣,麵對記者的追問緘口不言。

不過茶餘飯後,同事們聚在一起,總還是圍繞著這些熱點話題,猜測各類報道是真是假。我熱心參與其中。畢竟,醜聞的漩渦中心是有關新項目的合法性。所以,緊急橫亙在我麵前的問題,是我還能不能保住這個飯碗。

想到房貸和車貸,我第一次感覺惶恐。我跟小籮訴說內心的不安,說真要失了業,我得馬不停蹄地去找新工作,不然我供了那麽久的房子和車子就得拱手讓人。小籮歎息道:“所以啊,我們擁有的越多,就越不自由。看起來我們是過上了有房有車的生活,事實上,難道不是我們的房子和車子在擁有著我們?在這些物質的套牢下,我們馬不停蹄往前奔跑,隻為維持住這份‘擁有’。可是,那些捆綁住了我們手腳的東西,真有那麽重要麽?”她轉頭看向埋在玩具堆中的程小牧,嘴角眉梢齊齊上揚,像是搖了搖頭,又像是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傅萊明撤下了約會網站上的照片和簡介,不寫郵件也不打電話,就此人間蒸發。出於骨子裏自帶的驕矜,我咬碎牙齒也不吭一聲。我想,他是在眾多的約會對象中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專心約會去了吧?那段時間,在操心工作之餘,我感覺傷心、傷神、更傷自尊。我不停地拷問自己:是不是在第二次約會時,我哪句話說錯了?哪件事做錯了?自以為有著學霸潛質,修了半生卻沒修明白戀愛這門功課。我心裏對那個假想中與傅萊明出雙入對的女子充滿羨慕嫉妒,總覺得自己才應該是那個位置上的正牌女主。曾經的我們,在郵件中多麽甜蜜,多麽像一對情侶啊!但願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也就是說,他是喜歡我的,隻是喜歡她更多一點。

公司體諒大家麵臨的壓力,連上聖誕和新年足足放了我們十天長假。要在往日,我定然已訂了機票飛往陽光燦爛的南方,可這一次,我哪兒也不想去。一來覺得自己的工作朝不保夕,還是得存些餘糧。更重要的是,我覺得自己被傷到了。等了六年多,等來一個自己想要全心投入的男人,卻不明不白就被飛出了局。我感覺自己的情感遭遇了巨大透支,隻想關起門來靜養些時日。我想起六年前小籮勸慰我的話:過往的曆史,翻過去了,就拿出訂書器把它訂死,不要再回頭。我打算趁這十天好好緬懷一下這段六年多來最接近愛情的時光,然後,清空記憶,重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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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番橋 回複 悄悄話 LOL..謝小樂!
有時候,我相信命運,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小樂即安 回複 悄悄話 我們大家湊份子讓Fleming搬家到曼文身邊找工作吧。。
asalways 回複 悄悄話 haha沒事兒盡管虐!看著還是很真實的,我早就說生活本身已足夠dramatic ,zhoubazhouba 寫出來就是小說啦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番橋' 的評論 : 我也喜歡張愛玲的這句話:)
番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salways' 的評論 :
作者在生活中被虐得太狠,隻能化悲憤為力量,在網上虐虐大家!:)
話說大千世界,什麽樣兒的人都有。
特別讚同張愛玲的那句: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不深入別人的內心世界,很大程度上,人人都是怪人。
隻能且行且珍惜。
asalways 回複 悄悄話 話說這波折不小,上一集雲端飄飄這一集已經地溝走了,媽呀
asalways 回複 悄悄話 我也投醫生一票。大老遠的付萊明好累啊
紐約玫瑰 回複 悄悄話 好,不過總覺得他和曼文兩人的故事還沒有結束。
番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紐約玫瑰' 的評論 : 他要真兜兜轉轉,也不知道顧曼文還要不要他。借用一下P的人物總結:倒黴鬼碰上溫吞水。
紐約玫瑰 回複 悄悄話 最後還是和傅萊明好上了吧?是不是兜兜轉轉,又轉回到曼文這裏,還是覺得曼文最好!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番橋' 的評論 : 哈哈哈!我昨天給自己的人物做了總結:倒黴鬼碰上溫吞水。
番橋 回複 悄悄話 一波三折害死人啊!
不過,按照顧曼文這急性子的性格,她一定比果真先上岸,哈哈。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啊!一夜回到解放前?關於公司的波折和為房為車所困的狀態寫得很有代表性。
番橋 回複 悄悄話 發現作者賣關子的水平太差,寫了一段評論,覺得劇透嚴重,刪了重寫。
作者也時常不喜歡傅萊明,與mini妹妹握個手!:D
minifish 回複 悄悄話 希望傅萊明不要再出現,怎麽看怎麽不喜歡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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