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
零落成泥碾作塵， 隻有香如故。
（by 牟雨）
八月初，江曉毫無懸念地拿到了漢江大學金融係的錄取通知書：一個帶著校徽水印的白色燙金信封。拆開信封的那一刻，江曉的心仿佛被溫柔一擊。如同一粒小石頭掉進了一泓泉水，激起一圈圈的漣漪。他知不知道自己選擇了漢大？他知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他才選擇了漢大？選擇漢大，意味著放棄到了父親的學校學父親的中文的機會。這個從小的夙願？為了這，她已經和自己的內疚鬥爭了好久。覺得是對父親的背叛。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父親非常高興她的這個選擇。當然，如果他知道其中真實的原因，也許就會不這麽高興了。父親不想江曉跟他一樣學中文，那個清苦的營生。他早就看透了。藝術不過是一個人的表達。當用平常的方法不能夠徹底完美地表達，不能盡興的時候，藝術就產生了。無論是文學，音樂，舞蹈，戲劇，小說或是其他，都這樣。隻不過是表達的形式的不同而已。可如今，他手上這支筆已經成為了他的累贅。或者說，他已經成為了這支筆的累贅。有多少東西是因為營生寫的？有多少東西是為了應酬寫的？有多少東西是因為驕傲寫的？又有多少東西是因為真正要表達自己的內心，自己的思想而寫的呢？回想過去的幾年，這支筆能寫下的，真正讓他快樂的，就是給女兒寫詩了。特別是每年女兒過生日的時候。他都提前好久就揣在心裏，像是一個期待已久的，卻一年隻能有奢侈一次的，歡樂的儀式。
學金融好！特別是漢大金融更是別有特色，全國首屈一指。學金融，女兒就會有一個相對舒適的未來。這對她是最重要的。也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他知道女兒顧慮自己對漢大的看法，一再申明，自己對漢大的不屑僅限於文學院，並且僅限於那幾個自不量力的家夥。其實漢大的校園布局，教學布局，非常之大氣。早已顯示出其雄心勃勃的一麵。其未來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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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江城的夏天尤其悶熱，陽光熾烈如火。馬路上的瀝青都被烤融了，卻沒有一絲風，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江曉也懶得出門，日日在家翻著閑書，耳朵卻有意無意地關注著客廳的電話。然而，每次鈴聲響起，不是爸爸的學生來請教問題，就是家裏的親戚關心考試的結果。那個她期盼著的聲音，一次都沒有出現。江曉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小小的怨恨：好歹我們還在團委共過事啊，就算普通同學，打個電話來關心一下去向，不也是應該的嗎。其實她也不想一想，就算她主動打過去一個電話也是再自然不過啊？在漫長的暑假中，江曉一遍遍地回憶他們在病房見麵時的每一個細節，楊聯突然站起來臉脹得通紅的那一幕總在腦海中出現。那真的是他嗎？
隨著開學的臨近，江曉心中那點小小的幽怨，慢慢地被接二連三的同學聚會稀釋了。本來,她並不是一個熱衷於聚會的人。隻是，希望找點熱鬧的事情，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同時，懷著一點不足道的期望：希望在某次的聚會上，可以“不經意地”看到他。然而讓她失望的是，他從來也沒有出現過。不過，很快，她又給了自己很多“合理”的解釋：他要幫老師做畢業同學的登記；他出門旅遊了；他可能已經提前去了漢江大學；楊聯在學校也是名人，活動肯定比自己還多；也許他已經知道我們進了同一所大學，開學再見就行了。這樣一想，她逐漸心安，開始耐心地等待開學的那一天。。。
