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以戰國為依托,架空曆史,虛構朝代。一切皆為杜撰,請勿較真兒。】
熊鯉從同福門口解下大青的韁繩,奔著城西絕塵而去。
屈童和成嬰一起目送著他的背影,成嬰好奇地打量著屈童清秀中又不乏棱角起伏的側臉,問道:“屈公子,聽說你十一歲上就熟讀《兵》、《法》、《禮》、《樂》,還很精通帶兵打仗,我家公子說是你的手下敗將呢。”
屈童略微吃驚地轉過頭來:“他真是這麽說的?”
成嬰剛欲開口,忽地一串馬蹄聲暴雨似的響了起來,就見熊鯉的大青馬又回來了。大青在距離兩人幾步之遙時猛的停住,然後小心翼翼的邁著小碎步來到屈童身旁。
屈童一臉詫異:“怎麽又回來了,落下了什麽東西了?”
熊鯉:“對,是忘了一樣東西。” 說罷勾住屈童的肩膀,迅雷不及掩耳地俯身下來在他的額角親了一口。偷襲成功的人臉上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偷吃著了蜂蜜的熊瞎子一樣,無賴得憨態可掬。眼見一朵紅雲燒著了屈童的耳背,又向著脖頸裏蔓延,這才雙腿緊夾大青的肚子,一人一馬在通往城西的官道上風馳電掣而去。
屈童尷尬得快炸了,環顧四周,還好除了成嬰並無他人。
成嬰同情地安慰他道:“屈公子不必多慮,越人沒有那麽多的道道,不像咱們昭丞相,成天把禮教風化什麽的掛在嘴皮子上……,” 他偷眼瞄去,隻見屈童臉上的顏色越發不好看了,心想言多必失,得罪了公子的心上人沒好果子吃,索性把嘴巴關牢了。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了熊鯉的宅邸。
屈童讓成嬰把熊鯉的衣服拿出來整理整理,說是梅雨天氣難得晴天,曬在院子裏散散黴氣。
屈童挨個兒檢查過去,有兩件練功穿的胡服在肘部和膝蓋處有不同程度的磨損,還有一件日常穿的寶藍色深衣的裙裾邊開了線,心想,果然旅居在外比不得在郢都,下次來時要多帶幾套換洗衣物才好。他找出林玉琴給他配的針線包,在院子裏擺了個小攤子,趁著天光還沒有完全暗下去,一針一線地縫補了起來。
成嬰在一旁給他點上了幾隻紅燭,就見屈童不但把顏色還原得天衣無縫,就連絲線的粗細,針腳的走向都一絲不苟。這修補衣物的活計,要看怎麽弄了,粗做起來並不難,但如果追求“補過就像沒補,還原的和新的一樣”,那可是件勞心費眼的活兒。尤其是那兩件胡服,先要把磨損的表麵拋光,再找到線頭,拿一樣顏色質地的絲線一點一點的勾起來,半點也馬虎不得。完工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
成嬰拿起來用指腹撫過修補之處,隻覺得光滑平整得連根線頭都感覺不到,不由得大為讚歎:“屈公子,真是神了,這天下的事,還有什麽是你不會做的麽?” 屈童揉著酸脹的眼睛,擺了擺手:“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咱們一起把衣服收了,小心晚上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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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鯉從同福客棧出來,並沒有直接去羅湘君府上,而是趁著天還沒黑改道城南,去拜訪了會稽郡郡尹文鹿。
兩年前江北水師統領鬬依智辭行時,曾讓熊鯉有事可找文鹿商議。熊鯉接觸下來,才得知原來文鹿是旅居越國的楚人。楚越兩國本來就隻有一江之隔,不少在楚國得不到重用的士子會來越國碰一碰運氣。文鹿算是這些人裏麵運氣還不錯的,官拜會稽郡郡尹,然而越王愛才卻忌楚,要想在越國把官做得更大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鬬依智暗中發展文鹿做了他在江南的眼線。表麵上,文鹿會利用自己職務之便在會稽小規模地販賣從楚國走私來的瓷器,鐵器,和藥材。越王知道他楚人的身份,也深知“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越國的王公貴族們都吃了文鹿不少好處,沒有人和他追究。文鹿有了這層身份掩護,和楚國質子熊鯉打起交道來也有了幾分名正言順的意思。
文鹿見熊鯉這個鍾點來,知道必然有緊要事宜,一邊大聲說,“公子差人送來的楚國樣品甚好,我正要請奏陛下,商談越楚兩國的貿易往來,沒想到公子人就到了”,一邊將熊鯉領進了內院書房的密室裏。
熊鯉開門見山:“文大人,麗妃有喜,可有良計保她母子平安?”
