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是我的初中同學。切確地說,他還是我的同桌,是我上了 20 多年學,唯一的同桌。每每有人寫自己同桌的故事,都和那首《同桌的你》多少有些相似,不是初戀,就是暗戀,反正離不開一個“情”字,就連老公的初戀情人,也是他的高中同桌,令我羨慕不已。
可偏偏我這麽狽,唯一的同桌,卻是個人見人躲的家夥。也不能怪別人,誰叫他不光相貌萎縮,人品更加萎縮呢。阿忠唯一的優點,亦或是他的缺點,就是他把他的萎縮,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令每個同學都對他“刮目相看”,比起那些披著羊皮的狼,容易防範多了。
也正因此,初中開學沒多久,全班同學就都知道了他是什麽貨色,我也可以深深的感覺到,同學們,尤其是女生們,每當看到我坐在他身旁時,對我投來無限同情的目光。我知道女生們為什麽討厭他,因為他每次靠近女生時,都會故意和人家貼得很近,還把手搭在別人身上,甚至是人家的屁股蛋兒上。
盡管他那麽人見人厭,可是班裏沒人敢“收拾”他,即便是那幾個無事生非的小混混,也從沒挑釁過他,因為阿忠有個哥哥,是社會上的大混混,外號“小豁嘴”,就憑這外號,也知道不是個好惹的家夥,所以同學們隻好實行“惹不起,躲得起”的政策,倒也相安無事。隻是難為了我,躲都沒法子躲,一上課就得老老實實的和他坐在一起。
其實阿忠並不是壞,隻是很傻。那個年紀的男生,多半已經開始對女生感興趣了吧,隻是誰都不會傻傻的表現出來,別的男生的“哈拉子”都往肚子裏咽,隻有阿忠的“哈拉子”在往外流。所以,我時常覺得,阿忠可能有些弱智。
記得開學第一天我因病沒去上課,結果老師還留了作業。第二天,在教室裏碰到阿忠,他主動問我為甚麽昨天沒來,我沒想到他會這麽熱情地和我說話,更沒想到他還二話不說,把他的作業本給我,讓我抄他的作業。我當然沒接受,主要是我不相信他做的作業都是對的。阿忠卻說:“不拿,你可別後悔啊”。
第一次考試,我排在前三名,阿忠的表情很驚訝,看了我一眼,象是看見了天外來客,冒出一句“你學習這麽好啊”。那個年代,學習好的女孩都很樸素,而我,經過老姐的包裝,“港味”十足,加上一頭的自來卷,逢人就以為是理發館燙過的,嚴重違反校規,不被當作“問題女孩”就不錯了。死黨淺淺也對我說過,剛到我們班時,她覺得我穿得很洋氣,象是香港來的。那會兒,我們隻知道學港台,還沒日韓什麽事兒呢。
阿忠雖然對我起了敬仰之心,但他還是改不了動手動腳的老毛病。一開始,我們上生物課,同桌各自組成小組做實驗。他把椅子搬到和我的挨在一起,然後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他以為我會象其他女生一樣,把他的手拿開,然後給他一個白眼兒,再罵一句“討厭”。
可我看也沒看他一眼,隻是把右手舉得老高,待老師走過來問我“什麽事”,我就大聲說:“老師,他把手放在我腿上。”老師低頭一看,用手指狠狠地點了他的腦門,說:“你幹什麽?把手拿開。”阿忠雖然嘴上說“沒幹什麽”,還是把手縮了回去。就這樣,每次他把手放過來,我就作舉手狀,他就立刻縮回去。被老師罵了幾次後,他氣衝衝的把椅子挪得離我很遠,說“這樣行了吧”。
時間久了,阿忠知道了我的脾氣,也不會再試圖“冒犯”我了。有一回,我發現我的椅子有點兒搖晃,經檢查,掉了一個釘子,我嘀咕道“釘子哪去了?”下課後我跑出去玩,回來時,阿忠居然給了我一個釘子,我很高興把它裝上了,大大地謝了他一番,估計是頭一次聽好聽的話,他還挺不好意思的。
誰知再上課時,坐在我後麵的佳琳,大叫起來:“媽的,我的椅子上怎麽少了個釘子?誰拿走的?讓我找出來給 Y 好看 ! ”我心裏偷笑道,哈,原來阿忠把佳琳椅子上的釘子卸了下來,他居然討好我不惜得罪美女 !
