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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小說) 51:接吻誰還不會

(2022-02-18 05:55:10) 下一個

陳默稍一遲疑,一把攥住玲瓏剔透的小玻璃瓶,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味道好極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嘴角促狹地往上勾起,手指輕輕一彈將空瓶子穩穩當當地送回白疏麵前。

“我靠!你是不是早看出來了?”白疏瞪大眼睛跳了起來,“這玩意兒真的好喝嗎?”

“小疏,”陳默滿臉的不屑,“頂著風我都能聞出可口可樂那股藥渣子味兒。還忘情水呢,忘你大爺!”

兩人正在屋裏鬧作一團,白露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小疏,師父喊你見客啦。”

屋門剛打開一條細縫,白露便毫不見外地鑽了進來。她往兩個男孩子中間一擠,緊張兮兮地盯著白疏:“小疏,你什麽時候被人蛙族看上了?人家首領點名道姓要見一隻‘通體銀白’的漂亮小狐狸呢。”

白疏一聽這話,立刻麵色灰敗,他救命稻草似的揪住陳默的袖口嘴裏小聲嘟囔,“十七,我犯事兒了,一會兒你可得管我死活。”

一行人來到柳宅的會客廳。足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廳堂寬敞明亮,屋子四角各有一株一人多高的盆栽植物,小提琴似的巨大綠葉在清晨的陽光下煥發著青翠潤澤的柔光。樹樁鋸成的形態各異的小茶幾隨意散落著妝點著明媚的屋子,樹樁茶幾上的蘭花們有幾株正在盛放,有如蝴蝶流連於樹叢翩翩展翅,見之忘憂。

白疏驚歎之餘,目光落到柳清揚左手邊的客人身上時,馬上自動躲到了陳默身後。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正值盛年的男子,與狐族子弟的精致內斂相比,他袒露在簡單麻布衣物外的大片古銅色的肌膚顯得尤其健美而蓬勃旺盛。他五官深邃得仿佛異族人士,一頭深栗色的長發編成幾股小辮束在身後,臉側魚鰓狀的組織一覽無餘。

“小疏啊,你過來。”主座上的柳清揚發了話。聲音雖然輕柔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白疏不情不願地離開了陳默,拖著步子來到柳清揚身旁。

柳清揚拍了拍白疏的手背示意他放鬆,目光轉向客人:“姬先生,我把人叫來了,有勞你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再說一遍。”

被稱為“姬先生”的長發人蛙族首領上下打量了白疏幾眼,以一種歌者般抑揚頓挫的語調文白參雜地說:“昨夜月圓是我族祭拜海神的日子。不想賊人覬覦我族聖物,假意示好實則欲行不軌,”說到這裏他鄙夷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還好此人被我擒獲。隻是......有小狐趁我侄獨自看守之際將其打暈,放虎歸山。”

說到這裏從姬先生身後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人蛙族少年,他樣貌上和族長有八成相似,隻是身形還未完全長成。在眾人聚光燈般的目光注視下,人蛙少年羞澀地垂下了眼簾。

“泠鳶,去,過去看看這是不是你昨晚遇見的白狐。”

少年在族長的鼓勵下來到白疏麵前。他雖然比白疏看上去要略稚嫩些,身量卻已隱隱有超過白疏的勢頭。

泠鳶盯著白疏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來在白疏的臉上摸索起來。他的手指比常人更加修長且有粘膜相連,掌心觸感冰冷滑膩好似戴了一個橡膠做的防水手套。白疏被他摸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礙於長輩的麵子隻得耐著性子沒有當場發作。

突然泠鳶的手勢一轉開始往他脖子下方遊走。白疏臉色大變,忍無可忍地一把攥住滑若無骨的手腕厲聲道,“往哪兒摸呢?再摸下去,我可就要收費了。”

被牢牢攥住的人蛙族少年動彈不得,麵露驚恐地朝首領投去求救的目光。

不等姬先生發話,柳清揚掐指隔空朝白疏腕上輕輕一彈,白疏的手便鬆開了。人蛙少年忙不迭地退到首領的身後的安全地帶,稚嫩的臉上一副委屈哀怨的表情。

“姬先生,”柳清揚瞟了白疏一眼,不徐不疾地說,“你確認是你們要找的人嗎?”

人蛙少年躲在首領身後點了點頭。會客廳裏的空氣瞬間凝滯了,眾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一個宣判。隻有柳清揚若無其事地捧著她的茶碗有意無意地嗅著茶香。

姬先生沉吟了片刻道,“柳當家,我並不想為難你的小輩。這件事情,不知道這樣處理你看可好?

柳當家也知道,我人蛙一族常年以海為家,足不出戶,閉目塞聽,與大陸上麵的日新月異相比好像是兩個世界。我一直都希望我族的小輩們能夠有機會走出海島到外麵去闖蕩闖蕩,學習大陸上的文化,增長見識。

經此一事,泠鳶這孩子也算是和白公子結下了緣分。不知白公子可願帶著泠鳶出島去見見世麵?”

