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讚 播梵音於禪話,傳大悲於有緣
五、曹溪禪法
慧能大師既然是普天下獨一無二傳授禪宗正宗頓教的,那他的禪法從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自然也是獨一無二的,和普天下所有的禪師以及法師們所傳授的,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下麵我們可以來看看慧能大師對於佛教經典的創造性詮釋,以及對於大家都知道的一些佛教知識的創造性發揮,由此可以窺見禪宗的思維和用語,那是和別的宗派的法師們,絕對有天大的差別的。
有僧問慧能大師曰:“黃梅意旨何人得之?”
慧能大師道:“會佛法者得。”
僧人又問道:“和尚還得也無?”
慧能大師道:“我不得。”
僧人不解的道:“和尚為什麽不得?”
慧能大師道:“我不會佛法。”
對於這個公案,後來明末清初的清化淨嶾禪師評唱道:“這僧雖善一挨一拶卻無膽量,若是久曆沙場底漢,待道我不會佛法,便掀倒禪床,豈不光前啟後。”
在禪師們對此公案眾多的評唱中,宋朝圓悟克勤禪師的評唱最見功力:“斬釘截鐵,大巧若拙,一句單提,不會佛法。盡他葉落花開,不問春寒秋熱。別別,萬古寒潭空界月。”
慧能大師看見一名僧人過來,於是豎起拂子問道:“還見麽?”
僧人道:“見。”
慧能大師把拂子拋向背後道:“見麽?”
僧人回答道:“見。”
慧能大師道:“身前見,身後見?”
僧人回答道:“見時不說前後。”
慧能大師讚許道:“如是,如是。此是妙空三昧。”
對於現今傳播最廣的淨土宗,慧能大師的開示,實在是高人一等,非那些隻知道口念阿彌陀佛的人可比。
韶州刺史韋璩問慧能大師:“弟子常見僧俗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請大師說說看,他們真的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嗎?”
慧能大師回答道:“佛言:隨其心淨,即佛土淨。使君東方人,但心淨即無罪。雖西方人,心不淨亦有愆。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隻在刹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
讀者諸君看看是不是和平時大家所了解的淨土宗的相關知識有根本性的不同?
而對於學佛修道,是在家好還是出家好,慧能大師同樣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惡。但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
那麽又有人問了,在家怎麽修行呢?慧能大師回答道:“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若能鑽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苦口的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非賢。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慧能大師的這段開示,不論是對於修禪還是做人,都是千古確論啊。
對於坐禪,慧能大師也有自己不同的見解:“何名坐禪?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慧能大師又說:“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
慧能大師對於坐禪的見解,是不是和那些隻知整日枯坐毫無生機的禪人有天壤之別?所以,當有僧人在慧能大師麵前言及臥輪禪師的偈子:“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慧能大師馬上糾正道:“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係縛。我也和一偈: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麽長。”
不過,後來的永覺元賢禪師更進一步評唱道:六祖為救臥輪施此法藥,若執以為實,作臥輪奴也未得在。
佛教有四弘誓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數誓願斷,法門無盡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
