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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上海(五)

(2021-10-29 03:13:13) 下一個

九月上海()

 

又在想上海了。疫情令到回不了上海,就越發地想,各種想念。秋風起了,大閘蟹又開始肥了,六月黃做的醉蟹現在應該可以吃了。“光明邨”的鮮肉月餅隊伍肯定排得老老長了,酒香草頭又可以上桌了,好像又聞到南風肉的香味了。法國梧桐樹又開始泛黃了,枇杷樹又快開花了,法蘭絨大衣又要翻出來了……一夜秋濃一夜涼,上海又到了最有風景的季節。

 

上海,是那麽遠又那麽近,那麽老派又那麽摩登。上海,被那麽多人愛,又被那麽多人嫌,從來沒停過。

 

對上海的愛恨交加,從最早飯後茶餘的熱議,到各種文章,藝術作品中的津津樂道,再到如今網絡語匯的拍磚或洗地,熱熱鬧鬧,糾糾纏纏了大半個世紀。上海人小氣麽?上海人精明麽?上海男人在家都是“買汰燒”麽?隻會吵架沒有打架的DNA麽?反正久不久就會看到或者聽到各種各樣對上海,特別是對上海人的議論,而且,好像就沒有對上海沒一點印象沒一點觀感的非上海人。

 

上海人呢,在各種關注各種興致勃勃津津有味評頭論足麵前,常常隻有兩個字:不響(不發表意見)。不響,是上海人對所有的議論的千言萬語,也是最具上海人特點的回應。不響,不是沒意見,也不是沒評價,更不是默認。而是可以講的太多,大概率上也訴不清楚,就不費這個神了。但這不是上海人的傲慢,而是上海人的通透。

 

 

上海人非常有腔調,而且非常容易被辨認出來。上海人不會太熱情,大多數是客客氣氣的,禮貌裏透著距離。上海人在私領域裏,特別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有點漫不經心,但在公共領域,上海人是克製的,常常公理當先。上海人以不過界來保護自己的私域,用“不欠你,也不被你欠”來主張最大的私權利。上海人是有要求的,但對於要求一般不會明說,而是用以身作則來做規矩。跟上海人打交道,常常會不知不覺被架到“紳士”的高度,這種把自由發揮降到最小化的感覺,會讓很多人有點不習慣不自在。

 

但是,更多時候,上海人的那種明明白白的劃線,也讓許多事變得簡單而輕鬆。大家清楚各自的位置,守一樣的規矩,贏得自在,虧得服氣。在上海人的字典裏,汙搞絕對是無能與智力不在線的形容,是對事情無益,又必定讓自己失敗的最無厘頭的行為的定義。這種沒意義的交道,在上海人看來,是非常無聊而廉價的。上海人一般隻對跟成功有正相關關係的投入(無論人或事)感興趣。所以,所謂上海人的精明,是出於對贏麵的判斷,而不是出於對私利的計較。當上海人精明起來的時候,對方往往也會有投入保障。

 

熱情寡淡的上海人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是一種“贏不了又滅不掉”的存在,是讓許多人自慚形穢又自我感覺良好的複雜的觀照對象。而對於上海人的“不響”,更是無從下手,左右不是。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無論如何,還是感覺到那種被關注被議論甚至被非議,底色都沒有敵意,最多是一種看西洋景的好奇。(開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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