柳清揚聞言從茶碗上抬起眼皮來:“哦?姬先生這個提議倒是美事一樁。”她又將目光掃向白疏和不遠處的陳默:“小疏,默默,你們兩個可願意收留泠鳶在鍾秀山小住?你們要是沒有什麽異議,我一會兒就給天宇修書一封說明緣由。”

白疏向陳默投去詢問的目光。陳默站出來大大方方地向兩人作了一個揖,朗聲道:“柳師叔,姬首領,我們自當盡地主之誼,好生款待。” 又轉向圓睜雙目麵有難色的人蛙少年:“小鳶,我們明日啟程,你說好嗎?”

柳清揚的目光在小鬆般沉穩的陳默身上停留了片刻,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她想起什麽似的臉色一沉:“姬先生,近日來黑海上不太平,你可有耳聞麽?”

人蛙首領大手一揮:“族裏的年輕人有眼不識泰山,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還請柳當家多多擔待。不過,有泠鳶在,幾個孩子黑海之行必然風平浪靜,柳當家的無需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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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多了個累贅!”坐在開往通城的大巴上,白疏不情不願地吊著張臉同身旁的陳默抱怨。

“還不是你招惹那蛇妖惹出的事端?”陳默白了他一眼,回頭望了望神色緊張的人蛙少年突然一臉壞笑湊近白疏耳邊道,“其實我看這小子還挺可愛的,給你當個小跟班也不錯......”

“你看中他了讓他跟著你便是!隻是,小心別叫你那‘小魔王’發現了和你大鬧天宮,”白疏沒好氣的搶白陳默,又發現自己口不擇言犯了忌諱,索性閉上嘴扭頭望向車窗外假裝欣賞風景。

陳默並不和他計較,起身移坐到人蛙少年身邊。

泠鳶這會“全副武裝”地穿著柳清揚給他準備的冬裝,手上帶著棉布手套,腳上著大號的解放球鞋,兩腮被皮帽的毛邊兒遮住,看上去就和一個標誌的人族少年無異。

他懷裏緊緊地抱著一個碩大的行李包,眼睛瞪得溜圓緊張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陳默,臉上憋得通紅。

“小鳶,你是不是內急?”陳默低聲耳語。見他不解,又耐心解釋說:“你是不是想要解手?”

泠鳶思索了片刻,明白之後一張臉憋得更紅了,他慌亂地點了點頭,尷尬地將眼神從陳默臉上移開。陳默心裏暗笑,不由分說一把奪過泠鳶珍寶般抱了一路的行李,“啪”地一聲丟到頭頂行李架上:“別擔心,白疏會好好給你看著。” 說著便捉住泠鳶戴著手套的手,帶著他去底層的巴士廁所。

車上的公共廁所多少有點氣味不佳。陳默隔著幾步便停住了腳步。他食指輕輕一勾,廁所門就打開了。泠鳶往裏探了探頭,一臉惘然烏溜溜的大眼裏滿是焦慮。陳默見他駐足不前,隻好往前一步指著便池道:“你隻需解手在這裏麵就是。邊上綠色的把手是衝水的,你完事了往下一按就行。”見泠鳶仍然踟躕,陳默輕歎了口氣:“小鳶,你也看見了,這裏麵統共就這麽點空間,我是絕對不能陪你進去的,乖!”

泠鳶一臉大義淩然地進了公共廁所,片刻之後傳來衝水的聲音。陳默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突然有種收養了隻寵物的感覺,而且養的是隻憨得舉世無雙的二哈。

指點泠鳶在盥洗池裏洗完手後,兩人回到暖呼呼的座位上。不一會兒,陳默就打起了瞌睡。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的腦袋歪在泠鳶的肩頭,而人蛙少年如臨大敵,一動不動地正襟危坐,生怕驚醒了他。少年衣領上洗滌劑的新鮮檸檬味道猝不及防間喚醒了某些被封存的東西。思念在飛馳的大巴裏猶如潮水洶湧襲來,瞬間充斥了他的肺腑。深切的刺痛感擠壓著他的前胸後背,最終象錐子一樣牢牢地紮在胸口。他好像突然間忘記了怎樣呼吸,怎樣心跳,周圍的世界像是上了消音器,各種振動擊打在耳膜上嗡嗡作響。他象溺水的人一樣無助地陷入了恐慌,雙手手指深深嵌進前排座椅的後背,蒼白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白疏的麵孔和巴士的天花板。原來自己竟躺在巴士過道上。

“十七,十七,你總算醒了!”白疏扶著他慢慢坐起,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關切地在他人中掐了一把,見他臉色逐漸紅潤起來念了句“阿彌陀佛”道,“小夥子,你這是暈車暈的昏死過去了啊,年紀輕輕的體質這麽弱,以後可要好好調養了哇。”她說著撿起滾落在身旁的毛線團回了自己的座位。圍觀的其他乘客們也都紛紛散去,巴士又緩緩上路了。

“我剛才?”陳默遲疑地用眼神向白疏詢問。“你剛才嚇死我了,”白疏誇張地做了個鬼臉,“還好小青蛙臨危不亂......”