但是,慧能大師卻在禪宗史甚至是佛教史上,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石破天驚的主張:“自心眾生無邊誓願度,自心煩惱無邊誓願斷,自性法門無盡誓願學,自性無上佛道誓願成。”
讀者諸君可以對比下前後四個誓願本質上的區別。慧能大師第一次在佛教史上,把自心自性提到了最大的高度,最後更是強調自性是佛。這種理論,是前無古人的,後來的禪宗諸師,更是在此基礎上花樣翻新,奇言妙語迭出。
現在的出家僧眾,都有皈依佛法僧三寶的誓詞,而慧能大師對佛法僧三寶的解釋,卻又與眾不同:“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淨也。自心歸依覺,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離財色,名兩足尊。自心歸依正,念念無邪見,以無邪見故,即無人我貢高貪愛執著,名離欲尊。自心歸依淨,一切塵勞愛欲境界,自性皆不染著,名眾中尊。”
在這裏,慧能大師依舊拋棄了佛教那些外在的形式,而是特別強調了自心的巨大原動力。從而把求佛這種在普通人眼裏的外在行為,變成了自心頓悟成佛的內在行動。
最後,慧能大師更是針對禪宗的教學,創造性地提出了三科三十六對的具體方法:
三科法門者,陰界入也。陰是五陰:色受想行識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內六門: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塵、六門、六識是也。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若起思量,即是轉識。生六識,出六門,見六塵,如是一十八界,皆從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走十八正。若惡用即眾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對法,外境無情五對:天與地對,日與月對,明與暗對,陰與陽對,水與火對,此是五對也。
法相語言十二對:語與法對,有與無對,有色與無色對,有相與無相對,有漏與無漏對,色與空對,動與靜對,清與濁對,凡與聖對,僧與俗對,老與少對,大與小對,此是十二對也。
自性起用十九對:長與短對,邪與正對,癡與慧對,愚與智對,亂與定對,慈與毒對,戒與非對,直與曲對,實與虛對,險與平對,煩惱與菩提對,常與無常對,悲與害對,喜與嗔對,舍與慳對,進與退對,生與滅對,法身與色身對,化身與報身對,此是十九對也。
此三十六對法,若解用,即道貫一切經法,出入即離兩邊。
慧能大師的三科三十六對,為後世的禪師們在接引後學,互相切磋,上堂說法,著書立說等各個方麵,都奠定了最為根本的基礎。後世的曆代禪師們,不管他們在此基礎上怎樣花樣翻新,怎樣別出新意,在思維和用語上,都或多或少有慧能大師三科三十六對的影子。所以,凡言禪,皆本曹溪。
六、千古不腐
古往今來,凡是修為有成的高僧大德,都能提前預知自己在什麽時候會離開這個紅塵俗世,更不用說像慧能大師這種千古一人的人物了。
唐睿宗延和(公元712年)七月,一向身體倍兒棒的慧能大師忽然吩咐門下的弟子,到新州國恩寺為自己建造墓塔。並且不停地派人去催促施工的弟子,就好像他們趕不上什麽日子似的。
第二年的夏天,墓塔終於在慧能大師不斷的催促中完工了。七月一日,慧能大師召集來所有的門人,對他們道:“到了八月份,我就要徹底離開這個紅塵俗世了,對於佛法,你們還有什麽不懂的,趁我還在,趕緊提出來,我好給你們解疑破惑,不然的話,等我走了後,就沒有人能夠教導你們了。”
慧能大師說完這話後,法海等一大幫弟子都不由得感到悲傷而痛哭流涕,不過,這幫人裏麵,隻有一個人沒有悲傷流淚,那就是神會和尚,他神色不動,態度安然的站在那裏,就好像慧能大師從來不曾說過什麽似的。
慧能大師見了,不由得心裏非常高興,看來,這個入門較晚的小師弟比他們那些師兄們強多了啊,於是慧能大師道:“神會入門時間比你們大多數人都晚,卻能做到毀譽不動,哀樂不生,別的人卻反而做不到這點啊,你們這些神會的師兄們,這麽多年來在我這兒修道,都是怎麽學習的?你們在這裏像個女人一般哭哭啼啼的,到底是在擔憂什麽呢?如果是在擔憂我不知往哪兒去,那大可不必,因為我肯定知道我的歸宿,不然的話,也不會提前給你們說這些話了。你們如果知道了我的歸宿,自然就不應該在這裏婆婆媽媽的了。你們要知道法性本無去來生滅的啊。”
弟子們聽了慧能大師的一番教誨後,都停止了哭泣,一個個作禮退了出去。
到了七月八日,慧能大師忽然告訴身邊的弟子道:“我想回新州老家去,你們趕緊給我準備交通工具。”
大夥一看慧能大師要走,一個個都苦苦的哀求慧能大師留下來。
慧能大師道:“就連我佛如來,在世間八十年後,也要示現涅槃,何況我等。須知有來必有去,我這副形骸,也應該有個最終的歸宿才是啊。”
法海和尚問道:“師父去後,多久能回來啊?”