文鹿一聽,果然是隻燙手山芋。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道:“宮中的確是有我們的線人,不過此事還需走太後的門路。郭太後娘家權傾朝野,有了她的庇護,才能保證麗妃在後宮的安全。唯今之計,必須讓太後相信,麗妃此胎,無論男女都將事關越國的國運,” 說到這裏,文鹿深深地望了熊鯉一眼,“這,恐怕還得借用公子的仙術啊。”
熊鯉略一沉吟,點頭道:“行,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 又追問,“我見無忌連日來食量甚小,麵色青黃,恐有暗疾在血脈。倘若他一命嗚呼,麗妃攜幼子登基,那時太皇太後可能護住新王?”
文鹿聞言,心中暗歎:公子伯龍雖然年輕,但心思縝密,視野長遠,絕非池中之物。他既動了事主之心,便鄭重道:“公子所慮極是。無忌的幾個弟弟,每人麾下都有不少兵力。當年無忌夥同郭氏逼迫老王退位,事情做得齷齪,不少人有微詞,尤其是公子子楓和公子子龍。我隻怕,無忌一死,越國宮闈之中必有一場惡鬥啊。”
文鹿見熊鯉沉著臉不說話,又試探著說:“公子,微臣愚見,越國局勢混亂,或許是我大楚的一個良機呢?”
熊鯉抬眼凝視著文鹿,目光穿透了他的皮肉直往頭顱血脈裏鑽去。文鹿知道他通曉法術,被他盯得渾身發毛之餘料想自己還沒有完全獲得信任,便低下頭去,不再多言。
過了片刻,熊鯉的目光緩和下來,幽幽地道:“文大人有心了,請大人與宮中線人連絡,真有逼宮的那一天,務必保全麗妃母子,哦不,無論如何也要保全麗妃。” 說罷,從袖中取出一根青銅發簪,簪尾幾根惟妙惟肖的雉羽在暗處忽隱忽現地閃著淡淡的黃綠色熒光:“請大人將此簪交給麗妃,如有危急,拔下一根尾羽即可。”
文鹿接過簪子,簪子在他手中忽地黯淡了下來,與普通飾品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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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童老想著要給熊鯉做一碗壽麵。中午在同福吃得雖然豪華,但是未免有些花裏胡哨,華而不實了。在他心中,假如過生日不吃一碗又細又長的陽春麵,那簡直就跟沒過一樣。
於是逼著成嬰弄來了幾根豬筒子骨,自己在廚房裏熬起湯來。成嬰剛剛才感慨過屈童樣樣精通,結果馬上就打臉了——原來屈公子的短板是廚藝。一個豬骨頭湯弄得雞飛狗跳,驚心動魄的,偏偏屈童還堅持自己親曆親為,害得成嬰擔驚受怕之餘,還得跟在後麵打掃戰場,簡直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奶白的湯頭“嘟嘟”的滾起了小泡,在灶頭散發著誘人的濃香。屈童蒯了一勺送到成嬰麵前,笑眯眯的:“來,嚐嚐看,味道怎麽樣?” 成嬰苦著臉道:“好喝!砸了一個罐子兩隻碗的湯能不好喝麽?祖宗,我求你了,咱別在廚房裏玩兒了行嗎?回頭你要是再把手給燙著了,公子還不把我給油炸囖……”
兩人說說笑笑,時光倒也過得飛快。屈童接受了成嬰的建議,把堿水麵留著等熊鯉回來再下。
成嬰讓屈童先去睡,屈童不肯,兩人一齊擠在門房裏守夜,仿佛兩隻抱團取暖的小鼠,前後腳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上“砰”的一聲悶響,好像有人整個身子撞在了門上。成嬰嚇了個半死,舉著火燭睡眼惺忪地把門打開,就見一個滿身酒氣的熊鯉直挺挺地撲了進來。
“唉喲,怎麽醉成這樣兒,敢情羅家打死賣酒的了,”成嬰一邊不滿地埋怨,一邊和屈童一起扶著他進了內院。
來到正房門口,成嬰停住了腳步,試探著望向屈童:“屈公子,接下來的事兒,是你來呢,還是我來?”