父親出乎意料的支持，愉快的麵試經曆，和一個整個夏天對心上人的思念，讓她對漢大的校園生活無限地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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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初秋總是若即若離。明明到了九月，高溫卻遲遲不肯褪去。唯一有點變化的就是天氣不再像夏天那樣多變，天空變得異常開闊高遠，陽光也通透起來。如同少男少女的心，雖然時有陰晴，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明朗的。江曉就在這樣一個初秋的晴天來到漢江大學報到，同寢室的是多年閨蜜韓飛，和從重慶過來的川妹子肖菲。
楊聯中學六年都是學生幹部。常老師一眼就從所有人的簡曆裏看到了楊聯：知名的中南附中畢業、保送生、全國三好學生代表，理所當然地推薦他加入了學生會，提前通知他報到，協助迎新工作。楊聯馬上展現出他在組織方麵的才華，把各項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秩序井然，令常老師讚許不已。開學這天上午，常老師安排楊聯到火車站迎接外地來的新同學，本校的迎新則由其他同學負責，自然就錯過了江曉報到。直到黃昏時分，常老師叫楊聯去各個新生宿舍轉轉，看看新同學的情況，了解一下有些什麽困難，順便發掘一些有經驗有能力又有服務意願的同學，充實到各個班、年級及學校的幹部團體裏。
江曉萬萬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了楊聯。她剛洗完澡，頭發梢還滴著水，手裏端著剛洗完的衣服，一推宿舍門，發現楊聯坐在裏邊，正和室友韓飛談笑風生。她禁不住有些慌亂：他怎麽來了? 是來找我的嗎？還是來找同班的韓飛呢？難道他… 想到這個對自己多年的閨蜜的猜忌，江曉臉上不禁飛起一片紅雲。
“江曉，你回來啦！今天報到還順利吧？”楊聯看見她，大方地起身問好。兩個月不見，楊聯愈發成熟穩重，儼然一個老生了。沒等江曉回答，楊聯繼續說：“輔導員常老師讓我來看看大家。哦，對了，韓飛在高中就拿了我們省楚才杯文學大賽的一等獎。係裏推薦她在學生會當宣傳部幹事，今天我也是來找她商量一下，準備出一份迎新專刊。”
江曉一時竟有些發呆，並沒有完全聽清楚楊聯的話，稍愣了下，放下了手中的盆子，旋即恢複了正常，“是嗎？太好了！韓飛寫文章那是一把好手啊。”
“江曉，你也是藏而不露的才女啊。我們都知道的。你也幫著寫篇稿子吧！具體要求讓韓飛告訴你。” 看看快接不下去話題了，穩重的楊聯站起身來告辭：“哎呀，我還要去另外一棟的幾個宿舍呢，才女們，拜托了啊！”
韓飛和江曉一起把楊聯送到門口，江曉有點不甘心，走到樓梯口隨口問了一句：“哎，高考之後就沒看到過你，夠忙的呀？”。
楊聯微微笑了笑：“是啊，確實事情很多，你也好好安頓下。等這幾天忙過了，我們幾個中南附中的校友聚聚。我們學校考取漢江大學的，有25個呢！”說完急急忙忙地下樓去了。看著楊聯的背影，熟悉，卻又有點陌生；回想楊聯的話，斯文得體，卻查覺不到她期盼的那一絲特殊的溫度。。。
江曉的心，又遊離起來。
大學生活豐富多彩。對於剛從高三繁重的學業中解放出來的江曉，猶如久旱的花床逢上了甘霖，不聲不響就煥發出勃勃生機。但是最讓她感覺幸運的是兩個室友。韓飛，高中就是好朋友，學中文。肖菲，重慶過來的，學計算機。
這兩位美女都十分有特色。韓飛一頭短發，俏麗優雅，恬靜溫和。文字功夫了得，沒擺弄幾下，就成了係裏的文學社社長的不二人選。川妹子肖菲，熱情奔放，美麗善良。性格直爽，爆豆子一樣的說話速度。聲音象銀鈴一樣好聽，唱起歌來有如天籟。江曉真心感激，運氣那麽好，能有這麽奇妙的兩個室友。巧的是兩個人的名字都是一個“非”的音。一個“飛”，一個“菲”。有時她不禁和兩人開玩笑，是不是取錯了名字了。叫“飛”的猶如山寺芳菲，叫“菲”的卻是神采飛揚。她二人也毫不客氣，說，是故意這樣取的。她們是前世的知己，人海之中，就是要高舉這樣一塊尋人啟事的牌子，才能互相尋到啊。搞得江曉不住地做出吃醋狀，使出各種手段逼二人一定要承認是三姐妹，而不是兩知己，才善罷幹休。她原先最喜歡寫詩和唱歌的。如今，寫詩，有韓飛給她切磋；唱歌，有肖菲與她應合。好不開心。原來漢大生活可以這麽美好。