慧能大師道:“葉落歸根,來時無口。”(法雲法秀禪師對此評唱曰:非但來時無口,去時亦無鼻孔。法雲法秀禪師此語,壁立千仞,無你把持處。頗顯禪家本色。)
法達和尚問道:“師父的正法眼藏,傳給誰呢?”
慧能大師道:“有道者得,無心者通。”慧能大師還是依照傳法不傳衣的心意來辦事的。
法珍和尚問道:“以後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嗎?”
慧能大師道:“我圓寂後數年內,應該有人會來取我的首級。”
唐玄宗先天二年(公元713年)八月初三日,慧能大師在國恩寺用完齋飯後,告訴身邊眾多的弟子道:“你們按照平時的秩序坐好,我要和你們一一告別。”
大家給慧能大師作禮告別後,慧能大師道:“我圓寂後,你們千萬不要像那些俗人一樣在這裏哭哭啼啼的,如果你們身著孝服,接受別人前來悼問,那麽你們就不是我的弟子,而且這也不是一個出家人應有的表現。你們聽我的偈子: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
慧能大師說完偈子後,便一直端坐在那裏,什麽話都不說了。到了三更的時候,慧能大師忽然告訴身邊的弟子道:“我走了。”說完後,慧能大師便安然地端坐在那裏,就像進入禪定狀態一般圓寂了,享年七十六歲。
慧能大師倒是了無牽掛一身輕鬆的走了,可是慧能大師的真身,卻引起了大家的激烈爭奪。
廣州市政府派出了一隊官員,帶著法性寺的很多僧人和信眾,浩浩蕩蕩的到國恩寺來迎取慧能大師的真身,說法性寺是慧能大師最初削發和傳法之地,慧能大師的真身理應供奉在法性寺裏。
韶州市政府也派出了相關政府人員,帶著曹溪寶林寺的很多僧人和信眾,也浩浩蕩蕩的到國恩寺來迎取慧能大師的真身,說寶林寺是慧能大師最為重要的傳法基地,而且待的時間最久,慧能大師的真身理應供奉在曹溪寶林寺裏。
新州的市長早就帶領市政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守在國恩寺裏了,國恩寺的全體僧眾更是團團圍住慧能大師的真身。這是自己的地盤,怎麽可能讓他們來迎走慧能大師的真身呢。再說了,這裏本來就是慧能大師的故居,所謂葉落歸根,天經地義的啊。而且慧能大師還專門回來圓寂在自己的故居裏,這就更說明了慧能大師是想終身留在國恩寺的啊,那慧能大師的真身又怎麽可能去別的地方供奉呢?
三方在國恩寺裏七嘴八舌的爭得不可開交,可是大家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廣州市韶州市新州市的領導們組織大家在會議室裏開了幾次現場辦公會協調會,可依然沒有解決任何問題。眼看大家言辭越來越激烈,逐漸有由動嘴皮子變成動拳頭的態勢了。
既然人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交給佛菩薩來決定吧。廣州韶州新州三方的代表經過緊急磋商,終於拿出了一個三方都接受的方案:在國恩寺的廣場上點燃一柱高香,大家各自祈禱,高香燃燒後產生的香煙飄向那個地方,六祖慧能大師的真身就歸屬於那個地方。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卻也公平合理,所以立馬就得到三方僧眾的共同認可。不過不認可也不行啊,嘴皮子都吵幹了,而且大家都要上班啊,都要學佛做法事啊,總不可能天天耗在這兒吧。
所以,諸佛菩薩在很多時候都是非常討厭世人的,這個世界有許多明明人就可以解決可以辦到的事情,一個個非得跑來求佛求菩薩幫忙。可是寺廟裏就那幾個佛菩薩,今天這個來求,明天那個來求,今天這樣事,明天那樣事,天下那麽大,形形色色那麽多的人,五花八門那麽多的事,你說諸佛菩薩討不討厭世人呢。
於是,管事的僧人在廣場上點燃高香,大家齊刷刷的跪在地上,都在各自懷著自己的小心思默默的虔誠禱告。
