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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沉情》冰海(9):癡心誰訴

(2022-08-09 02:37:45) 下一個

蘇展顏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個冰海公安藥物科的小內勤有一天會和楚盛集團有了交集。

二十四歲的蘇展顏替上司杜言去楚盛總部交代李琴琴案件時,心情不是不忐忑的。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和楚家打交道的事情杜言不親自出馬,而是派出了自己這麽個畢業才兩年的小嘍囉,但是秉著“服從組織分配”的想法,骨頭再硬也得硬著頭皮去啃。

楚盛的總部位於金融區黃金地帶一幢二十二層商務大樓的最高五層,其中還包括了位於第十八層的露天泳池,健身房,桑拿,和位於樓頂的空中花園和迷你高爾夫俱樂部。

當蘇展顏一身藥物科的天藍色製服出現在十九層的前台時,一個白衣黑褲的年輕男人正在和前台聊天。他回過頭來望向蘇展顏的時候,好像一輪明月照進了女孩的心房。柔順的垂在額前的黑發,幹淨的臉上真誠明朗的微笑,和舉手投足之間既親切又有富有教養的風範,都在蘇展顏的心裏敲起了小鼓,不經意間砰砰地亂了節奏。

接下來的十五分鍾會麵,楚家小公子楚禹飛表現得異常耐心和專注,仿佛蘇展顏交代的不是一件看上去和楚盛並無關聯的簡單的墜樓案,而是頭等商業機密。甚至在會議結束時依依不舍,卻又很有分寸地給了蘇展顏一張自己的私人名片,並邀請她去參加周末的慈善音樂會。

 

阿鑫手裏盤弄著深藍色帶有檀香味的卡片,不無豔羨地瞄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阿顏,你真好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攀上高枝了。”

一身牛仔襯衫裙的蘇展顏在“小麻煩”酒吧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樸素得簡直融進了背景布裏。她不好意思地地笑了笑,問道:“還有誰攀上高枝了?你那隻神出鬼沒的鬼嗎?”

阿鑫扁了扁嘴,無奈地看著自己剛做好的水晶指甲:“是啊,他算是交上好運了,和一個外省的特警,好像富二代來著,黏黏乎乎的。”

蘇展顏望著自己人獸混血的姐姐,心裏忽然覺得心疼。

蘇展顏的父親,一個純血的人族,一個除了嘴巴甜一無是處的推銷員。當年和阿鑫水族的母親有婚約且育有一女的情形下,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招惹了展顏的母親。那年代人獸之間的婚姻不受法律承認,出了這種事情多半女方自認倒黴,男人連“重婚”的罪名都不用擔負。最終,男人酒駕早逝,兩個女人倒是常有聯絡,而兩個同父異母的女孩子感情深厚。雖然後來姐姐阿鑫走上了叛逆少女的道路,而妹妹展顏中規中矩地考進了大專,但這並不妨礙兩個女孩子互為知己的情誼。

“你心裏還是放不下他?為什麽不和他明說呢?你心裏有他,偏偏處成了個兄弟,然後難受的要和我喝酒排解。你這不是在虐你自己嗎?” 展顏的眼睛在暗處亮閃閃的。

阿鑫抬起頭來幽怨地望著她:“阿顏,你不明白......,我和他那麽熟了,他對我要是有感覺早就有了,不用等到今天。”說著又恨恨地咽下一大口啤酒,“我他媽就是賤,老是忍不住圍著他轉。人家身邊今天阿貓明天阿狗的,眼睛裏壓根就沒我。”

 

炊煙散盡,暮色漸濃。魚肚巷家家戶戶傳出電視機裏咿咿呀呀的聲音。

楚樹恒敞著懷靠在木板床柱子上,葡萄般黑亮的眼睛怔怔地不知望向何處。收音機裏鐵鏡公主聲情並茂道:“講什麽夫妻情恩德不淺,咱與你隔南北千裏姻緣。因何故終日裏愁眉不展,有什麽心腹事你隻管明言。”

他聽得呆了,竟不覺窗上有人拍打。拍打聲漸響,女孩有些歇斯底裏的尖脆嗓音刺穿了鐵鏡公主的西皮流水:“鬼鬼,鬼鬼,你給我出來!”

