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正相宜
發呆，“芳心是事可可”
情人節前一天，立夏飛去了波士頓。她背著雙肩包，隨機場的人流往外走，忽然就聽見有人喊她。
Patrick飛奔而來，沒有係上紐扣的黑色短大衣在身後翻飛。“Summer！”
立夏投入男友的懷抱，看見他眼中的如夜星般璀璨的光，心都要化了。“不是說好在行李轉盤等嗎？”
“我等不及見你！”Patrick親吻立夏的臉頰，摟著她的肩膀，一起去拿行李。
“等下有朋友開車送咱們去酒店。”Patrick開心地說。
“朋友？你同學？”立夏問。
“對，我們是辯論搭檔。剛才訓練結束，我說要來接你，她就說她可以開車過來。她是當地的，父親也是律師----比我老爹還要厲害的大律師。”Patrick摟住立夏的腰，看著她笑著說：“以後我也是大律師。”
“當然。”立夏沒有多想那個“她”，開心地問：“這兩天你真的有空？”
“我都安排好了。你真的應該多住幾天嘛，三天太短了。”
“你好好地專心準備比賽吧。以後還有機會呢。”立夏想起來Cathy的話，心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不舒服。
“要不，你飛到佛羅裏達看我們比賽吧？”Patrick從行李帶上拉下來立夏的箱子，開心地問。
“你還是專心吧。如果打入國際比賽的話，我就陪你去！我還沒去過英國呢。我有高中好友在倫敦。我其實很想試著找到她的。”
“一言為定！”Patrick拉起立夏的手，一起往戶外走去。
沒過多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就在他們麵前停下，從車裏跳下來一個留著短發，帶著黑框眼鏡的白人女生。她笑嘻嘻地跑上前，衝立夏伸出手來：“Summer？Doris。”
“你好，Doris！”立夏握了握Doris有力的手。
“走吧！”Doris爽快地說，接過Patrick手裏的行李箱，一下子甩進了車子後備箱裏。
在車上，Patrick隨口閑聊：“Doris，你什麽時候換車了？剛才都沒注意到。”
Doris笑了笑：“剛才你滿心都在想飛在天上的女朋友吧？嗯，我昨天問老爸借的。我的小跑車接人、放行李不方便。”
“昨天？你......謝謝你的周到。”Patrick再次致謝。
“不客氣！Summer，你真漂亮，難怪Patrick的魂兒有一半留在了舊金山啊。”Doris從後視鏡裏看了兩人一眼，笑著說。
立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問：“你也會去佛羅裏達比賽的對吧？”
“對！”
“加油，祝你們好運！”
Patrick摟住立夏的肩膀，說：“Doris在場上很可怕的，哈哈哈。”
立夏跟著他倆笑，轉頭看波士頓的夜景，忽然心裏充滿了在異鄉的陌生感。
“Summer，你今年上大學？會來波士頓讀書嗎？第一誌願是哪所學校啊？”Doris隨口問。
立夏愣了一下，Patrick搶先回答道：“Summer也許會留在舊金山。她呀，還是離不開家。”他說著就看著立夏的眼睛，寵溺地笑。“是不是也不想離開媽媽？”
“嗯，我媽身體不太好......”立夏接話道。
Patrick的目光中帶上了疑惑。立夏小聲對他說：“等下我再告訴你吧。”
“我也挺喜歡舊金山的。比波士頓的氣候好太多了。我叔叔家在灣區，也許夏天我會去看他們呢。”Doris興致勃勃地說。
“真的啊？太好了。到時候我倆帶你去玩。”立夏很開心剛才的話題被岔開了。
Patrick握著立夏的手，和Doris閑聊：“我就奇怪了哈，你叔叔的派對我也去過，都是司法圈子裏的，怎麽居然一次都沒見到你。”
“沒緣分唄。你們倆就有緣份多了。一個舞會那麽多人，就能碰見，而且還是蒙麵舞會。”Doris把車開進酒店大堂前的車道，隨口說。
看來Patrick告訴了Doris不少東西啊。應該是好朋友吧，比一般的競賽拍檔要親密多了。不過，他們總是一起訓練，也難怪。立夏理性地告訴自己。但是她也理性地看到一個事實：自己不安了。她不敢看那個不安的自己，而是選擇看向Patrick的眼睛。那雙眼睛如夏日的一池碧波，緩緩一眨，就給立夏一個溫暖肯定。
下車前，Patrick快速親吻立夏的臉頰，才鬆開她的手。
拎下來立夏的皮箱，Patrick謝過Doris，背起自己的雙肩包，拉起立夏的手就往前台去登記。
前台的女孩子問都沒問，做了兩個房卡遞給他們。Patrick抓起房卡，拉著正在給媽媽發信息的立夏就往電梯跑，他一臉的興奮，忽然讓立夏有點負疚感------因為她今晚還是沒準備好。她說不清為啥，但是她沒準備好，而且她不打算妥協。