香燃燒了起來,香煙也升了起來,不過,香飄出的煙子,始終朝向曹溪寶林寺的方向。
看來,這是佛菩薩的旨意,所有人都無話可說了。
曹溪寶林寺的僧眾們自然是欣喜若狂。於十一月十三日,把慧能大師的真身迎取回了曹溪寶林寺。為了更好地保護慧能大師的遺體,防止遺體腐爛,慧能大師的弟子方辯用佛教傳統的香泥把慧能大師的全身都塗抹了一遍。大家還記起慧能大師的遺言,擔心有人真的來盜取大師的首級,更是在慧能大師遺體的脖子上,用鐵布層層圍裹。然後再把慧能大師的真身放入墓塔內。弟子們剛剛把慧能大師的真身放入墓塔,忽然從墓塔裏麵發出一道白光,直衝上天,三天後才消散,大家都感到異常的神異。
慧能大師的真身安置妥當後,寶林寺僧眾經過商議,決定慧能大師的墓塔由令韜禪師帶人全權負責管理。於是,令韜禪師便帶領一幫門人日夜守護著慧能大師的真身。可是,中國有句話,叫做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不,惦記著慧能大師真身的賊終於來了。
唐玄宗開元十年(公元722年)八月三日深夜,一個矯捷的身影出現在了曹溪寶林寺慧能大師墓塔邊,隻見這人幾下就把塔門弄開,然後抱出慧能大師的真身放在空地上,隨即抽出砍刀,對準慧能大師真身的脖子就砍去,看來,這人是想來盜取慧能大師首級的。
不過一刀下去,隻聽得嚓的一聲,聲音倒是很大,可是慧能大師的脖子完好如初,他哪裏想得到慧能大師早就想到有人要來盜取自己的首級,所以弟子們早就在慧能大師遺體的脖子上圍裹了層層鐵皮保護。
這人一刀下去沒能砍斷脖子,又驚怕又著急,這可在作案的預想之外啊。他趕緊手忙腳亂的跟著第二刀第三刀砍了下去,慧能大師真身的脖子沒砍動,倒是把寺廟裏的僧人們驚動了,大家聽到外麵的砍鐵聲,一個個趕緊抄著家夥就衝出來了,看來慧能大師真是神人啊,果真有人盜取首級來了。
這人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撒腿就跑,僧人們那肯放過啊,自然是緊追不放。不過,這人既然敢來盜取慧能大師真身首級,自然不是等閑之輩,再加上又是黑夜,這人終於躲掉了僧人們的追趕。
賊人跑掉後,僧人們趕緊過來查看慧能大師的真身,還好,真身完好無損,隻是脖子上有幾道刀砍過的痕跡。
有賊人膽敢來盜取慧能大師真身首級,這還了得啊,於是僧人們立即連夜報警。
當地的縣長楊侃得到報告,感覺到事態嚴重,影響巨大。於是,他也趕緊給市長柳無忝匯報。柳無忝得知情況後,非常憤怒,在自己地盤上出現這種事,如果不能及時破案,傳到皇帝耳朵裏去,那還得了啊。於是,柳無忝楊侃嚴命市縣兩級的相關機構和人員,務必破案,務必將賊人抓獲歸案。
任何事情,隻要有一把手的高度重視,沒有辦不好,也沒有辦不了的。這不,沒過多久,這個盜取慧能大師真身首級的賊人,就在一個叫做石角村的地方,被衙門捕快活捉歸案了。
鑒於此案情況特殊且關係重大,韶州市長柳無忝親自審理了此案,結果,還沒來得及等柳市長大刑伺候,這個賊人就全招了。原來,這個賊人名叫張淨滿,汝州梁縣人,在洪州開元寺,接受了新羅僧人金大悲二十千錢,前來盜取慧能大師真身首級,然後拿回海東供養。
既然案件真相大白了,柳市長也就放心了。於是,柳市長親自帶人押解著犯人來到了案發現場曹溪寶林寺,找到了負責守護墓塔的令韜禪師,柳市長非常大度並且非常認真的對令韜禪師道:“既然這個姓張的賊人想和你們寶林寺玩,我現在就把他交給你們寶林寺,你們想怎麽玩他,盡管說,我保證辦到。”
令韜禪師道:“如果按照國家的刑法規定,這個人應該斬首才是。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曆來以慈悲為懷,況且他來盜取師父真身首級,也是為了拿回去供奉而已,和別的盜賊是不一樣的,所以,我看他事出有因,其罪可恕。”