“小青蛙?”陳默不解。

“喏,就是後麵那位傻不啦嘰的蛙兄。”白疏往後一偏頭,“你剛才不知怎的突然就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還好蛙兄急中生智度了口氣給你,你這才緩過來的。”

陳默一想到被自家的寵物狗嘴對嘴親了一口,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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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達鍾秀山腳下的狐族四合院時,天邊已經印上了一抹橘紅的晚霞。

經過一路的顛簸,泠鳶褪去了最初的局促不安,恢複了少年人的活潑天性。

陳默在廚房裏忙著晚飯,白疏“君子遠庖廚”在院子裏澆灌花木。泠鳶則興衝衝地跟進了廚房。

陳默忙著煮麵,便支使泠鳶去洗菜切菜。泠鳶雖從沒碰過廚具,但是幹起活來有模有樣,陳默隻交代過一遍便把小白菜摘得幹幹淨淨,菜幫菜葉分得清清楚楚。陳默心裏不禁讚歎:孺子可教,今後我的廚房可算是有了接班人了。正得意,突然一個硬物從天而降砸中了他的鼻梁。仔細一瞧,原來是塊胡蘿卜。

隻見泠鳶笨拙地拿著菜刀,在砧板上對著胡蘿卜苦大仇深地一頓狂轟濫炸,胡蘿卜塊兒屍橫遍野,血肉橫飛。

陳默又好氣又好笑地扶住泠鳶握刀的手,耐心演示怎樣一手小心扶著,一手斜著改刀。兩人近距離的身體接觸忽然讓陳默想起幾個月前在這廚房裏和港生的恩愛,他一個激靈,立刻就鬆開了泠鳶的手。突如其來的雜念讓他方寸大亂。不知為什麽,一路上這蛙族少年的無意之舉總能讓他想起港生。小心翼翼嗬護的傷口本來以為已經長好,如今猝不及防被人揭開,原來裏麵一直鮮血淋漓,從未愈合。

他心煩意亂地將泠鳶哄出廚房,隻覺得心如雷動,神思顛倒,肝腸寸斷。

這頓飯隻有小人蛙泠鳶吃得嘰嘰喳喳,興致勃勃。陳默食不甘味,而白疏邊吃邊看著意興闌珊的陳默,“哀其不爭”地長歎了口氣。

 

晚上三人各回各屋。

白疏和衣靠在枕頭上正琢磨著如何跟師父交代蓬萊島上惹出的亂子和憑空多出來的一個小累贅,忽然窗外輕輕一響。他警惕地打開窗子向外張望,一縷淡淡的夜來香花香隨風潛入屋內。

是蕭雯雯!

白疏來到屋外,隻見院子裏樹叢投下的大大小小的陰影在風中倏倏晃動,並無任何異樣。他推開四合院們四下張望著,驀地被一隻手攬住輕輕帶到院牆一角。白疏驚魂未定,隻見一個黑衣黑褲的俏麗身影在垂柳陰處無聲地注視著他。

似乎為了打破相對無言的局麵,蕭雯雯清了聲嗓子,低聲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為難我?難道你會心疼嗎?”意識到自己的玩笑似乎不太正經,白疏正色道,“知非派你去的蓬萊?你們天靈會不是一向假惺惺地和其他各族和平相處的嗎,怎麽竟然要去做這等偷雞摸狗上不得台麵的勾當?”

蕭雯雯並沒馬上應答,她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小狐狸,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兵不厭詐’麽?”

話不投機,兩人重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蕭雯雯伸出手來,掌心裏一枚拇指蓋大小,淚滴狀的珠子。珠子在月光下冷冰冰地閃爍著淡淡的晶瑩的藍光。“給你的,我們族趨避毒蟲的靈物。謝謝你那天的救命之恩。”

見白疏僵著沒動,她索性掰開白疏垂在身邊半握著的拳頭,將珠子塞了進去便轉身要走。

忽然她的手被人牽住。“那天為什麽要吻我?”少年人冷冷的目光裏有幾分挑釁,幾分執拗。

蕭雯雯愣了一下,漸漸地目光柔媚如絲起來:“那你又為什麽要救我?”

她悄無聲息地棲身上前,寶石般的大眼在暗夜裏散射出彩色斑斕的媚光,“那......,也能算是吻麽?我來教教你吧。” 話音未落便貼上了白疏的唇瓣。

一時間仿佛冬夜裏平地卷起了一股夾雜著邪火的颶風,天地失色。

須臾,白疏喘著氣將她推開,“你記著,我不叫小狐狸,我叫白疏。”頓了頓又道,“接吻誰還不會啊?”說罷扣住她後腦舔開她冰冷幹澀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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