兩個孩子進入酒店房間，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以往住酒店，都是跟著父母家人。哪怕是自己一個房間，也和現在的那種忽然長大的感覺不一樣。立夏給媽媽報了平安，還沒來得及脫下靴子，Patrick就一把摟住她，深深地吻了下去。
立夏的所有理性和戒備，在此刻煙消雲散，甚至連呼吸都不需要了。雖然寒假才見過麵，但是Patrick隨家人度假，立夏又因為爆炸精神受了刺激，他們之間沒來得及放鬆地享受愛情。此刻，如同按耐已久的火山口即將沸騰的岩漿，兩人的激情在咕嘟嘟冒著泡，就差噴發的那一刻了。
Patrick的手機在背包裏響了很久，兩個人都沒聽見。
“Summer，我愛你！”Patrick將立夏抱起來，放在床上，正要俯下身去，就聽見“鈴～”房間的電話響了。Patrick伸手就把電話線拔了。
Patrick一隻胳膊撐在床上，一隻手撫摸著立夏的臉頰，被她帶著霧氣的雙眼攝去了魂魄。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一聲聲不絕於耳。
“等一下！”Patrick大吼。
“Patrick！是我啊，Doris。”
岩漿被海水澆滅了。兩人從床上彈了起來。Patrick去開門，立夏慌忙整理頭發和衣服。
“Patrick，你媽媽給你打了幾次電話你都不接。給Summer打電話也不接。房間電話也沒人接！她急了，就把電話打給我。我正好還沒走遠，就過來看看。”Doris一邊說，一邊探頭看了一眼立夏。
“對不起，我的電話靜音了。”立夏說。
“你怎麽知道我們的房間的？”Patrick有點氣急敗壞地問。
“嘿嘿，我厲害吧？是你媽媽問了Summer媽媽，然後告訴我的。Cathy說了，讓我看著你一點兒。你總是不回電話，她擔心死了。以後不可以這樣！Summer，你說呢？”Doris的眼睛在鏡片後麵眨了眨，好像老師在考學生。
“好啦好啦。謝謝你，Doris。晚安！我馬上給我媽打電話哈。”Patrick做出了送客的姿態。
“好，晚安。”Doris轉身出門，卻按住門把手，又停了下來。“明天情人節，是哈佛的match day喔。Summer要不要一起看看Patrick被配給哪個姑娘了？”
“啊？”立夏反應不過來。
Patrick上前一步摟住立夏的腰說：“都是玩鬧哈。Doris，要不是為了支持你組織活動，我才不參加呢。反正我不需要找女朋友。我有Summer！”
“哈哈哈，看看，你還急了。其實啊，我把你的資料撤回來了。我知道Summer會不開心，我也舍不得喔。”Doris衝立夏擠了擠眼，誇張地笑道：“我留著他全力以赴拚辯論賽呢！好吧，晚安！”
Doris出了門，卻忽然轉身探頭進來，壓低嗓子說：“Patrick，悠著點兒哈，這幾天訓練會很忙的。又不是第一次，哈哈哈。”
她說完就快閃走人。這次門真的在她身後重重地關上了。立夏心裏忽然堵得厲害，她甩開Patrick的手，自顧自開始收拾行李，把衣服和日用品拿出來。
Patrick敏感地捕捉到了立夏的冷卻，連忙說：“你別聽Doris胡說八道。我......我們都當她是男孩子。她個性就那樣。你......”
“我其實......以為你會回去住宿舍的。”立夏眼睛裏理性的目光仿佛冰柱，直接把Patrick頂在了幾步之遙。
“Summer？真的要這樣嗎？”
立夏垂下眼睛，心裏很難過，但是她咬咬牙，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對不起，我目前還是不想跨出那一步。我......真的沒準備好。”
“你......是不是剛才聽Doris瞎說八道，心裏不舒服啦？”Patrick慢慢走過來，雙手扶住立夏的肩膀說：“Summer，要我說幾遍啊，我愛你，心裏就你一個。”
“那她說什麽不是第一次？你上大學前也沒有，你說的。”立夏把手裏的一支牙膏丟進箱子裏，有點生氣。
“哎，她......她就喜歡開沒邊兒的玩笑。別理她。好啦，別生氣。今天咱們好好休息，明天我下了課帶你去玩，好嗎？”Patrick歎了口氣，道：“其實，我還有功課呢。這幾天又是準備辯論賽，又是要考試。你先洗澡睡覺吧，我給我媽打個電話，然後要熬夜呢。”Patrick說。
“好。”立夏去淋浴。聽著嘩嘩的水聲，Patrick猛地胡擼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然後從背包裏掏出手機，打給媽媽。Cathy自然又是一堆的囑托，最後特別加了一句：“Doris真是個好女孩，個性那麽好，聰明又成熟，關鍵是精神情緒穩定。基因啊！”