柳市長聽後,不由得大為讚歎道:“我現在才真正的知道佛門廣大啊。”於是,立即按照令韜禪師的要求,把張淨滿當場無罪釋放了。
可是,每當無人的時候,令韜禪師看著那幾道刀痕,心痛不已,常常跪拜在慧能大師真身麵前痛哭流涕,責備自己沒能保護好真身。
從此以後,令韜禪師除了盡職盡責守護慧能大師的真身外,更是加緊了佛學和禪定的修習,經過長期的修行,令韜禪師也終於成為一代高僧,並且聲名遠播,直達皇城。
唐肅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皇帝下詔,要求令韜禪師和弟子韋利,隨中使劉楚江赴上都弘法。令韜禪師當即上書表示自己年老多病,去不了京城,願意終老山林。最終,令韜禪師也像師父慧能大師一樣,沒有進京,保持了一個禪者甘於淡泊笑傲山林的本色。而就是這種不受朝廷征召,保持禪者山林本色的作風,成為了慧能禪係得以生存和發展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沒多久,令韜禪師以八十九歲的高齡,在寶林寺圓寂。
而慧能大師的真身,就這樣靜靜的安置在曹溪寶林寺裏。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到了宋朝開國之際,宋太祖趙匡胤帶領部隊在平定廣東後,任命尹崇珂為保信軍節度,坐鎮廣州。沒想到過了沒幾天,南漢開府樂範、容州都指揮使鄧存忠、韶州統帥周思瓊、春恩道都指揮使麥漢瓊等人據五州之地發起叛亂。尹崇珂自然立即帶兵平定叛亂,叛亂倒是很快就平定了,可是在這一過程中,韶州的叛軍首領周思瓊的殘兵敗將,來到了曹溪寶林寺,將寺廟洗劫一空,並且放火把寶林寺焚燒殆盡。不過,就在大火燃燒起來大夥都四處逃散的時候,看護慧能大師真身的兩個僧人,奮不顧身的上前抬起慧能大師的真身就跑。說來也奇怪,平時慧能大師的真身,幾個人抬著都有點費勁,不知怎的,當這兩個僧人抬著時,卻覺得輕飄飄的。自然,慧能大師的真身很快的就被這兩個僧人抬出去藏起來了。寺廟和墓塔雖然被大火燒毀了,但是慧能大師的真身卻保存了下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太平興國三年,公元978年,宋太宗下詔,命令重新修建寶林寺,並且把寶林寺改名為南華禪寺。這個名字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慧能大師的真身在南華寺這一放,就是千年之久,而經過千年的風雲變化,慧能大師的真身一直如故,根本就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任何的蛻變腐化現象,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奇跡啊,至少,我們現在的科學技術是無法完整的解釋這一現象的。
可惜可歎可悲的是,在“文革”初期,慧能大師的真身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慧能大師的真身沒有遭遇到別的一些先人那種挫骨揚灰一把火徹底燒得無影無蹤的對待,致使後人還能重新整理慧能大師的真身,還能把慧能大師的真身盡量複原重現光彩。但即使如此,保存下來的這具真身,在一千三百多年後的今天,還能存在且沒有腐爛變質,依舊是個天大的奇跡。慧能大師經過重新整理後的真身現在還好好的安放在廣東韶關南華寺,讀者諸君有機會可以去瞻仰一下慧能大師的真身。
當然,除了慧能大師千年不腐的真身外,萬世不腐的還有慧能大師高深奇妙的思想。