轉眼入學一個多月，學校例行組織新生的國標集體舞大賽。這個節目，幾乎是各個地方各個大學的新生必修科。原因其實很簡單。一群剛剛從各自的鳥籠裏釋放出來的小鳥們，對來得太突然的自由還有一點怯生生。需要一個機製把他們“被迫”地拴在一起，才能多快好省地捅破那層窗戶紙。哪裏有比跳舞這個上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摟摟抱抱來得更直接呢？當然，名義上還是打著“愛美”，“愛藝術”，“為院係爭光”的旗號。
跳舞在漢大更是意義非凡。從參不參加畢業舞會都會成為了麵試的說辭可見一斑。在漢大，舞王，舞後那可是比學霸風光得多了。為了幫助支持學弟學妹們“為院係爭光”，各個院係的學生會從高年級中找了些跳得不錯的師哥師姐，客串舞蹈老師。基本上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金秋十月，這座城市最美的季節悄然來到，在天高、雲淡、風輕，尤其是入夜以後，涼爽宜人。漢江大學裏，凡是空得出來的場地，都成了集體舞蹈的排練場。女生裙袂飄飄，男生玉樹臨風，一時間校園裏青春的氣息洋溢熏得遊人醉。當然也有些象牟雨這樣的萬年錘子，不敢想象如何能與一個女生兩隻手環環扣扣，動來擺去，窘迫地選擇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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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係女生多，就拿江曉所在的班級來說，男女比例為3：5。班上男生隻有15個，除去太高，太矮，太胖、太瘦，太笨得，以及兩三個死活不願上場亮相的萬年錘子，隻有八個碩果僅存。女生倒是有20多個，跳得好的就有十來個。挑來選去，商來議去，隻好八對出場。萬事俱備，隻欠老師。在校學生會任職的楊聯，發揮了在學生會工作的優勢，主動幫忙跟學校藝術團老師打招呼，替他們請到了“舞王”，馬丁，高一級貿易係的馬師哥，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跳舞是專業水平裏的專業水平。一幹人自是歡呼躍。為此，楊聯還半開玩笑地向江曉邀過功。等江曉很熱情地提出要請他吃飯的時候，他又“哪裏好意思”給推掉了。讓江曉心下揣摩不定。
話說馬丁教舞教得真是不錯。挑出來的八個女生，也大多有點舞蹈基礎，一教就會。尤其是江曉。身材勻稱比例好，悟性也高。幾天下來，進步飛快。馬丁不禁對這個聰明的小師妹刮目相看，當然也因為她長得好看。相比之下，男生們乏善可陳。馬丁隻好把男生的動作精簡再精簡，寄希望通過加強女步的變幻來得分。
江曉上中學以前，一直在少年宮學習民族舞。後來搬家了，加上學習越來越忙，就沒有去了。現在學習國標，自然是駕輕就熟。很快就發現國標風格各異，華爾茲浪漫，恰恰奔放，倫巴柔情，配合不同的音樂風格，展現出各異的風情，幼年對舞蹈的熱情如同暗了好久火苗又慢慢燃燒起來。還有一點，教舞的馬丁人帥嘴甜，風趣幽默，舞姿剛柔並濟，恰到好處的詮釋出國標舞的內涵。這都讓江曉不知不覺迷上了國標舞，成為馬丁訓練課上雷打不動早到晚走刻苦練習的好學生。
賽前彩排的時候，楊聯還跟馬丁過來看過一次。同來的還有櫻園舞後正美。這不奇怪，楊聯走到哪裏，都會有美女恰到好處地冒出來。楊聯儀表堂堂，清秀中英氣逼人。更搶眼的是正美。隻見她風起雲湧的身材，被一襲大紅的舞裙包裹著，美豔得不可方物。兩個往那裏一站，簡直就是絕代佳偶的節奏。
眾人一起哄，馬丁正好需要人演示一下，就要帥哥美女表演一回。楊聯早先摸清了漢大的委實，在暑假裏就悄悄地上了一個舞蹈強化班。學生會裏應酬多，跳舞早就不在話下。正美那更是不愧櫻園舞後，扭轉搖擺，逍遙飄灑。一股股熱烈的張力，化作一道道跳躍的曲線，瘋狂地纏繞著，托舉著楊聯這個端端正正起起伏伏的核心。那朵燃燒的紅雲一遍遍把那個中心吞沒，又一遍遍地吐出來。無盡的性感，無盡的嫵媚。二人舞畢，男女學員們一哄而上，排著隊要求他倆充當一回自己的舞伴。