楚樹恒係上一粒紐扣,匆匆出了門。隻見一個團子頭,細吊帶的女孩正手拿一隻空啤酒罐一聲急似一聲地猛打著自己臥室的小窗。“阿鑫,”他一把搶過啤酒罐。女孩愣住了,忽地抱住他無聲地哭了。淚珠一滴,兩滴,好像雨花一樣綻開在他赤裸的肩頭。

楚樹恒輕拍著她微微發抖的身體,有點不知所措。

阿鑫哭痛快了,推開楚樹恒被她打濕了一大片的胸口,水汽氤氳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鬼鬼,他對你好嗎?”

楚樹恒愣住了。

“外省的,那天那個開跑車的有錢公子哥兒。他對你......,是真心的嗎?”

沉默了片刻,楚樹恒咬著嘴唇,聲音暗啞地說:“他沒看上我。”

女孩似乎覺得意外。她抱緊了雙臂思忖了一會兒,緊緊地抓住楚樹恒的胳膊:“鬼鬼,我們離開冰海好嗎?我在這個到處都是魚腥味兒的地方呆夠了。我也有點積蓄,我們去北邊,去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開一間餐館,專門經營特色菜,我會做酒釀,桂花蜜,糟豆腐,醉螃蟹,醉鴨,泡菜。我們會過得好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沒關係,我喜歡你,我願意和你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楚樹恒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看上去有醉意卻又無比清醒的女孩,心裏忽地泛起一絲酸楚的感動。他這些天總是會夢見王逸杭,夢境裏種種溫柔繾綣,可終究是夢幻泡影,如露如電。他就像隻思春的貓兒一樣害了病,做什麽都懶懶的打不起精神,既沒有出海,也沒有去俱樂部,更沒有去可能會碰見王逸杭的特別物種安全局。他自己也知道,再這麽下去,隻會變成一個自己最瞧不起的,沒出息的窩囊廢。

“好,我答應你。”

“等我攢夠了錢安頓好九姨,我們就一起去順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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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逸杭思來想去,總覺得不放心讓舒克非去調查“海葡萄”的事情,再加上,他母親大人顧林芝閨蜜的生日會就快到了,一早說好的要“攜眷出席”總不能食言而肥。這麽著一來,就想帶著陳寰一起回通城休幾天假。

陳寰本來想再去王逸杭出事的地點下海去探訪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點海底農場的線索。但是架不住王逸杭的一通軟磨硬泡,也就隻好答應了。反正就那麽幾天時間,農場也跑不了不是。

顧林芝閨蜜的派對,安排在小區俱樂部裏舉行。俱樂部的兩層小洋樓敞亮寬闊,前有花園,後有遊泳池網球場,十分的氣派有範兒。

王逸杭陳寰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叔伯阿姨輩的客人在場了,其中不少人都是王逸杭熟識的。顧林芝的輪椅從人堆裏擠出來的時候,就見王逸杭正沒大沒小地跟幾個阿姨們說著笑話兒,逗得老姐妹們花枝亂顫。

“這孩子,多大了都沒個正形兒,”顧林芝衝著自己寶貝小兒子的身影搖了搖頭,很快就把視線投向了王逸杭身後一個清秀白皙,笑眯眯看著王逸杭耍寶的年輕人。

王逸杭還沒反應過來,顧林芝的輪椅就已經到了身後。“逸杭啊,怎麽來了這麽會兒了,也不知道給媽媽介紹一下你的朋友。”

沒等王逸杭開口,陳寰就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說:“啊,顧阿姨,您好。我叫陳寰,耳東陳,寰宇的寰,我在檢察院任職。您叫我小陳,寰寰,都行。”

顧林芝細細地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語道:“這孩子長得真秀氣,”說著拉住陳寰的手道,“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心細會幹活的,不象我家逸杭那麽粗心。來,上廚房裏來給我搭把手。”

顧林芝並沒有帶著陳寰進廚房,而是把輪椅拐進了廚房旁邊的一個小雜物間。

她帶上雜物間的門,臉色一變:“陳默,默默,是你嗎?你回來了?”