佳琳可真是班裏公認的頭號美女,別看她嘴裏有時帶著髒字兒,小臉兒可長得那叫一個俊俏,我一直覺得她長得象翁美玲版的俏黃蓉,眼睛大大的,雙眼皮有點瞘瞘兒,睫毛卷卷的,鼻子挺挺的 ….., 總之,俏麗得無懈可擊。
阿忠自然是早就“盯”上這位美女啦,座位這麽近,雖然下課時沒機會“盯”,上課時他可要“盯”個夠。所以,每當上課時,別人都向前看,阿忠卻回過頭來,目不轉睛的盯著佳琳看,這種毫不掩飾地欣賞美女的態度,另我十分佩服。我從來都是偷偷摸摸瞟美女幾眼,哪裏敢這麽直白?
佳琳可不是什麽淑女,剛開始的時候,她的口頭禪就是:“你 Y 看什麽看?”阿忠反擊道:“看你怎麽了,看你好看”。後來,美女脾氣好的時候,任其“欣賞”,偶爾罵幾句髒字,脾氣不好的時候,抄起課桌上的東西,照著阿忠的臉就砸過去,狠勁兒十足,不管手裏是玻璃杯還是課本,也不管是在上哪門課。
阿忠也練得躲閃有素,隻是臉色很難看,碰到班主任的課時,免不了還會被老師 K 一頓,漸漸的,他上課的“回頭率”減少了不少。這次他把美女的椅子釘子卸下來給我,不知是不是為了報複美女。又過了一節課,當我提前回到座位上,等著下一節課時,看到阿忠拿著一個釘子,正討好美女呢。“我找著一個釘子,你是不是少一個?我幫你裝上。”
見此情景,我心想,這小子,美女一發威,立刻就怕了?還是就想借機表現表現?不曉得這回又把誰的釘子卸了。正想著,忽然覺得我的椅子又不對勁了,再一檢查,嘿,這小子居然又把我的釘子給卸了,有這麽“拆東牆補西牆”的麽?真讓我哭笑不得。我沒再說什麽,不管是美色還是威懾,我都遠遠不及佳琳,還是回家找個釘子來吧。可這阿忠,他怎麽就這麽傻呢,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光圍著窩邊轉啊!
不過,一旦有美女對阿忠好一點兒,他也會對美女好得沒話說。一天下午,老姐到我們學校門口接我下學,居然邂逅了阿忠。他們相互並不認識,但很湊巧,老姐在校門口碰到他,便上前打聽:“你知道 xxx 班下課了嗎?”阿忠非常熱情地回答:“我就是 xxx 班的,你找誰啊?”老姐很驚訝:“是嗎?那你知到你們班 xxx 走了嗎?我是她姐。”
阿忠於是禮貌的說:“噢,是姐呀,你等著,我幫你回教室看看。”話音剛落,他就一路小跑著回到教學樓,連上樓帶下樓沒幾分鍾的功夫,發現我已經走了,便迅速跑回校門口,如實‘稟告’了老姐。雖然老姐是頭一次見阿忠,但以前也聽我提起過他,大概是那個年紀能長得這麽萎縮的人不多,老姐一下猜出他是誰。於是就和他聊了幾句。估計從沒有女生主動和他說話過,阿忠一幅受寵若驚的樣子。
正好校門口有個賣冰棍兒的老太太,阿忠就一定要請老姐吃“雪人”。可是他身上隻有五毛錢,一個“雪人”要四毛五。他隻好買了一個“雪人”,和一個五分錢的紅果冰棍兒,還毫不猶豫地把“雪人”給了老姐。老姐回家後和我笑了半天,還一本正經地說:“阿忠其實人挺好的,忠厚又老實,你怎麽把他說成那樣?”
第二天上課,阿忠一見到我便說:“昨天我見著你姐了,她還挺好看的。她有男朋友嗎?”我狂暈,心想,難不成是看上我老姐了?從那以後,他時不時地要我替他問候老姐,每次都是含情脈脈的,又是垂涎三尺的。這就是阿忠,我唯一的同桌,一個“暗戀”上我老姐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