顯然被正美熱力噴灑的舞姿所震懾，剛才還是眾人注目的中心的江曉，有點不知所措。馬丁看在眼裏，飄然而至。江曉心下感激，隨著馬丁自信霸氣的舞步旋轉起來。越轉越輕鬆，越轉越暢快。無論怎麽轉，在她需要借力的那一瞬間，馬丁的手或者肩就會出現在那裏。不斷地共振，烘托，帶出了江曉超水平的發揮。馬丁那雄渾的舞步，配合狡黠靈動的套路，更似一尊舞蹈的大神，翻雲覆雨，揮灑倜儻。江曉臉上的微笑，一點一點地綻放，到後來就象春花一樣爛漫。一對舞者把眾人看得如醉如癡，目瞪口呆。這下，倒是輪到楊聯暗自倒悔了。換一個人，也能讓那朵鮮花開到如此的爛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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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全體隊員近一個月的訓練，江曉所在的班級最後拿了個全校第二，主力加領舞的江曉自然感到高興。這期間楊聯因為這個那個原因，來過宿舍幾次看幾次。不過每次都來去匆匆。江曉隱約覺得楊聯是為她而來，又不確定，因為每次楊聯來的時候，韓飛或是肖菲也是在的。楊聯也從沒有約她單獨出來聊聊的意思。楊聯在中南附中就是個知名人物，上了大學愈發引人注目。有一群美女明裏暗裏欣賞他，不乏正美這樣重量級的人物，早就不是新聞了。難道，他是為韓飛來的嗎？但是也沒有見他們單獨在一起過啊？韓飛從來不忌憚用最好的詞匯來誇獎楊聯，這和她一貫內斂含蓄的性格有些不搭配。不過，也好理解。畢竟他們是多年的“同班老同學，親密老戰友”啊。當然，也從來沒見韓飛在江曉麵前流露出對楊聯“引以為驕傲”以外的情緒。
江曉想到這裏，不禁為自己的對閨蜜小猜疑微微有些臉紅起來。
楊聯對江曉的關注，有一個人還是捕捉到的，這個人就是馬丁。馬丁不僅舞跳得好，點子也多。夥伴們也送他一個“教授”的雅號。馬丁為此還專門審過楊聯：“兄弟，我覺得你對金融班女生特別重視啊，明明打個電話就能說清楚的事，你偏偏跑上門。是不是對哪個有點意思啊？”
楊聯倒也不反駁，隻會嘿嘿一笑說“不要瞎說啊”。既不算承認，也不算否認。
“你個楊大錘！”馬丁心裏暗暗好笑，表麵還是發揚一貫熱情待人的作風，對楊聯拉他當電燈泡，拜訪女神宿舍的請求來者不拒。
要說楊聯錘，確實是有點冤枉。誰青春年少時，心裏沒點花花草草？楊聯心裏的小花，正是江曉。要說鳳凰山春遊的最大收獲，是和江曉有了一個深度交流。他發現江曉不僅學習好，而且有思想，有眼界，好感增了不是一分兩分……
整個高中階段，楊聯是學生會主席。在爸爸媽媽和老師們的諄諄教導下，是要做又紅又專的好孩子的形象代言人。哪裏敢讓小花發芽？況且年紀主任老劉還私下裏要楊聯當眼線，遇到男女生異常情況要及時匯報，好及時把一些不清不楚的小苗苗及時掐熄在萌芽階段。班上有男女生單獨約著去買複習資料《學科精編》，被老劉當作經典案例鐵碗鎮壓。從此班上男女同學再也不敢單獨來往，更別說情愫明生了。
楊聯看在眼裏，怕在心裏，冷汗冒了不是一回兩回。怕不僅毀了“好孩子”的光輝形象，更還連累了心上人。隻好把小花藏在了心底裏。到了大學，身心自由的楊聯卻有點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捅破這一層窗戶紙，既期待窗戶紙那一邊的無限春光，又害怕窗戶紙是破了，還有一層牛皮紙 -- 缺了朦朦朧朧的意境不說，老同學見麵反而沒了現在的自在。特別是看到馬丁和江曉天作之合的舞蹈，更是心虛。
他從來不懷疑自己是優秀的一員，可是，優秀就值得愛嗎？那樣的話，天下就太平了，男男女女按優秀度打個分，順位分配就行了。哪裏來的那麽多嗟嗟怨怨，愁愁苦苦？自己也能讓那朵鮮花綻放嗎？那麽爛漫地綻放？
大學裏有一個不變的主題，就是吃，得獎學金可以吃，不及格可以吃，開學可以吃，放假可以吃，匯款到了可以請吃，沒錢了可以求請吃，戀愛了可以吃，失戀更有理由吃，好像所有的歡樂和失落都圍繞著吃來展開。
所以金融班新生集體舞大賽獎金拿到手，馬丁就攛掇楊聯，一定要去敲詐一下他們拿出來祭五髒廟。以江曉為代表的金融班眾人爽快應允。時間定在周五晚上6點半，就在校門口的小四川。