慧能大師的真身在曹溪寶林寺安置好後,大家商議由令韜禪師看護真身墓塔。然後慧能大師的上首弟子法海禪師就帶著很多師兄弟來到了慧能大師的故居國恩寺,當然,他們並不是去國恩寺度假旅遊的,相反,他們是為了完成一件不論是在當時,還是對於後世來講,都是意義極為重大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把慧能大師一生的說法歸納總結起來,匯編成書以流傳於世。
法海禪師和神會禪師帶領著一幫師兄弟,在國恩寺成立了錄經堂,以慧能大師應韶州刺史韋璩之邀在韶州大梵寺說法內容為基礎,再加上慧能大師在曹溪寶林寺多年的傳法內容,整理匯編成書。就在書稿快要完工的一個晚上,師兄弟們都進入了夢鄉,不知怎的,錄經堂忽然起火了,大家都驚慌失措,自顧不暇。危急關頭,隻有法海和神會二人頭腦清醒,奮不顧身的衝進了錄經堂裏,神會禪師更是用自己的身子壓住書稿,避免書稿被燒,而法海禪師則和師兄弟們裏應外合共同滅火。
大火終於被撲滅了,神會禪師雖然有點燒傷,但是那部書稿卻完好無損的保護住了。國恩寺裏的僧人們都把神會禪師和法海禪師尊稱為護法羅漢。所以,後來僧眾們便把神會禪師和法海禪師的法相供奉在國恩寺大雄寶殿的兩旁,和其他的羅漢一起接受人們永久的供奉。
所以,大家在別的寺廟裏的大雄寶殿兩旁都隻能看到十八羅漢,而到了國恩寺大雄寶殿的兩旁,卻能看到全國獨一無二的二十羅漢,就是多了神會禪師和法海禪師兩人。
書稿搶救出來後,大家立馬就感到了事情的緊迫性,於是,師兄弟們全部加班加點幹活。最終,一部由法海禪師主筆的巨著誕生了,這本巨著就是《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六祖慧能大師於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也就是我們現在簡稱的《六祖壇經》。
這部著作,不知道讀者諸君從書名上看出什麽端倪沒有,也許,許多人早就了解到了。
佛教從釋迦摩尼成立之日起至今,隻有釋迦摩尼的言說才能稱為經,而所有弟子們的言說隻能稱為論。但是,這本《六祖壇經》,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冠以經的名目,所以,《六祖壇經》就成為古今中外,唯一的一部非釋迦牟尼宣說的被稱為經的著作。由此可以看出慧能大師在中國佛教史上的崇高地位,由此也可看出中國禪宗前無古人的開創性精神。
不過稍顯遺憾的是,我們現在已經看不到法海禪師在國恩寺撰寫的《六祖壇經》的最初版本了,在曆史的長河中,這個最初的版本,竟然會渺無蹤跡,沒有任何的記錄,實在是件千古怪事。現在我們能看到的各種不同版本,都是從這個最初版本衍化而來的。
現在存在的《六祖壇經》,版本來源不一,字數多寡不同,內容增刪各別,但是,這些都不是很大的問題,對比各個版本的《六祖壇經》,其中心思想還是比較一致的。實在沒有哪個版本比別的版本更不得了的事情。
慧能大師雖然隻在這個紅塵俗世待了七十六年,但是他卻影響了中國和中國人上千年,從慧能大師往後的整個中國,不論是宗教方麵,文化方麵,還是思想方麵,沒有不受到慧能大師的深刻影響的。這也是他能和老子、孔子一起被稱為東方三聖的最根本原因。
慧能大師在中國禪宗史上第一次旗幟鮮明的打出了頓悟成佛的口號;第一次把人提高到了佛的高度,強調自心自悟成佛;第一次徹底破除了佛的權威,要人明白菩提隻向心覓,不用向外求玄;第一次明白無誤的提出了在家修行和出家修行本無二致的觀點。第一次用三科三十六對規定了禪宗的教學方法。後世的禪宗,不論經曆了哪個朝代,不論有多少傑出的禪師出世,不論禪師們如何開宗立派,如何花樣翻新,如何機鋒迭出,如何妙語成篇,最終都能從慧能大師那兒找到源頭。所以,千百年來,所有的禪宗派別,乃至傳到國外去的禪宗派別,都不約而同地承認自己是慧能大師的兒孫,沒有任何例外。進而,凡言禪,皆本曹溪。
所以,慧能大師實在是中國佛教第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