屈童其實也沒伺候過人,這會兒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毫不猶豫地從成嬰手裏接過熊鯉:“我來。”
誰知喝醉了的熊鯉死沉死沉的,簡直比頭水牛還重。
更何況,這頭水牛的手腳還不老實,剛邁進門檻,屈童的臉上腰裏就被摸了好幾把。
屈童喘著粗氣將滿身酒氣的熊鯉丟到了床上,不忿地心想:這大老爺可真不好伺候,早知道就不該和成嬰搶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使。可想歸想,看見熊鯉的一條長腿拖在床板外頭晃蕩著,又擔心他沒蓋被子,晚上凍著了。隻好賤兮兮地走回去,把他人翻了個個兒,又從床裏頭打開一床薄被,仔細地給他掖好,這才覺得滿意。
睡著了的熊鯉,一張麵孔竟意外的平和安寧。細長的雙目在濃密的長眉之下好看的微微上鉤著,沒了白天常見的或犀利或狡黠的目光,這張臉孔上的五官簡直稱得上是無懈可擊。
屈童心裏一軟,方才窩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都泄了。俯下身去,輕輕地解開熊鯉頭頂的玉冠,他一頭青絲瀑布般的散了下來,披散在臉側和胸前。如同黑緞子般在月華下閃著藍光的秀發給屋裏籠罩上了一層欲說還休的旖旎。
屈童的心突然難以抑製地“砰砰”直跳起來。伸出右手來,輕輕地撫上了玉雕一般的麵頰。
毫無征兆的,一隻手搭上了屈童的手腕。輕輕一拽,他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熊鯉的身上。而那本該在睡熟的人卻異常靈巧地翻了個身,托住他的腰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屈童剛要喊叫,便被什麽堵住了嘴。兩片柔軟的溫暖在他唇上貪婪地流連著,仿佛彩蝶愛慕花叢,又仿佛春風眷顧楊柳。屈童隻覺得腦袋“嗡”的一下,所有的感官都神奇地放大了,他有如乘坐著一條泛舟在熔岩之上的小舟,舟身漸漸被滾燙的岩漿吞噬,而他,卻毫不在乎地放任自流。
溫柔的吻漸漸熱烈起來,一隻不安分的手探進了他的中衣,從胸前一路摸索到了腰上,又不知足地去拉扯他的腰帶。屈童本能地推了一下,那人卻蠻橫地將他緊緊箍住,落下一排吻在他胸前,嘴裏哼哼唧唧地呢喃道,“玉娘,你怎麽倒害羞了,來,我們……” 說著又向他腰間探去。屈童死死地護住腰帶,那人手指摸索了片刻,久也找不到頭緒,身子終於軟了下來,壓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屈童又羞又惱地推開熊鯉,真恨不能一桶涼水澆在他頭上,問問他是把自己當作了哪個歌妓。見他睡意沉沉,人事不知,隻得拂袖而去。
第二天早上,熊鯉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成嬰見他錯過了晨練,也沒敢叫他。這會兒聽見有動靜了,端著一盤子東西屁顛屁顛地進屋來伺候了。
熊鯉見他濕毛巾,醒酒湯的整了一大攤子家夥什,提起自己的中衣領子來聞了聞,自言自語道,“嗯,羅家的酒果然上頭,” 說著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成嬰,我昨晚是不是帶了個羅府的姑娘回來?”
成嬰一愣:“姑娘?公子,你醉成那樣兒,能把自己帶回來就不錯了!”
熊鯉有些納悶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到醒酒湯旁邊的一個青瓷碗上:“那是什麽?”
成嬰:“哦,我差點兒忘了。那是屈公子一大早給你煮的壽麵,讓我等你醒了給你熱上。”
熊鯉若有所思地望著那碗又紅又綠的壽麵,深吸了口氣道:“成嬰,昨晚是你伺候的我?”
成嬰有些忐忑地老實答道:“不是我,是屈公子。”
這會兒,熊鯉基本上有數了,昨晚屋裏的確有人,不過不是羅湘君府上的姑娘,也不是成嬰,而是屈童。他對屈童具體做了些什麽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但隻怕是沒能發於情止於禮。
想到這裏,熊鯉又吸了口氣問成嬰:“那屈公子人呢?”
成嬰:“屈公子一大早搬去了客棧,說是和同來的使臣們有要事商量。還說公子你明白的。”
熊鯉心想,壞菜了,一定是昨晚酒後無德,唐突佳人了,少不得要去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