立夏洗好澡出來，已經換好了毛絨絨的居家服，臉色紅撲撲，情緒也開朗很多。她從行李裏翻出來零食，拿給Patrick，說：“你餓嗎？這些給你當宵夜。”
“謝謝！我也去洗澡，省得等下吵你睡覺。”Patrick從背包裏翻出來他的換洗衣服。
“好。我今天陪你熬夜-----西海岸這會兒還早呢。”立夏笑著說：“我去煮咖啡。”
“有你陪著，我一定效率特別高！對了，我買了波士頓的特產Cannoli，酥皮小卷裏麵有奶油。我買了一小盒三個口味的，正好配咖啡！在我背包最下麵，你去拿吧。”Patrick看起來興致勃勃，讓立夏頓時暖心。
立夏翻開Patrick的背包，拿出來藍色的點心盒子，又把他的洗漱用品包也拿了出來。猝不及防，一個藥瓶子掉在了地上。立夏拿起來一看，似乎是處方藥，藥名字她看不懂。
Patrick生病啦？立夏的眼前出現了媽媽那撕掉標簽的處方藥瓶子，心裏一緊。鬼使神差間，她拿出手機拍了照片，然後把藥瓶塞進背包裏。
她打開自己的手提電腦，上網一查，發現那是一種興奮劑，主要成份是安非他命，通常用於治療ADHD。Patrick洗好澡出來，走過來拿他的洗漱用品，大大方方掏出來藥瓶，拿出一粒藥拍入口中，灌了一口礦泉水。
“你，不舒服？吃藥？”立夏忍不住問。
Patrick搖搖頭，拿手背擦了一下嘴邊的水，說：“沒有。這個嘛，本來是治療ADHD的。我小時候有一點點，吃了很短一段時間的藥，效果不錯。後來自己進步很大，就慢慢停了。我申請大學那陣子，真的太累，精力難以集中。我媽讓醫生又給我開了一點。”
立夏皺起來眉頭：“那你一直吃？”
“沒有。這是剩下的。我寒假回家拿的。唉，大學比我想象的要有挑戰。主要是時間不夠啊。”Patrick在床邊坐下，歎了口氣：“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可是方方麵麵都有人期待你出成績。這個吃了吧，就精力集中，反應速度提高，心情也好。在高中吃‘聰明丸’早就不是秘密了。不僅僅是差生吃，好學生吃的更多。以前美軍、英軍都用過類似藥物來提高軍隊作戰力呢。好多科學家也吃過。”
“啊？我都沒聽說。那，哈佛別的同學？”立夏真的很吃驚。
“吃這種的有，吃睡眠藥的也有，喝酒放鬆的，抽大麻的，當然還有更厲害的呢。”Patrick苦笑一下：“好多大學都這樣。”
立夏不可置信地搖頭-----這群頂尖高等院校的精英，天之驕子，怎麽會這樣？太衝擊立夏原本帶著仰視的認知了。
“Summer，你呀，一直在家上學，好多社會上的東西都不清楚。”Patrick站起身，充滿寵溺地拍了拍立夏的腦袋，準備去做功課了。
“難道大家都能拿到處方藥？”立夏問。
“沒有那麽好啊。我都不敢告訴他們我有。他們會問我買的，要不就去黑市買。這幾年開始便宜了。當然，不安全。中國來的。我不會瞎買的。你放心。等忙過這一陣子，我也不需要了。”Patrick翻開電腦，喝了一口立夏剛剛煮的咖啡，心滿意足：“啊，你在身邊，感覺真好。你比那藥片要好多了！”
立夏笑笑，又問：“是不是......嗯，白人男生這樣的多？”
“哈哈，你還種族和性別歧視啦？我告訴你吧，亞裔男生、女生一點兒不老實喔。他們在父母眼裏都是幹淨又單純的小乖乖學霸。你呀，才是最純潔的，住在金絲窩裏的小白兔呢。”Patrick忍不住探過身來，在立夏臉頰上親了一口，說：“你睡吧，我真的得去幹活兒啦！”
“好，你也早點休息。”立夏鑽進了毯子裏，腦子中不斷回想剛才的信息衝擊。天，社會好複雜。自己真的是“住在金絲窩裏的小白兔嗎”？難得Patrick對自己沒有任何隱瞞。可是，剛才Doris說的“不是第一次”是怎麽回事？難道，大學生在性問題上也是特別......特別隨便？特別開放嗎？
立夏不喜歡當小白兔，但是也不願像他們那樣“複雜”和“隨便”。她看著Patrick在燈下用功的背影，心裏百感交集。他是那麽努力，那麽有責任心的一個人。可是，怎麽自己對他的感覺，好像被一陣無形的風吹離岸邊的小船？不知何時，那拴著船的繩子不見了，小船和岸的距離漸漸擴大，而中間多出來的，是看不見底的冰冷河水。
不知不覺，立夏睡著了。在夢裏，她和Doris吵架，和Cathy辯論，拉著Patrick的手奔跑。然後，在一片煙霧裏，Patrick不見了......
立夏被驚醒，睜開眼睛看到鬧鍾上紅色的液晶顯示，已經是三點鍾了。而Patrick還在劈裏啪啦地打字，似乎毫無倦意。
他這是又吃了一片藥嗎？
立夏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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