那天楊聯下午有個論壇活動要布置，等他趕到小四川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8點，馬丁和同學們酒肉正酣。作為一個闖入者，楊聯坐下一會便覺得大不自在。同學們都在開馬丁和江曉的玩笑，說他倆金童玉女，跳起舞來心有靈犀，配合默契，絕倒眾生。江曉辯白了幾句，反而更加激發大家的娛記精神，隻好隨同學們編排。而馬丁顯然很享受這樣的玩笑，還故意話裏漏出破綻，更方便大家發揮。這一頓飯吃得歡聲笑語熱鬧非凡，隻有楊聯如坐針氈。他每每目光投向江曉，江曉卻有意無意不接對上。跟邊上同學繼續打鬧，似乎在楊聯到來之後才突然發現這個遊戲的有趣。而馬丁的目光卻時時挑釁一般地掃過來，讓楊聯越發狼狽。
馬丁確實欣賞江曉。初見並不驚豔，江曉白淨的肌膚，清淡的五官，安靜的個性，在人群中初起並不打眼。可是一笑起來燦若春花，能讓大地複蘇，讓時光扭轉。眉眼彎彎，眼波流轉，眼角唇邊嫵媚不盡。舞台上的江曉更是光彩熠熠，身體語言豐富細膩，舞姿熱烈奔放。而一旦脫下舞鞋，又立刻恢複成了一潭恬靜和平的深水。馬丁好奇，女孩何以能如此，象身體裏有個開關一樣，沒有任何痕跡地從一種狀態轉換到另一個狀態。難道，女生都是量子的？難怪人家說最捉摸不透的就是女孩子的心。
他早看出楊聯和江曉之間有點問題，今天飯局有心一拭，果然證實了他的判斷。終於熬到曲終人散，江曉和同學們一起走了，楊聯耷頭耷腦地走出小四川，馬丁跟了出來，“想清楚沒？”
“什麽想清楚？”
“兄弟，如果你沒想法，我就行動嘍！”
“怎麽，堂堂教授怕我呀？別假惺惺了。你這大尾巴狼恐怕早就魔爪不離左右了吧？”楊聯故作鎮定，以攻代守。
“哈哈，楊大錘，有花堪摘直須摘，莫待無花空折枝哦！日後莫怪師哥我沒有點撥你噢。”馬丁拍著楊年肩膀怪笑幾聲。
“咦，那不是徐坤？”
馬丁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立刻丟下楊聯往前跑去，“徐坤，徐坤，金花銀花喊你上自習！”徐坤轉頭一看馬丁，也立刻反唇相譏，“哎呀，這不就是江湖上傳聞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少女殺手馬丁教授嗎?今兒又殺了幾個？” 看著馬丁徐坤兩人打鬧，楊聯掉轉頭往湖邊走去，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頭緒。
女孩子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呢？是一個英雄一樣的男人，還是一個男人一樣的英雄？楊聯從沒想通過這個問題。他喜歡古代曆史和武俠傳奇，有一腔豪情和抱負，有千山萬水要去走。所以他心中常常浮現的愛情場景是，長亭外，古道邊，衰草連天，殘陽似血，兩人執手相看淚眼，終於男子起身欲行，“我走了。”“我等你”，“珍重！”女子把手按在男子的胸口，“放心，勿念”。下一幕是男子建功立業錦衣歸來，無悔無怨的女子笑容盛開如冰山雪蓮聖潔晶瑩。然後就是“從此，兩人過上幸福的生活”的喬段。
現在馬丁一席話完全打亂了他的幻想。難道他也要象校園裏的那群小男生那樣，給女生打開水，陪女生逛街，用父母給的生活費請女生看電影，在食堂裏你一口我一口你儂我儂，在自習室看書唧唧歪歪耳鬢廝磨。這，這，這，要英雄氣慨的他真做不出來。楊聯煩惱地踢起一顆小石子，石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撲通一聲落進湖裏。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眼下首要事情是把學業管牢，學生工作開展好，正在申請的公費交流生項目最看重的就是組織能力和領導能力。提起了事業成就這個綱，坐實了安身立命這個領，才有資格去愛，才有能力給最愛的人最值得上的未來啊。在心裏，他深情的呼喚：我的愛，為我加油吧！我要為你拚搏。要為你摘下九龍山上九龍珠來獻給你。想到這裏，楊聯頓感神清氣爽，吹了聲口哨轉頭往宿舍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