見陳寰緘默不語,顧林芝又道:“默默,你別怪顧阿姨有什麽說什麽啊。港生失憶了,我可沒有。你就是當年港生在一中的同桌,後來失蹤了的陳默,是不是?”

過了良久,顧林芝神情凝重地歎了口氣,“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承認了。”

“港生這孩子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特別重感情,他這些年和誰都沒看對眼,我就覺得他是在等。好不容易啊,等了十年,把你給等回來了,” 顧林芝喘了口氣,“默默,你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陳寰心情複雜地注視著輪椅上的顧林芝。她比印象裏蒼老了不少,十年的時間,染白了她的頭發,也弄彎了她的脊背,看上去不免有些暮氣沉沉了。一早準備好的那些客套話,在老人麵前顯得都那麽虛假無力。他心裏一動,在輪椅邊半跪下,拿出禮品袋裏包裝精美的提花薄毯鋪在顧林芝的膝蓋上,輕聲道:“顧校長,無論我人在哪裏,心裏都裝著港生。這次我既然回來了,隻要有口氣在,就絕不和港生再分開。”

顧林芝眼中噙淚:“傻小子,動不動要生要死的可還行。我們白發人聽不得你們黑發人說這個。”

這時王逸杭打開了雜貨間的門,有些詫異地看著兩人。

顧林芝手背擦了擦眼睛,拍拍小兒子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小陳給我說了個笑話,給我笑出眼淚來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港生啊,我這兩天老夢見你爸。不著急回冰海的話,明後天帶著小陳去給爸爸掃個墓吧,省得他惦記。”

王逸杭猛的聽母親提起自己中學時代的名字,一時有些不適應。他狐疑地看著母親和陳寰,下意識地感到,兩人不像是初次見麵,倒更像是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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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長身邊的紅人,主管商務的李衛最近有點焦頭爛額。

先是送到冰海國際中學寄宿的女兒李琴琴在藥物影響下墜樓重傷,剛剛出了重症監護,情人湯麗珍就出事了。

湯麗珍從大學畢業就跟著他,雖然不是“百花叢中過”的李衛身邊最妖嬈嫵媚讓他神魂顛倒的那一個,但是勝在氣質溫婉識大體,兩人又育有一個伶俐的小女孩,這兩年讓李衛漸漸動了把她扶正的心思。

年輕的女人紅腫著一雙眼睛,控製不住地抽泣著。一頭秀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

李衛輕撫著湯麗珍的秀發,安慰她說:“我讓錢秘書去學校接了小卉就直接送去賓館,等會兒你也去過去吧,這裏的事情我會處理。”

兩人身後,湯麗珍和女兒居住的一幢小戶型別墅的主臥牆上,赫然掛著一隻潔白的波斯貓。仔細看時,隻見貓的頭骨被一隻長釘打入牆內,口鼻裏滲出絲絲血跡。而圓睜著的失去了生命的藍綠眼珠顯然就是湯麗珍和女兒李卉的愛貓,今年剛滿兩歲的“球球”。

李衛看著身後忙著拍照,取證的公安,心裏有些後悔衝動之下報了警。

他冷靜下來,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是冰海穀蔚成搞的鬼。自己剛剛因為琴琴嗑藥墜樓的事情讓錢秘書去冰海興師問罪,還不到四十八小時,情人的愛貓就橫死。這就是赤裸裸的警告,告誡李衛不要再去追查冰海的致幻藥物,否則,今天死的是隻貓,明天就是你情人,甚至是李衛你自己。

想到這裏,李衛不寒而栗,他沒有料到,穀蔚成如此心狠手辣。更沒有想到,自己的隱私對於穀蔚成來說簡直就好像是一本打開來的書,一目了然,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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